官場迷情 第二部第一卷 第97章 男人誓言
    「什麼?」我大吃一驚,猛地站起身來,帶翻了茶几,杯杯碟碟滾了一地。

    「是的,自殺,前天的事情。」上官儀的聲音非常平淡,「她從美國回來,就自殺了。案子有很多疑點,關於新國的許多問題,沒有辦法查證下去。」

    我張著嘴,呆呆地立了半晌,心裡怔忡悚懼,什麼滋味都有,腦子裡頓時麻木了,我是真的沒有想過會有這個結果。

    「這個女人。」上官儀指指桌子上的電腦,「你應該很痛恨她,不是嗎?」

    「為什麼?」我看著手上那枚玫瑰女神,感覺喉頭噎住了。「為什麼要這樣?」我喃喃地說。

    「我們也很難理解。」上官儀的聲音好像很遙遠,「根據我們分析,這幾本色情錄像的具體來源,應該是她提供給絡媒體,只有她具備這個條件。也就是說,你的現狀是她造成的,你有理由仇視她——」

    頹然坐倒,「要我倒的人,不是她。」

    「為什麼要死?」我抱緊了腦袋,覺得自己很混亂,因為突然發現,心很痛,我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是的,我本應該仇恨她的。

    不,不應該這樣,我用什麼理由去恨她呢?

    女神,愛情,夢想,生活,她毀滅了所有,最後包括自己——我們的糾纏,到底是什麼錯誤?為什麼會如此殘酷?

    我沒有想過跟她會有這樣的結局,在一起時的情景歷歷在目,彷彿昨天,甚至面前的電腦屏幕上,她還正在依著我抱著我親暱著我。

    這一切,太不真實了。

    「你對她有感情,是嗎?」上官儀的聲音,很冷。

    「不知道,我不知道,你不要問我。」我的手抖起來,「我真的,不知道。」我很難受,心裡很堵,有一種窒息的感覺。

    「我們的分析,她應該對現狀感到絕望,她沒想過她的行為所導致的後果會如此嚴重,會為自己的公司帶來清查,帶來滅頂之災——」

    「不,她很絕望,但不是這些原因。」我低下頭,「她想過的,她有預料——」

    一滴眼淚落下來,落到手中那粒璀璨的鑽石上,玫瑰女神的光芒,靜靜黯淡。

    「她對你,倒是很有感情。」上官儀說,「這一點沒有疑問。」說話時,上官儀的聲音紋絲不動,臉上也沒有一點表情,但是我感覺,她告訴我這些,是想摧毀我。

    「這是她的遺書。」她手上拿出一張紙片,朝我晃了晃,但是視野很模糊,我無法看清。「人之將死,其鳴也哀,應該是她的心聲。」

    「看看吧。」她把那張紙遞過來,「還有她自殺時,現場音響裡播放的音樂,你也可以聽一聽。」

    一支很熟悉的老歌,藍萱曾經在我面前唱過,就在幾天前。

    「愛一旦結冰,一切都好平靜;淚水一旦流盡,只剩決心。放逐自己在黑夜的邊境,任由黎明一步一步向我逼近,想你的心,化成灰燼——」

    終於看清楚紙片上的字跡,依然熟悉,如此清晰。

    是她留給我的,是的,是這樣。

    ————喜歡看你深深的眼眸,那麼堅強,那麼溫柔,讓我忍不住想要落淚。喜歡你呼喚我的名字,叫我小藍,帶著我熟悉的聲音。喜歡你擁抱我的感覺,那是一個女人幸福的全部。我知道,我愛你。可是,你不知道,你不在乎。

    我晃晃腦袋,汗無休無止地往下淌,滴到紙片上,還有,眼淚也是。

    突然崩潰。

    背後音樂也是如此,可以輕易地殺死一個人的思維。「真的有點累了,沒什麼力氣;有太多太多的回憶,哽住呼吸。愛你的心無處投遞,如果可以飛簷走壁找到你,愛的委屈,不必澄清,只要你將我抱緊……」

    「如果雲知道,想你的夜慢慢熬,每個思念過一秒,每次呼喊過一秒,只覺得生命不停燃燒。如果雲知道,逃不開糾纏的牢,每當心痛過一秒,每回哭醒過一秒,只剩下心在乞討,你不會知道。」

    ————已經沒有機會證明,也沒有理由再繼續,那就這樣吧,請讓我先行離去,你終於可以不為我束縛,而我,也終於可以不用將你忘記。

    當一切都已遠去,當鳥兒向南遠行,當午夜鐘聲響起,當公主從舞會逃離,誰會被淚水驚醒?請讓我帶著夢想離開,把眼淚留在原地。是的,蝴蝶飛不過滄海,我實在太累,我需要安靜,需要休息。

    「不不不——」原來痛苦竟會如此真實,如此迅猛。我的身子癱軟下來,我覺得世界太遙遠,感覺太模糊,我不知道為什麼,竟然是這樣。

    「你後悔了嗎?」上官儀的聲音依然冰冷,尖銳刺耳。「你的行為意義是什麼?你和她的關係——」

    「她是怎麼,自殺的?」我打斷她的話,聲音哽咽了。

    「在自己的公司臥室裡,打開洗浴間的管道煤氣,在你們鬼混的那張床上——」

    「鬼混?」我站起身來,指著上官儀,我覺得很難理解她的詞彙,「你,再說一遍。」

    「你自己也承認,跟她的事情,是一個錯誤,不是嗎?」她看著我手指的逼近,退了一步。

    「你有人性嗎?啊?」我指著電腦屏幕,「什麼叫錯誤?什麼叫鬼混,你憑什麼?」

    我暴跳起來,抓住桌子上的液晶屏,大力舉了過來,「這些都是垃圾,垃圾!」

    兩個警衛衝上前來,攔在上官儀身前,槍口對準我。

    「她為什麼自殺?嗯?」上官儀繼續逼問,「誰的錯?」

    「是的,是一個錯誤,我對她們犯下的。」我大聲衝她吼,「可是你們,沒有資格審判!」

    「這是什麼錯誤,什麼錯誤?啊?愛一個人有錯嗎?恨一個人有錯嗎?」我胡亂點著屏幕上的鏡頭,把它湊到上官儀眼睛前,「喜歡看,看個夠!有什麼見不得人的?啊?有什麼可恥的,啊?一不偷情,二不犯法,對這個世界來說,她錯在哪裡?你們有什麼資格評價?有什麼權力罵她?人都已經死了——」

    上官儀皺起眉頭來。「他很混亂。」她手朝外邊一揮,招呼警衛,「帶出去。」

    「她沒有死。」在我被拖離房間以前,上官儀說了一句話,讓我身子的痙攣停止下來。「被新國公司職員發現,送進醫院搶救,現在已經基本脫離生命危險。」

    「但是,送治時間太晚。」她又說,「腦部嚴重受損,缺氧造成水腫,深度腦昏迷,再也無法甦醒。」

    「她成了一個植物人,跟死也差不多。」上官儀一聲歎息,「可惜啊,這樣的女人,太愚昧。」

    我被警衛拖了出去。

    怔怔地看著手上的戒指,感覺自己也很愚昧,也成了植物人——至少這一刻,是這樣。

    後來的時間裡,什麼也不想說。

    直到幾天後,才感覺自己的意識返回到大腦,我開始對整個事件的真實性產生懷疑。

    「藍萱為什麼會自殺?是自殺嗎?」我質問上官儀,「你們有沒有調查過?」

    「她不是個愚蠢的女人,也很聰明,經歷過很多事情。」我說,「在她進行這個計劃之前,就應該完全預見到所有後果,怎麼可能在達到目的後反而會自殺?不對頭。」

    「這不符合邏輯,也不符合她的性格。」我說,「以她那種方式自殺,整個過程中有很多時間可以後悔,可以中止。也就是說,那一時刻她應該非常堅決,到底是什麼力量在支撐她,一定要殺死自己?」

    上官儀淡淡地看著我,「自殺的性質沒有問題,我們作過調查。」她的聲音中帶著一點鄙夷,「留給你的那份遺書也能夠證明,她是抱著對你的愛情而死,相當愚昧。」

    「不,不是愛情能夠解釋的。」我絲毫不為她的說法而動,堅持自己的觀點。「如果僅僅因為愛,因為愛人的離開而傷心自盡,在十幾天之前她就會這麼做,而不是現在——」

    「你想說什麼啊?告訴過你確屬自殺沒有疑問!我到現場看過,還有那些痕跡專家也得了結論,真實有效!」上官儀不耐煩地打斷我的話,「你在懷疑什麼?就是你們的那些所謂愛情害死——」

    「不是愛情,是罪惡,是陰謀。」我很肯定地說,「藍萱要是死了,誰能得益?——你不是也說過,對新國的調查無法進行下去,很多疑點出不來了嗎?」

    我在茶几上重重一拍,「長川有相當一部分領導跟新國集團有經濟上的牽連,你們調查新國,他們不害怕?藍萱一死,一了百了,什麼口都封上了,不是嗎?」

    上官儀看了我一會,點點頭,「我們考慮過這種可能,但是沒有證據能說明問題。」

    「她自殺前,跟誰有過聯繫?具體情況是怎麼樣的?還有更多的線索嗎?你們有沒有當成案子來調查?」

    「不是只有你聰明你能想,這些我們都有查過。」上官儀在房間裡來回踱著步子,不疾不徐,她的態度也是不溫不火。「那天的具體情況是這樣,藍萱從美國考察歸來,當天下午自省城乘車返回長川,然後一直呆在公司裡,直到最後。」她說,「手機關機,也沒有接電話,沒有她的通話記錄,但是藍萱在辦公室裡接待過幾位客人,其中包括你們長川的一位副書記,陸援朝。」

    我豁地站起身,一拳砸在桌子上,「就是這個人!跟她的自殺有絕對關係!」

    上官儀冷笑。「你憑什麼這麼認為?」她說,「我們也調查過這位陸副書記,他說自己跟藍家是世交,在他們家有困難的時候去看一看,很正常。」

    我仰天冷笑,「是啊,多有人情味的一位領導,多講感情——你相信嗎?」我說,「沒有利益,就沒有意義!按正常情況看,這種時候,他躲都來不及!」

    「真相就是:因為陸援朝不乾淨,害怕自己在新國的事情上出問題!」我一字一頓地說,「他是去打招呼的,是去施加壓力的,甚至是去威脅要脅的,什麼都有可能,就是沒有講感情的可能!」

    「這才是事實,才符合邏輯,你承認嗎?」我指著上官儀,質問她。

    「沒有證據,只是你的猜測,不具備任何有效性。」上官儀面無表情,「你說的這些,有可能發生,也有可能沒有。所有的可能,都因為藍萱的長眠,永遠無法再得證。」

    我長歎一口氣,覺得非常憋悶。「是的,我明白。」我說,「你們也不願意去證明,那樣會讓長川政局再一次亂起來,是嗎?」

    「是的。」她說。「穩定壓倒一切——長川已經很亂了,必須結束這種局面。」

    我看著她點點頭。「那好吧,需要我為此付出代價嗎?我樂意為你效勞。」

    「你沒有違法,也沒有犯罪,我們已經證實。」上官儀說,「但是你必須付出代價,因為你的流氓行為。」

    「是的,瞭解。」我說,「輿論,民情,高層意志,政治局面,都需要我倒下,沒有問題,撤職,雙開都可以,坐牢也沒關係——不過那樣你們就得弄得很複雜。儘管清白無罪,但我願意接受任何懲罰,絕無怨言。」

    「你也只能接受,你沒有選擇。」上官儀冷冷地說,「不過有一點還是應該說明:在我手裡處理過很多領導,這種時候基本都是一個樣子,戀棧貪權,令人作嘔,相比他們,你是最有氣概的,我承認。」

    「謝謝。」我說,「不過我也說明一點,不是氣概,是絕望。」我說,「時代錯了,世界錯了,沒有什麼值得我留戀。」

    「哼哼。」上官儀冷笑,「不會告訴我,你也準備自殺吧?」

    「不,不會,那樣不夠勇敢。」我說。「我是一個男人,有很多事情需要負起責任來,我的父母需要贍養。」

    「還有蘇靜美。」我說,「雖然無法面對她,但是我需要獨自懺悔。」

    「還有藍萱。」我說,「她的事情疑點很多,我也不會放手,我會去找到真相。」

    「你不是應該恨她嗎?」上官儀聳聳肩,似乎很意外,「她毀了你的一切。」

    「這是兩回事。」我說,「何況這個問題,現在都不能確認。在她的後面,肯定有黑手。」

    「是嗎?」她淡淡地說,顯然對我的提法沒有興趣。

    「上官委員。」我問她,「這次絡傳播事件,消息來源具體有哪些,你們查過嗎?」

    「長川,漢江省城,包括北方,到處開花,而且幾乎同步。」她攤手,「查禁難度很大,你知道的——我們正在加大監管力度,力爭早日平息事態。」

    我笑,「不是難度也不是力度的問題,我們都知道。只有我倒下,事態才能平息。」我又說,「嗯,那些消息的提供者,我想不用分析,你們也應該清楚是些什麼人吧?比方說,在長川,陸援朝絕對有份——按照情況來看,是藍萱向他們提供了錄像資料,那麼在策劃時,他肯定想到過此事會牽扯出新國,會連累到自己,為什麼沒有提前準備?要犯著風險,到後來再逼藍萱自殺,以隱瞞後果?藍萱又會這麼笨嗎?」

    「不能解釋的,疑點太多了。」我說,「我必須去查清楚——」

    「你沒有辦法做到這些的,你什麼都不是,什麼都沒有。」上官儀打斷我的話。

    「盡力而為吧。」我說,「除非我死,否則不會放過這些人。」

    上官儀又冷笑,「你憑什麼?啊?你以為你還能得到什麼?啊?除了自己的命運,你什麼也改變不了——」

    「是的,沒錯。」我很平靜地說,「這個世界,還有他人的命運,可能我都無法改變。但是無論生活怎樣苛刻,命運如何艱難,我都會去坦然面對,正直無畏,坦坦蕩蕩,無愧天地,無愧於心。」

    她看著我,瞠目結舌。

    「這是一個男人的立身標準。」我說,「蘇靜美告訴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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