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迷情 第五卷 欽點翰林,天子門生 第316章 微服私訪記(四)
    第316章微服私訪記(四)

    對面的小彭局長好像終於嗅出極度危險,父親的悲哀表情喚醒了他的求救意識。「不不不——」他大聲喊叫起來,「我沒打人,我沒動手——」

    「住嘴!」老彭區長嚴厲地打斷了其公子的抗辯。但是小彭急於表白,沒理會他老爹,「真的!」他又衝著我喊。他的樣子非常激動,一邊急切地用手指劃身後,「大家都可以作證,我們真沒——」

    啪的一聲脆響,老彭非常直接地用耳光制止了兒子。「還敢說!」他短促地喝了一聲,「沈書記作指示,你多什麼嘴?」

    小彭局長不說話了,他臉上挨的這一記應該很重,白白的面龐上立馬浮現指痕,他捂臉看著我們,眼光中滿是委屈,像一個孩子。

    看著這一幕當庭教子,我微笑,然後跟身旁的市委領導們交換了一個會心的眼神,大家都沒吭聲。

    只能說,小彭局長的政治表現確實不夠成熟,遠遠不及乃父——你確實沒有打人,我也不會去誣陷你,但是這個事情根本不是解釋的問題。當著如此多的上層領導,還有這麼多媒體,你申辯個什麼勁?只能越描越黑。

    你沒打人,但是存在打人的動機嗎?你有打人的想法嗎?是什麼原因導致你要站在大眾面前來解釋這個事情?你面對的是一位微服私訪的新任市委書記,他阻止你不文明的執法行為,然後問題居然就聯繫到打人上了,那就是表示,至少你有給這位仗義執言的同志揍上一頓的衝動,是不是?這個衝動的後果有多嚴重你知道嗎?那些媒體會怎麼說你懂嗎?——不管從什麼角度一炒,你的這種惡劣行徑都會轟傳四方,還執法?你去投案吧!爭取寬大吧!你完蛋了!

    我微笑不語,但是身邊陸副書記等一干市級領導們表情就嚴峻了,我猜想他們大概已經在思考怎麼處理這位南區太子爺了吧。這個問題上,如果沒有牽涉到市委領導們自身的利益,估計沒有人會反對這樣的處理——呃,話說回來,就算是牽涉到他們,誰又敢冒著生命危險出來保上一保,同沈先生的王霸之氣鬥上一鬥?

    老彭區長上前一步,乾咳一聲後,低聲說,「沈——沈書記,您看這個事情,怎麼處理?您作指示。」他的樣子確實有點痛苦,「怎麼處理,都不過分,我們都接受。」老彭的臉色很蒼白。

    我看著彭區長,我瞭解他此刻的痛苦心情,其實這位大區長對事情的來龍去脈都不一定清楚,但是他根本沒有申辯的餘地,只能代表兒子等候處理——對他而言,政治上的裙帶關係此時只能成為包袱。

    我相信彭區長現在唯一的想法,就是祈求事情不要繼續擴大,牽扯到自己頭上,別讓市委領導們找到口實,把這個事當成南區洗牌的理由,藉機下了他。至於兒子那頭,只要市委書記態度一明確,肯定誰都不要存什麼指望——一個副科級幹部,要下他不跟玩似的?何況還有執法犯法的惡劣情節?不讓人上綱上線,把他弄進監獄裡去,他一家人就得燒高香了。

    大家的眼神又集中到我的臉上,都在揣測市委書記此時的想法——其實所有人在這個事情上都莫名其妙,誰都不清楚具體由來。大概領導們在考慮,我要在這個事情上作作文章,抓抓反面典型,樹立一把威信,清理一下門戶,劃出一片山頭了。

    我又笑了笑——我是有這樣的考慮,但不會在這個事件上,找這樣一個因頭。

    其實這個事情本身不是大事,我原本也沒打算有什麼動作,真的只是散了一個步,跟南區這幫執法者們遭遇,純屬意外。當然他們在工作上確實存在問題,我順便提醒了一個,但也僅此而已。

    小彭局長他們對我的態度不夠友好是事實,但是我的臉上沒有刻著市委書記四個字,不能要求別人以對待領導的態度來對待我,至於工作方法這個問題,我敢肯定,如果以此次微服私訪見聞作為標準來處理人,那麼所到之處的權力場,就會寸草不生。

    我需要洗牌的理由,但是這個理由太過牽強,太過隨意,以這種理由來洗牌,會給人指著後背罵一聲卑鄙、陷人以罪,這不符合沈先生的政治原則,按我的本意,不會這樣去做。

    也就是說,原本的想法,是把這個事情帶過去,付諸一笑,我並沒想過要怎麼樣。

    對面的小彭局長望著我,目光哀憐,充滿求告之意。但他肯定不敢再說話——這個場合下,他老子都輪不上表態發言,只有作檢討的份,他算老幾?而且相信這位同志已經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了,不客氣地說,那是相當的險惡,沒有人能救他。只要市委書記一發話,給他定個調子——執法犯法者,罪加一等,他立馬就得玩完。其實他具體幹過什麼根本不重要,關鍵只在於一點,那就是市委書記的態度:我會怎麼想,怎麼看,怎麼樣來處理他。

    其實這位南區太子也就是形象上裝了點B,他的行為倒是沒有惡劣到令我不能忍受的程度,而且他確實是在工作,也並沒有打我的意思我非常清楚,如果這個事情上給他一個無法翻身的教訓,是冤枉了點,也殘酷了點。

    嗯,還是只能說一句:生活就是這樣,權力場就是這樣,你很難把握到自己的命運,除非你足夠強大,那麼你就可以把握別人——讓別人去為命運的不公而哭泣吧!

    我又笑了笑。「執法犯法啊,小彭,要我怎麼說你好呢?」我的手在周圍緩緩地劃了一圈,聲音有點冷。「這裡有這麼多的群眾,這麼多新聞媒體,你在這樣的場合下,沒有表現出一個政府工作人員應該有的素質啊,是不是?告訴我——你執的是什麼法?」

    沒人回答我,我也不需要回答。小彭局長看著我的表情有點癡呆,有點驚駭,他根本就不知道應該說些什麼,他聽出了我的潛台詞。

    這些話裡的潛台詞,所有在場領導也都能明白,因為他們瞭解我的風格。而市委書記對此事的態度,也已經非常明確,昭然若揭。

    老彭區長的視線劃過面前神色嚴肅的市委領導群,最後停留在我臉上,他的目光黯然神傷。相信他應該明白了,自己兒子的政治生命,到此為止——後面的事情,將會有政紀黨紀甚至法律來介入處理,由不得他了。

    是的,命運有點酷。我原本沒有想法要去弄掉誰,但是現在卻也不得不表上這麼一個態——不是什麼諸葛亮揮淚斬馬謖,只能說這位小彭公子非常倒霉,就是這樣。

    這麼多領導在場,如此高檔次的媒體陣容前,不抓他這個典型,誰來為我的公眾形象買單?弄出這麼大一陣勢,我的行為意義在哪裡?誰能想像一位新任市委書記到任後的第一次公開亮相,如此興師動眾,原由竟然是一次無厘頭的遛彎?那可是真他媽滑天下之大稽了——所以,必須有人付出代價,那個人當然不應該是我。

    我不能讓所有人都指著我的後背,罵上一聲幼稚、神經病。寧可在政治場被領導們說我手段殘忍、冷血無情。這是另外一原則了——兩害權衡取其輕。

    這是個範圍的問題,也是個層次的問題。

    如果說作政治秀,現在就是一個具體的表演項目——曹孟德借人頭定軍心,大概論得上,嘿嘿。

    老陸瞧了瞧我的臉色,然後慢條斯理地朝著面前那幫神情木然的南區領導們開了腔。「彭區長,我看你們南區,有必要好好整頓一下啊——老呂也來了吧?就在這裡,開一個法制工作現場會,啊,有些問題上,不及時處理的話,群眾反應很大啊!沈書記,你的意思呢?」

    我瞥了一眼貌似嚴肅的陸副書記,在心裡撇了撇嘴——這個老狐狸!他的反應更到位,看樣子,是想借我的手,來洗上一把牌了。

    我其實更加無所謂——那就洗吧!點點頭。「這樣的執法方式,反應了什麼問題?不能營造一個乾淨的法制大環境,領導者難辭其咎啊。」

    然後人群中的劉檢察長又上前來說了幾句,提到南區過去兩年在執法這個問題上引發的紛爭,還簡潔地交待了兩個案例。「影響很惡劣。」劉檢最後說,「這個區對法制工作重視不夠,歷來如此——」

    我跟老陸簡單地交換一下眼神,他也點了點頭。身旁的常務林副市長看著我們目瞪口呆,「呃——沈書記——」他好像想說句什麼,但是欲言又止,我的視線一轉到他臉上,他馬上就縮了口。

    南區的領導們面面相覷,自書記區長以下,人人汗出如漿,大概他們都能感覺到,有點小颱風即將登陸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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