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場迷情 第五卷 欽點翰林,天子門生 第226章 愛,在死亡之後
    四周跟秋葉男持相同想法的哥們應該還有很多,我聽到洶湧澎湃的怒罵聲一陣高過一陣,然後就是乒乒乓乓地亂響,石頭落地的聲音——大概大家都在認真努力地表演集體打飛機(暴汗!)。

    也不知道他們有沒有得手,反正我是沒聽到什麼大傢伙墜毀的響聲,就是感覺自己腦袋上挨了幾下從天而降的暗器,砸得我眼冒金星——暈死!打飛機打我頭上來了!

    無語。有點不敵的感覺。

    看來這群眾運動,要是缺乏了必要的組織性和紀律性,那就叫一個亂——似乎剛才他們給我扎的那幾支強心針起到作用,我覺得精神振作了一些,撫著胸口,終於咳出了聲音。

    「老大,你可不能死啊!」身邊的秋葉男不砸飛機了,又把目標對準了我。他衝上來,一把按住了我的身子,語調非常誠懇地說,「你橫刀要是死了,秋葉就沒人管了,你得活下來救她啊!堅持住!」

    我的胸口給他按得很痛,那是真的。我確實說不上話來,如果能說,我就會告訴他:老大啊,我很感激你們充滿人性光輝的熱心仗義,但是現在——就算命不該絕,大家來來回回這麼大動靜地折騰,我不死也得死,堅持不下了啊啦!

    然後聽到頭頂上有極大分貝的高音喇叭喊話聲:「下面的群眾請注意!請保持冷靜!保持冷靜!我們是來搶救病人的!」

    沒有冷靜。這個聲音得到的回答,是更大更猛烈的聲音——身旁山呼海嘯一樣的朝天怒吼,讓人膽寒。

    是膽寒了。我在想自己現在這個狀況,實在有夠惱火。被無數情緒激動接近狂熱的群眾包圍在中間,進不得出不得,不能上又不能下,看來死是死定了,而且還不得好死——瞧這情形,真要兩眼一閉,這裡不鬧出個大亂子來算我沒長眼!我腿一蹬隨便這麼一掛也就算了,可是再刺激到大傢伙兒的情緒,成了什麼暴烈事件的導火索,那可是一遺臭萬年的死法。

    有人看出這一點來了。人群中終於傳來話筒的聲音:「大家靜一靜,不要吵!不要亂!我們是同心裡的居民!我們有話跟大家說!」

    自己人畢竟好說話些。這個高音話筒的聲音重複過幾遍後,現場終於安靜了一點。

    「我們剛剛商量過,救人要緊!再這麼鬧下去,就把人拖死啦!先把人交給部隊搶救!」

    謝天謝地,總算還有理智的同志,這就對了。我欣慰地想。

    不過,下面的話又不太對頭。

    「現在,先由我們這些居民組成代表,跟政府談判!不談出一個好結果,他們要逮人的話,我們就跟上回一樣,堅決不答應!」

    「不答應!不答應!」

    山呼海嘯的齊聲回應。

    呃——不答應就行了?還有王法嗎?暈!

    ………………………………

    直升機終於落下地來——應該屬於主動降落,不是給石頭砸下來的。

    我被人抬上了飛機。

    四下很多吵鬧的聲音,一片亂哄哄地。聽到身後不遠有人大聲衝我吼:「保重啊橫刀!為了秋葉!」

    聽出來了,秋葉男。

    我笑了,突然有點感動。很想看一看這位聲音還顯得有些稚嫩的大男孩,想看看這位男人版的秋葉,我想告訴他,謝謝他的牽掛,謝謝他給秋葉的愛。

    是的,愛秋葉。這一點,我們的想法是一樣的。

    ………………………………

    我在直升機裡接受了緊急而簡單的治療。輸氧,輸液。

    飛行沒有持續太長時間,十幾分鐘吧,然後降落,我被抬下飛機。一行人迎上前來,把我的擔架接到手上,一溜小跑,匆匆進入一座大樓裡——我看不清,不知道到了什麼地方,只能感覺圍繞我的所有的動作都是有條不紊,秩序井然,這一系列過程中,沒有人說話。

    最後,停下來了,好像在一間大廳。這裡燈火通明,很多人影走過來,停留在我身前,壓低了聲音相互交談,他們似乎在觀察我。

    應該這兒距離開始的鬧事現場不是很遠。我靜靜地躺著,能聽見外面人群的喧鬧,還有廣場上高音喇叭裡傳出的流行歌曲,我有點想笑——這些哥們,真能鬧騰。

    又過了一會,眼前晃來晃去的人影都消失了。周圍重新安靜下來,好像這個空間只剩下我一個人。

    我咳嗽兩聲。

    這一時三會,好像死是死不了啦,我想。但是除開這一點外,我不太清楚其他狀況。不知道自己的準確位置,不知道落到誰的手裡,也不知道將會面對什麼,不知道我的結局如何。

    確實不知道,世界已經很模糊了,很不容易感知。反正也無所謂了,該來的都來吧。我想。

    然後,有人出場了。

    一個女人。

    我聽到了腳步聲。高跟鞋敲擊大理石地面的脆響,悠悠然然,從大廳的另一邊很有節奏地過來了。

    很熟悉的感覺。

    我的耳朵支楞起來,心也提吊高了,我努力支起胳膊,擦拭眼睛,我想看看清楚。

    可惜,很朦朧,我看不清楚,一點辦法都沒有,眼前一片白濛濛的,我就像身處在漫天的濃霧裡。

    但是,這個。我想。突然之間,有點悲傷。

    腳步身在我身前停止了,眼前出現了一個人影。我看不清。但是我知道。她是誰。

    風華絕代,冷傲無雙。

    「是你嗎?沈宜修?」熟悉的聲音,圓潤悅耳,平和溫潤,凝如止水,波瀾不驚。

    凝固了。這裡的空氣,還有我的心。

    是的。是我。就是我。

    我想說,但是,說不出來。

    很安靜。外邊廣場喧鬧的音樂飄蕩進來,悠悠揚揚,非常感傷。

    「當火車開入這座陌生的城市,那是從來就沒有見過的霓虹。我打開離別時你送我的信件,忽然感到無比的思念……」

    我躺在擔架裡,一動不動。有一種極度流淚的慾望,但是不行,我知道,我的淚腺已經壞了,我哭不出來。眼淚乾涸了。

    「看不見雪的冬天不夜的城市,我聽見有人歡呼有人在哭泣。早習慣穿梭充滿誘惑的黑夜,但卻無法忘記你的臉……」

    「你還好嗎?」站在我身前,她靜靜地說。

    「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愛你,有沒有人在你日記裡哭泣,有沒有人曾告訴你我很在意,在意這座城市的距離……」

    我癡!我狂!

    「靜美!」瞄準了半天,激動終於重重地擊中我的心臟,如此迅猛。再也無法控制,不需要借助任何力量,我的身子猛地彈起,我坐起來了!我抓住她的手,無比準確。「靜美!」我渾身震戰,喊得聲嘶力竭。有猛烈哭泣的衝動,但我只能吐出鮮血——動作太大了,全身上下無處不痛,我劇烈咳嗽,把血噴到她的身上。「靜美——」我喃喃地說,氣若游絲。

    靜美,靜美。我的玫瑰!

    為你走過千山萬水,我的行程一去不回。如此疲累,心力交瘁。一直夢想相逢如何瑰偉,但是現在,就算我充滿傷悲,卻再也無法流出淚水。

    心頭一痛,一鬆。身子無言地倒伏下來。意識再次模糊,但我緊緊抓著她的手,死也不放開。

    是的,我曾經無數次地發過誓。再見你的這一刻,我不會讓你離去——以我的生命發誓!

    沒有什麼能把我們分開——死亡也不能阻攔我的愛。

    我終於,牽到了你的手,在時間之前,在死亡之後。

    ………………………………

    悠悠醒轉。

    好像已經過了不少的時間,而且也改變了地點——不在開始那個大廳了,我好像正置身於一間病房。

    「靜美!」醒來之後,我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是的,我記得你。是的,你在我手心。是的,死也不分開。

    我喃喃低語,如泣如訴。我把她的手貼在臉上,一顆心依然停留在九霄雲外,飄飄蕩蕩,沒有落下地來。

    「沈宜修。」她說話了。聲音很平靜。「請不要激動,你在接受治療。」

    「首先。」她說,「你的病情很嚴重,正在為你輸血。」

    「第二。」她說,「你的情緒也很不對,這對你的治療沒有任何益處。」

    「第三。」她說,「我不是蘇靜美,現在,請你把我的手放開。」

    「還有。」她說,「我想我不得不提醒你一點,對待女士,你的動作非常粗魯。」

    我愣住了。

    不不不,不會錯的。就是你。

    如此熟悉,如此親切,就算瞎了,我也知道是你,我對你的感覺,從來沒有淡漠。

    「靜美!」我說,「我知道,就是你,你不肯原諒我。我知道——」

    「我叫上官儀。」她簡潔地打斷了我的話,「你可以放手了嗎?」

    我把她的手鬆開來,我很失望,深深地失望。

    「我來自北方,心理學博士。」她說,「你可以叫我上官博士,但是我不喜歡這個稱呼。」她說,「你也可以叫我儀姐,沒有關係。」

    我沒吱聲。

    是的,聽出來了,好像真弄錯了——她的聲音,比蘇靜美成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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