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美地艷 VIP章節 第二卷:厄運當頭 第一O一章 紅太陽照亮了臥地溝
    世間的事兒,有時候真是怪啊,有些事情,你想做,總是困難不斷、障礙重重。但是,如果你命中注定要做成某件事,即使有重重阻力,上蒼也會在冥冥中前來幫助你。

    上午,我剛剛審完了當季的財務報表,市人大秦柏主任來了電話,說是有個台商想見我。

    「台商?」

    「是啊,就是前幾年來臥地溝投資的那位張先生。」秦柏像是很熟悉這位張先生,他說,這位張先生在台灣很有實力;他來大陸投資,主要經營化工產品,如果與北方重化合作,一定有廣闊的前景。

    「是投資的……他應該去產找呂強啊。薊原市政府完不成省下達的招商引資任務,正發愁呢!他要是去找呂強,呂強一定雙手歡迎。」

    「算了,別提呂強了。一提臥地溝的事情,這位張先生連市委孔驥都不想見呢!」

    「好吧。」我聽秦柏的意思,他像是極力要促成這件事,我也就信朋及友了。「晚上,我們在『花花世界』和式包房見。」

    「太好了。我也去。」季小霞聽了我和秦柏的電話,十分高興,立刻拿起電話,聯繫花花世界的花總了。

    叮鈴鈴……

    秦柏的電話剛剛放下,那台紅色電話機的鈴聲又響起來了。

    「喲,是市委……孔驥。你接嗎?」季小霞瞅了瞅來電顯示的號碼,悄悄提醒我。

    「接過來。」我毫不猶豫地伸出手,拿起了電話聽筒。

    「喂,庾明同志嗎?我是孔驥。」電話裡的聲音溫柔和善,全沒有了那天一副「拚命」的凶氣。這位政治家,真是會演戲啊。

    可是,此時,他來電話會有什麼事情?我的神經陡然緊張,先提高了十分警惕。

    「庾明同志啊,有件大事我要告訴你。嗯……」他有意識地停頓了一下,像是故意賣了個關子,「省委……省委書記要來臥地溝視察。一會兒就到了。你看,你能不能和我,一齊陪陪省委領導?」

    語氣很和藹,又是一副商量的口吻;過去,我當市長時,每當有上級領導來視察,他總是這樣商量接待的事情;可是,今天,我已經不是市長,而是一個企業的頭頭了。陪同省委書記,按道理我是不夠格的。

    可是……

    「哼,一定是個圈套。」季小霞聽得一清二楚,隨即提醒我。

    「怎麼會是圈套?」

    「你想啊,」季小霞分析道,「省委書記看見臥地溝的房子,一定會要孔驥改造棚戶區;孔驥為了讓你拿錢,一定會當著書記的面將你的軍。」

    「哦……」我想了想,未做置否。

    實際上,就算是他將我的軍,又會怎麼樣?此時,我倒巴不得他孔驥將我的軍成功;那樣,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投入棚戶區改造這項偉大工程了!

    再說,中央考核組的龔歆提醒我找省委書記匯報;省長卻否定了我的意見。我正愁無法向省委書記匯報呢;今天,他親自來到了薊原棚戶區,而孔驥又邀請我陪同;這,豈不是天意?!

    「好,我馬上去!」我痛快地答應下來,然後放下電話,告訴季小霞:「派車!」

    正午時刻,臥地溝靜悄悄的。

    幾輛轎車開了過來,停在了路口。

    正在等候在街口的孫區長、社區書記白雪等人看見這些個小轎車,急忙迎接上來。

    我急忙下車,與孔驥並排站在省委書記後面。

    「喂,孔書記,請拉開點兒距離。像庾總這個距離就可以。」一名大個子警衛人員跑上來,提醒著孔驥。

    「哦……」孔驥尷尬地往後退退,發現自己跟得太緊了。

    官場規則,陪同上級領導視察,離得不能太遠;離遠了,領導問什麼,你聽不見,不能及時回答。但是,又不能離得太近。如果與領導離得太近,幾乎平行。那麼,攝像時,群眾就分不清哪個是領導,哪個是陪同;在官場就有「搶戲」之嫌了。

    實際上,孔驥作為過去的省政府秘書長,對陪同領導視察的規矩不是不明白,今天,他心裡像是藏了什麼心事,一下子忘記了慣常的禮節。

    區長、白雪自我介紹之後,省委書記分別握了握他們的手,然後徑直走進了窄窄的小胡同。

    「老孫,上訪的那些人……是不是控制了?不會發生什麼問題吧?」看來,臥地溝的上訪戶是出了名的。孔驥一見孫區長的面,就迫不及待地問這件事。

    「請放心。白雪都安排好了。」孫區長回答說。

    我們來到一個胡同口的公用水龍頭前,水龍口嘩嘩地打開著,流著水;水龍頭前排了一長排水桶,在那兒接水。

    臥地溝棚戶房裡沒有安自來水,人們用水,就拎了水桶到街頭的公用水籠頭來接;往日,一到中午做飯時分,接水的家庭主婦就站成一排,一邊接水,一邊借此機會嘰嘰喳喳地嘮家常。這也算是臥地溝的一幅民俗風景線了。

    可是,今天,只有一位中年婦女低著頭站在那兒,不聲不響地換著水桶。其他人像是故意迴避了。

    「這些平房裡,沒有安裝自來水?」書記問。

    「沒有。」孫區長回答,「當時蓋房時,提倡先生產、後生活。這些……都是簡易房。」

    我們沿著胡同走著,兩側出現的是一片殘敗的平房。脫落的牆皮一次次地被修茸過,留下斑駁的痕跡。冬天,為了防止熱量流失,家家都緊閉了門窗。我想,在這樣的小房子裡,不會有浪漫與溫馨,有的只是擁擠而艱辛的生活。人一走進這狹窄彎曲的小巷子裡,心情難免會沉浸在無助的悲哀與幻滅之中。

    這時,書記抬起頭,看了看房子上的舊標牌。牌上印著:薊原煤礦住宅四區

    「哦……」書記開口便說:「孔驥啊,過去一提棚戶區,我以為是郊區民房呢。現在看來,這裡面住的都是國企職工呀!」

    「是。這都是歷史欠帳。」我毫不客氣地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進去看看……」書記說著,叩響了這一戶的門。

    「書記,別別別……」孔驥急忙阻攔了,「我只是讓你來視察一下房子,沒有讓你訪貧問苦哇!別去了別去了……」

    「孔驥,我不進老百姓的家門兒,能聽到他們的呼聲嗎?」書記的神色非常嚴肅,「你們是不是怕什麼?」

    「不是不是……」孔驥連忙解釋,臉上卻急出了一層汗珠。

    看到這副情景,機靈的白雪搶先一步跨進了大門,大聲朝小屋子喊道:「劉大娘,省委領導看你來了。」

    進了屋子,又傳出她的聲音:「喲,正吃飯呢?」

    低矮的小屋子裡,沒有開電燈,正午也顯得黑黝黝的。除了小窗戶射進的一縷可憐的陽光顯出些溫暖,屋子裡陰冷陰冷的,這種室內的寒冷很有力度。它具有侵蝕性,瀰漫性,在這間小屋子裡,無論你坐著、站著;無論你處於什麼位置,都有冷冷的氣流包圍著你,襲擊著你的肉體,令你無處躲藏。我站在了火炕前,儘管有炕面的熱氣,卻依然覺得一股透心的冷氣浸入了骨髓,腐蝕了我厚厚棉衣包裹著身體內部。

    屋子裡空落落的,除了一台黑白小電視機,一套爐灶,一個廚櫃,再就是牆上掛的勞模獎狀了。一口小水缸放在*近火炕的地方,缸裡的水已經凍成冰;有斧頭在上面鑿過的痕跡,身子置於這座房子裡,周圍顯示的不單是艱苦,而是原始與荒涼,猶如遠古的洞穴。

    炕頭上,放置了一個舊木箱。木箱上,混亂地疊放了幾床舊被。等吃飯之後,住在這屋子的人就會拿下被子,蓋在腿上,然後瑟瑟地蜷縮在被子下面,煎熬著這漫長寒冷的時日。

    炕中間坐了一個老太太。她正與一個小男孩兒吃午飯。這老太太,大概就是白雪喊的劉大娘了。

    小飯桌上,只有粥、鹹菜。

    省委書記進了屋子,看看屋子裡的擺設,臉上先是一陣顫動。

    「劉大娘,這是省委領導,來看看你……」孔驥搶先介紹。

    「領導?」劉大娘顯得異常木訥,「……多少年,沒看見領導來了。」

    看到書記伸過來的手,她放下飯碗,緊緊地握住了。

    「大娘,家裡幾口人呀?」書記問。

    「三口,兒子有病,在醫院裡。」

    「兒媳婦呢?」

    「唉!兒子一下崗,人家就……走了!」

    「走了?」書記眼睛一怔,「去哪兒了?」

    「呵……呵呵,她呀,長得漂亮,嗯,賣淫去了!」

    「哦!」書記像是未預料到這個答案,瞪了一眼孔驥;接著,看著飯桌,問:「你們……中午就吃這個呀?」

    「晚上就好了。」小男孩兒天真地告訴書記,「做晚飯時,奶奶會給我的粥裡放白糖。」

    「放白糖?」

    「是啊。昨天,白雪阿姨給我們送了20斤大米、10斤白糖。這個月……我和奶奶不會挨餓了。」

    「是嗎?」聽了孩子純真的話語,書記眼裡頓時浸滿了淚水;接著,他問劉大娘,「我想看看你的廚櫃,行嗎?」

    「看吧,可是……」她立刻從炕上下來,慢慢扶住那個廚櫃的邊框,提醒說:「你得慢慢地開門兒。」

    「怎麼?」書記看著劉大娘擔心的樣子,臉上浮出一絲疑慮。

    「這個廚櫃,頂著牆呢。」劉大娘指著粉裂開的牆壁說:「你要是用力大了,這牆就會塌下來呀!」

    「嗯……」書記點點頭,慢慢地伸出了手。

    可是,當她顫抖著一雙開廚櫃一看,大家頓時楞住了。

    廚櫃裡,幾塊鹹菜,一袋鹽,其它的碗、盤、碟子都是空蕩蕩的……

    一顆白菜,放在廚櫃正中間,書記拿真起來一看,白菜凍得硬梆梆的,像一塊石頭。

    驀地,屋子裡的空氣凝固了。

    書記的眼淚一下子盈眶而出了。他憤怒地揮舞起拳頭,衝著孔驥喊起來:「你們是怎麼搞的?這種情況,為什麼不向省委匯報?怕丟你的烏紗帽?」

    「書記息怒,孔驥……失職!」孔驥含著淚水,慚愧地低下了頭。

    我擦了擦眼角溢出的淚水,上前一步,跟著檢討說:「書記,你批評我吧!我當市長時……未盡職責,讓老百姓苦成這樣。」

    「書記,我也失職……」孫區長也禁不住低下頭去。

    看到大家的愧疚心情,書記慢慢地關上廚櫃的門,不由地長歎了一聲。

    接著,他走到牆邊,撫摸著滿牆的獎狀,深情地說道:「他們一家,是共和國建設的功臣。今天,生活成這個樣子,我們怎麼向黨中央交代?」

    說完,他的手伸進兜裡,掏出一迭人民幣,遞到劉大娘手裡,歉意地說道:「大娘,這是我的一點兒心意。你們一老一小,買點兒肉吃……記住,黨和政府不會忘記你們的。」

    劉大娘接過錢,激動地衝著書記鞠了一躬。

    從小胡同裡鑽出來,省委書記與陪同的人們走上了附近的山坡。

    望著一大片鱗次櫛比的棚廈子,書記的心情依然顯得不能平靜。她看了看孔驥,發自肺腑地說道:「今天,臥地溝的老百姓給我上了一課呀!」

    「書記,對不起。」孔驥歉疚地檢討著。

    「我們的錢啊,不能只投在錦上添花的工程上;這兒……需要雪中送炭啊!棚戶區改造的事兒,一定要搞!」

    「可是,書記……」一位陪同視察的官員聽了書記表態,馬上提醒,「全省的棚戶區有1000多萬平,要全部改造,省財政吃不消哇!」

    「財政再困難,這件事也不能再等了。」省委書記揮舞著拳頭,用了一幅不容置疑地口氣堅決地說道:「嗯,這事兒,就是砸鍋賣鐵,也得辦!」

    看到書記的態度,我和孔驥帶頭鼓起掌來.

    此時,遠處礦山上響起了隆隆的炮聲,像是在為一個偉大的決策歡呼,致敬。

    正午時分,紅艷艷的太陽在臥地溝的天空高高掛著,照耀得人心裡暖洋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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