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道風雲 正文 第二十五章 (下)
    在他們出門度假的同時,張文卓按兵不動,封悅就有點不踏實,但他疏忽了,沒有多想。現在內部突然放出消息,雖然康慶可以拿到整個工程企劃,卻多了個附加條件,個人持股不得超過百分之二十,顯然是張文卓做了手腳,而且如果不出意料,他和蔡經年根本就沒有決裂。這最後一招恰巧是給無法入局的蔡經年留了條後路,而持股百分之十四的張文卓,也不會輸給康慶太多。

    他們打的就是時間差,因為緊迫,即使封悅想動用雷悅的資金,以企業入股,也需要董事局全員通過,程序上至少一周,而康慶只有三天時間,如果他不接受附加條款,這個計劃就泡湯了。封悅即使將手頭現金全部投入,他跟康慶的總和,也不會超過百分之五十的股份,以張文卓的手段,控制到可以康慶抗衡的股份,並不是不可能的任務。

    所以,這兩天他們幾乎都在閉門爭吵。封悅直覺田鳳宇肯定會有興趣,就算他對軍工並沒有什麼野心,但持股的增加,會讓他的通訊事業狠發一筆戰爭財,但康慶卻不同意,兩人在問題上,互有堅持,試圖說服對方。時間緊迫,他們爭執不下,在最後一天,康慶終於放話說:「實話跟你說,我不同意增加他的股權,並不是不信任你和他的關係。」「那你擔心的是什麼?」封悅幾乎將康慶逼到絕地,他感到有什麼消息即將「呼之欲出」。

    「我們總是不太瞭解他,他的身家背景,是否有什麼容易被人捉住的短處……如果張文卓將來要拿什麼致命的把柄要挾他,即使他信任你,袒護你,也難保不為了自己,而出賣你!」

    封悅抱著雙臂,倚坐在沙發扶手上,眼睛凝神地盯住康慶:「你不說調查過。沒有什麼可疑的?」

    「所以才擔心,他的道行只怕比你我都深,」康慶點起一支煙,他在封悅面前極少抽煙,怕熏得他不舒服,這會兒千頭萬緒的。實在忍不住了,「你知道天封悅和美國的那個Peter似乎有些淵源?」

    「我當然知道,」封悅說,這是田鳳宇能插足進這個領域最大的王牌,「那又怎麼樣?」

    「前段時間,有人放消息給我,說,Peter其實是個亞洲人。」、

    這一點,封悅倒是不知情。這人行事低調。幾乎沒有在公共場合出現過。

    「亞洲人?」

    康慶點了點頭:「極有可能就是中國人,對方擴大一下範圍而已。他為什麼要掩飾自己的身份,和田鳳宇又是什麼關係。封悅,我們如果無條件地相信田鳳宇,恐怕種下禍根,將來麻煩更大。還不如答應下這個附加條件,等一切開始以後,再從長計議。」

    封悅突然一陣尖銳地耳鳴。從扶手上滑坐到沙發裡。疲憊象流沙一般淹沒他地身體。康慶走過來。坐在他身邊。抱他肩膀。摟進自己地懷裡:「別擔心。我們和張文卓是二比一。怕他什麼?」

    「也只能這麼辦了。」封悅無可奈何。忍不住抬頭問他:「還有什麼消息瞞著我呢?」

    「哪還有什麼?!」康慶面色無辜地盯著他。「這不都跟你說了?」

    事情以康慶接受條款而得到解決。這樣地結果。最高興地莫過於張文卓。從他意識到蔡經年那裡沒有什麼好處可撈開始。他就琢磨著這一步。只可惜他在內部地人脈比不過康慶。這種條款要建立。需要很強地政治背景。於是。他在關鍵時刻找到了蔡經年。

    蔡經年雖然失了大局。但這種損招兒其實對他而言。是有益無害地。既然聽命於他地那群吃白飯地政客沒有幫他拿到合同。給康慶個下馬威。讓他不能獨掌大權。同時也給自己保存些捲土重來地希望。還是有能力地辦到。尤其是戰克清急於幫康慶簽下合同。這一小步妥協。完全不影響他將來地利益。自然也不會很在意。

    田鳳宇這幾天幾乎就是閉門不出。他以為緊迫關頭。不管封悅是否需要從自己這裡借用現金。至少會打個電話詢問自己。但是他錯了。封悅連一點風聲都沒有洩露過來。好似還當他在美國度假。抑制住內心急切想要聯繫上封悅地衝動。田鳳宇心想。既然到了這一步。擔心也是多餘。看來封悅和康慶。越是危難時刻。越會本能地擰在一起。就像封雷剛去世地那段時間。金如川不是說他倆患難見真情來著?

    回來之前,他還擔心怎麼開口和遲艾說結束假期,可遲艾一點都沒有讓他為難。這是他最愧疚地地方,知道遲艾最想要什麼,他卻給不起。這天早上,他在餐廳喝咖啡,看報紙,遲艾坐在他身邊,讀一本盲文的書,田鳳宇一抬頭,發現外頭竟然飄起雪花來。

    他連忙推了推遲艾,問:「你猜外頭什麼樣?」

    遲艾側耳傾聽,專注而仔細,在枝葉間自由穿梭的風,好似沒有什麼阻攔,想是枝椏上地葉子都落光了吧?

    「是不是下雪了?」他抿著嘴角,眼睛裡透出一股清澈的光芒。

    小夏拿了御寒的衣服,給遲艾包裹嚴實了,田鳳宇拉著他出了門,站在花園的空地上,四周是落葉木凋零後孤寂的枝幹,遠處卻有層層疊疊的松柏,翠綠上漸漸蒙起一層薄薄的白,如同歲月在黑髮的末梢上染起銀白。

    遲艾的鼻尖上涼了一下,敏感如他,清楚地感受到雪花地融化,他從來沒有呼吸這樣清冷而乾淨的空氣。他朝田鳳宇傾過臉,問道:「鳳宇哥,我真的見過雪嗎?一點印象都沒有……好像今天是第一次。」

    「記不記得有什麼關係,從今以後,你就不會忘了。」

    金如川的車駛進田宅的大門,看到雪裡站著的遲艾,紫色的圍巾和帽子陪襯著年輕的容顏,似乎聽到車子的引擎聲,朝他看了過來,臉色終於從失血事件中恢復,帶著血色,帶著笑容,帶著馬裡布溫暖陽光地痕跡……金如川猛然有種怦然心動的感覺。

    幾天後,康慶正式拿到了政府軍工生產的大合同,封悅,田鳳宇和張文卓做為幾個大股東,也即將在盛大而隆重的慶功宴會上,第一次聚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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