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林道風雲 正文 第十八章 (上)
    封悅坐在壁爐旁的單人沙發裡,閉目養神,手裡托著白色茶杯,汲取著傳遞而來的熱量。[]剛剛田鳳宇的話,一遍遍過濾在腦海中,他仔細分辨著每一字,每一句,體會著背後可能暗示的含義。他早猜到田鳳宇肯定已經和張文卓聯繫過,這種混亂局面下,能接洽的,能插足的,他不可能輕易放棄。按照田鳳宇的意思,他並不奢望在這個交易裡得到太大的利益,不過是想先在柏林道立足,他的計劃很可能在其他的軍事領域。例如?封悅用力冥想,例如戰區新市場的分割?

    「相信我,封悅,這是對大家有利無害的買賣,」田鳳宇深邃的眼神,瞬間讓他覺得像要窒息,「如果張文卓和康慶聯手,你需要第三方平來平衡他們兩個的勢力,而我,願意幫你。」

    封悅本能地想要相信田鳳宇的話,可他反覆告誡自己,不要被感覺牽著鼻子走,他還不夠瞭解對方,這種來源不清的直覺,絕對不能輕信!他的腦海中,糾纏著,鬥爭著,眉頭人忍不住皺在一起,渾身的肌肉緊張地繃住,莫名的酸痛過後,帶一點失去知覺的麻木。

    手指按在他眉間:「幹嘛愁成這樣?」康慶的聲音響起,不知什麼時候,他已經坐在沙發扶手上,而封悅一點意識都沒有,他嚇得彈起來,手裡的茶水潑在身上,好在已經不熱。康慶沒想到他反應這麼大,連忙拿來紙巾,給他擦身上的水跡。

    「你嚇死我了,怎麼走路沒一點聲音?」封悅抱怨道。

    「我都快把樓梯踩塌了,你還沒聽見?靈魂出竅啦呀?」

    封悅也奇怪他怎麼可能忽略,向來他對聲響光線都很敏感:「那你不會喊我一聲?」

    「你想什麼這麼出神啊?」康慶這才想起明明就是他嚇唬了自己,怎麼自己倒成做錯的一個?「我說你以後別亂關手機,我才是給你嚇得半死那個!回來本來要質問你,你還給我鼻子不是鼻子,嘴不是嘴?長能耐了你呀!」

    這才想起康慶電話上六神無主的模樣,封悅不禁放緩語氣:「我哪知竟會發生這樣的事故,田鳳宇突然換成他家裡,還救了我一命呢!」

    康慶脫了西裝外套,搭在扶手上,擠進沙發,雖是單人的,但分外寬大,他強硬地擠進去,封悅就被他頂了起來,他抬手抱起,讓他坐在自己雙腿之間,手臂從背後繞到他身前,下巴抵住封悅瘦骨嶙峋的肩膀,這人大病初癒,幾乎皮包骨,抱在懷裡都覺得鉻得慌。

    「怎麼跟他談的?張文卓和他開價了嗎?」

    「他是想入一股,多少不計,意不在軍工市場,而且他手裡有本錢,並不是憑空喊價。」

    「這幫人都想插一腳,哪有那麼多股給他們?」康慶在耳邊輕聲細語,「你才張文卓想要多少?」

    「百分之二十?」

    「你這麼清楚,不是你給他的報價吧?」

    「你還價多少?」封悅取笑似的和他說,「別跟我說對折砍,你那還不把他氣走?」

    「就不能裝個傻?啥也瞞不過你似的。」康慶不滿地啃了他一口,「還不等他發火,新聞上就報『關西會館』爆炸,哪還有心思談判。估計他現在也坐立不安吧,可掛著你呢,我偏不告訴他,你不在場,讓他今晚失眠去吧!」封悅掣肘擊中康慶的腹部,讓他失聲喊出來:「幹嘛你!」

    「讓你亂吃飛醋,」封悅收拾臉上的笑容,嚴肅地跟他分析:「嗯,他還會找你,田鳳宇似乎有所退卻,不像開始那麼積極,很可能是覺得付出和收入並不成正比,『華揚集團』是不是主業是不是通訊?他很可能是從軍工入手,再瓜分戰區的通訊業市場。所以,張文卓的選擇並不多,除了你,就是蔡經年,所以,你只要盯準蔡經年那頭就可以。」

    「嗯,你覺得可以接納田鳳宇?」

    「他在華盛頓也有些背景,加上張文卓在戰區那裡,你在立法局國會的關係,三方扳倒蔡經年的勝算很大的。」封悅眼神凝望著窗外冬季蕭索一片的庭院,歎氣道:「先幹掉一個再說,招標到手以後,紛爭肯定不會停,到時候再說吧!」

    他們突然默契地停止對話,壁爐裡的柴火燃燒時,發出火苗在空氣裡迸發的細小聲音,都聽得一清二楚。封悅朝後坐躺,頭枕在康慶的肩膀上,手掌扣著環繞在他腰間的大手。康慶捏住他兩個指尖兒,親暱地摩擦……他們都閉上眼,享受這片刻的安寧。

    自從封悅知道照片的事,康慶覺得兩人之間幾乎無法避免地隔著一層隱蔽的幕帳,即使現在這樣親密無間,似乎再也回不到從前從不曾厭倦的膠著。他既感到無奈,又格外珍惜每一個,和封悅安靜相擁的機會。每次這樣毫無保留地擁抱他,就好像胸懷之間揣著滿滿的,整個世界。

    樓梯上響起腳步聲,還沒到頭,又旋即朝下離去。封悅連忙站起身,正看見阿昆在樓梯上消失一半的身影,連忙叫住:「有什麼事?」

    阿昆的臉漲紅著,為自己突然闖上來碰到的親密一幕而尷尬:「沒,沒什麼。」

    估計他來,肯定是找康慶有事匯報,封悅走開,順著走廊,朝臥室走去。果然阿昆挪動腳步,上了樓,走到康慶跟前兒。封悅連忙推開門,走了進去,不想弄得好像自己偷聽的樣子。

    他換掉外衣,洗了個澡,出來正看見康慶已經換了家裡的衣服,坐在沙發上看電視,新聞還在報「關西會館」爆炸的事件。

    「你今天運氣好,撿回一條命,有人可是挺倒霉的。」

    「誰呀?」

    「喬伊,」康慶隨口說,「他在附近拍片,被爆炸的玻璃劃傷,進了醫院,好在沒有傷到要害。阿昆剛從醫院趕回來,嚇得夠嗆!」

    封悅見他提起喬伊的名字,暗暗琢磨片刻,估摸著康慶也未必會往心裡去,才問他:「當年Joey到底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康慶翹著腿,扭頭看著他,「你說當臥底的事?」

    「我是說阿昆,Joey,你和張文卓,到底怎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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