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狼入室 第二卷 第六十八節 晴天不老月常圓(一)
    汝吟手裡的扇子停頓,完美無瑕的微笑在嘴角略略僵麼?」

    嫣然迅速眨眨眼,揮去眼裡那一片湧上來的霧氣,想要說點什麼,卻哽咽住,半響裝出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笑道:「沒什麼,我沒說什麼!」揮掉陸汝吟的手,轉身便向婉兒處走去。

    上官赫飛已寫好書信,隨手遞給她:「將此信交與公孫俊。」嫣然接過,向婉兒作別便欲先走,卻見眼前人影一閃。陸汝吟橫在面前,輕聲道:「路上不太平,還是和我一道上路吧!」

    嫣然不理他,繞過他便想先走,卻聽見上官赫飛在後面吩咐:「胡四,路途遙遠,還是和陸公子結伴而行!」婉兒也上前來,在旁邊笑道:「雖然不是完全同路,到底一起也好互相照應!而且……」調皮朝嫣然擠擠眼。

    昨夜說了陸汝吟這麼多好話,今天不好意思一路了!一定是這樣!她意味深長地笑。

    自小和婉兒一起長大,嫣然當然明白那促狹的笑容裡包含著什麼意思,心裡倍加酸楚。昨夜談話的時候,她還抱著一種怎樣的企盼和希望呵,那時她的心,完全是泡在蜜裡的,從心頭甜到心底,可是僅僅過了短短的幾個時辰,甜蜜就變成了苦澀,澀得讓她無法正視!

    是不是這幸福得來得太容易,所以輕易地就破碎了!

    她知道,和陸汝吟一起上路是一件多麼艱難的事,她該怎麼抗拒他地柔情蜜意?但她也不找不到理由出聲反駁。唯有淡淡一笑。

    出得洞來,正欲上馬。陸汝吟忽然「咦」了一聲,先是抬頭望天,接著便滿懷喜悅蹲下地去。嫣然目不斜視打馬前行,眼睛的餘光瞟到陸汝吟正專心在地上撿著什麼。

    山林寂靜,嫣然策馬飛奔,呼呼風聲從而旁掠過。風吹凌亂了她地秀髮,也吹亂了她的心。她聽見後面的陸汝吟在高聲叫喊。「嫣然,嫣然……」此刻他們已置身深山,準備繞路前去寧德。這條路偏僻寂靜,路上沒有人行走,陸如吟的叫聲在空山中迴響,格外清晰。

    這是他第一次這樣揚聲叫她。聲音裡含著一絲興奮。他慶幸終於有這樣的機會可以單獨和嫣然一起行走,沿途欣賞風景,談詩論畫,卿卿我我,豈不是人生快事。

    然而嫣然卻絲毫沒有停下來等他的意思,陸如吟在山洞前撿拾東西耽誤了好一會兒時間,出來打馬狂奔,才見到前面嫣然的身影,已經在小徑盡頭只剩下一抹淡淡地灰色。色,顯然是為了配合自己的下人身份。灰色本無生機。但不知為什麼。那淺淺的灰色穿在她的身上,總是透出一股淡雅、高貴的氣息。更顯得她人淡如菊。真是人靠衣裝。衣憑人貴!

    嫣然今天騎地是婉兒的愛馬雪兔,雪兔本是良駒。在嫣然的催促下更是四蹄生風,瞬間便跑到遠處。陸汝吟騎的馬卻是當日上官赫飛在沐風山寨裡趕出的馬,腳力自然差了太遠,陸汝吟在後面打馬狂奔,卻越掉越遠,漸漸的便連嫣然的影子也見不到了。

    馬累得直喘粗氣,陸汝吟也灰了心,然而轉過山坳,卻見嫣然在遠處山梁策馬站立,長長的秀髮在風中飄舞。陸汝吟頓時展顏一笑,摸摸懷裡的東西,策馬奔去,待要到近處,嫣然又是一溜煙跑得不見影,他想好的話竟然一句也說不上。如此數次,一直到傍晚。

    此時他們在深山中,一路上極少人家,連茅棚也沒見一間。直到傍晚時分,嫣然才看見前面不遠處露出一處屋簷來,心裡歡喜,忙策馬過去,卻是一間荒廢地寺廟。廟前長著幾棵參天大樹,有一棵地枝丫已經直直伸進廟宇頂上,和屋簷混為一體,顯然此寺廟荒廢已久了。

    嫣然環目四顧,天色漸暗,周圍並無人家,看來今夜只好棲身此處了!

    她下馬牽著雪兔走近。但不知為何,一向溫馴聽話的雪兔卻突然仰天長嘶,四蹄緊緊抓住地面,甩著腦袋不肯進去。嫣然溫柔一笑,摸摸雪兔地頭輕聲道:「前面並無人家,不在此處棲息,又到哪裡去呢?至少有個遮風避雨地地方,也就將就了吧!」

    說完後便前行,但雪兔卻始終強著脖子,將一顆頭在嫣然身上反覆摩擦,嘶聲鳴叫。嫣然想想笑了:「趕了一天路,你一定是餓了、渴了,也好!你去外面吃青草,我去寺裡看看有沒有水井,打了水給你喝!」鬆開韁繩,雪兔即刻跑開。

    這間寺廟並不大,迎面便是正殿,殿

    窗早已不知去向,只剩下幾個光光地門框,似乎是張妙的是香案上方還端坐著一個塑像,雖然身上顏色剝落,還能辨清是一位老者,慈眉善目,手執一卷文書。嫣然湊近仔細辨認,心裡忽然突突跳了起來,走出門辨認寺門上的字,依稀可見「月老祠」幾個字。

    ——原來這竟是一間月老祠,那祠裡供奉的就是月下老人,他手裡所執的就是主管天下姻緣的婚書。

    嫣然心裡雖然還是淒苦難言,但見祠裡蛛網遍佈,積滿灰塵,忍不住返身出祠,在門外大樹上折下一根帶葉的樹枝準備打掃。無意間環目四顧,竟不見雪兔蹤跡,先前明明見它甩動尾巴在附近吃草,這一會兒功夫,跑到哪裡去了。嫣然揚聲召喚,沒有一點回音,但雪兔一向溫馴,所以嫣然並不在意,心想它必是口渴到附近找水喝去了!

    拂去蛛網,撣去灰塵,草草收拾了一下,祠裡便乾淨許多。月下老人的笑顏也清晰起來,笑瞇瞇瞧著她,似是無限祝願,嫣然的心裡忽然莫名疼痛起來。

    月老身後掛著一對木匾,嫣然掃去上面灰塵。只見木匾上是一副對聯,上面寫著:四風吹開紅萼,悟蜂媒蝶使,總是因緣,香國無邊花有主;一百年系定赤繩,願濃李夭桃,都成眷屬,情天不老月常圓。

    願濃桃夭李,都成眷屬,晴天不老月長圓……嫣然咀嚼著這句話,不覺有些癡了!呆呆站立許久,卻忽然感到臉上有個東西在蠕動,微微的有些癢,她以為是小蟲子,便用手背去擦。觸手處卻是一片冰涼,原來臉上早已佈滿淚水。

    一瞬間她的思緒如潮水般崩潰……

    站立許久,她感到周圍的光線漸漸暗了下來,向外一望,見太陽已落山,只在天邊留下一抹燦爛的雲霞,她擦了擦淚水,想起來還沒到祠後看看,不知道這後面,又是一幅什麼景象。

    嫣然舉起樹枝拂開沿途的蜘蛛網,走到後院。後院裡倒著一棵大樹,橫貫院裡,滿院枯枝敗葉,有一種陰森淒涼的感覺。靠近角落有一個大洞,洞前有無數枯草覆蓋。嫣然心裡還起伏難平,故不經意瞧了一眼,便走開在院裡看有沒有水井。

    水井倒有,不過卻在倒塌的大樹下,井中結了厚厚一層綠苔,上面漂浮著腐爛的樹葉,嫣然暗自思忖:這井水想是不能飲用了,來的時候見路旁有一條小溪,清澈見底,等會兒到那裡去打點水!

    她一心一意俯身在井旁觀看,沒有注意身後有了一陣輕微的響動。她隨手將樹枝扔進井裡,回過身來往院外走,走不了幾步,忽然覺得有些不對。

    空氣中,瀰漫著一股濃濃的腥味,聞之令人作嘔。而且,這腥味越來越濃了!她警惕地睜大了眼睛四下察看,院裡靜悄悄,一點動靜也沒有。此時,天色已暗,剛才那一抹鮮艷的彩霞也已消殆了自己的顏色,變成了一種詭異的青色,在天邊漸漸沉下去。

    平地忽然刮起一陣大風,混和著塵土刮得人睜不開眼睛,就在此時,一個龐然大物夾著腥風忽然迎面撲來。說時遲,那時快,嫣然本能地將身一閃,躍到一邊,驚魂未定下看清眼前是一條巨蟒。

    這是一條成年巨蟒,身子粗壯得可比壯漢,頭大如斗,血盆大口張大到極致,一陣難聞的腥味從它嘴裡噴出,聞之令人頭暈。巨蟒直直支住身子,兩個火紅的眼睛像兩個小燈籠,從高處俯視著嫣然。

    嫣然冷汗淋漓,慢慢拔出身上的佩劍。

    「呼……」那蟒蛇上身微動,忽然轉身將尾巴一掃,一股大力撲面而來,其勢之快,其力之大,若是遇上便非死即傷。嫣然大驚之下迅速躍開,饒是如此,臉上身上被風刮過,仍是火辣辣地疼。

    蟒蛇一擊不中,慢慢調整身子堵住通往前院的道路,頭顱仍高高昂起,一雙血紅的眼睛逼視著嫣然手中的寶劍,顯然它知道那東西可致它死傷。

    ——好個狡猾的畜牲!嫣然暗暗罵道,也慢慢移動身子,眼睛不停掃視四周,通向前院的道路已被蟒蛇堵死,為今之計只有躍上房頂而去,然而蟒蛇高高支起頭顱,霸在半空,卻怎麼躲開它上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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