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版大官場 正文 第253章 保守治療
    大概也是合當庾明背運,他來的這個薊原市中心醫院,院長不是別人,正是自己政壇上的老對手孔驥的兒子——孔田。

    孔田得知醫院收留了庾省長這個特殊病號,立刻想起了昔日父親與他的爭鬥。「哼,庾明,你也有今天?」心裡不免有幾分幸災樂禍,就沒有出面迎接。但是,他又知道,這種病號住進醫院,無疑是捧了一個燙山芋頭;推出去不管是不行的。但是,收下來,也不會有什麼好結果。如果治癒了,那是醫生應盡的責任,如果治得出了差錯,那就會吃不了兜著走,今後少不了麻煩。

    孔田不傻,他表面上冷淡,採取的治療措施卻是很仔細。首先,他在醫院成立了醫療小組。由主管醫療的副院長掛帥,全院神經內科副主任醫師以上的專家全部參加,治療方案、用藥選擇,都經過了認真的討論和研究。當然,他做的這一切,並非對患者負責,而是防止一旦出現了不測,好有個應對。

    住院部當值的主治醫師是一位年輕的碩士畢業生。他畢業於北方醫科大學,剛剛從北京協和醫院實習回院,聲望正高。接到省長這個病號,他的第一個思路就是用猛藥,快速治好,以此闖出醫院在腦血管疾病治療上的好名聲;自己也可以從中沽名釣譽。當治療小組討論治療方案時,他第一個提出應當注射「尿吉晦。」

    「尿吉晦」是治療心腦血管疾病的新藥,消拴、排拴威力強,治病效果也可以。但是,這種藥副作用也大,如果劑量掌握不好,消拴過了勁兒,弄不好就會出現腦溢血,出現意外。所以,一般情況下,老醫生是不主張用這種藥的。

    「為什麼雜注射『尿哇晦』呢?我的理由是,我們這個病號太特殊了。他是一位省長。省長的形象很重要,他不僅要坐在辦公室裡處理政務,平時還要接見外賓,會見媒體,常常出頭露面。如果不下猛藥,應付因為消拴不徹底造成後遺症,出現偏癱症狀。如果出現那樣有後果,將來他怎麼在大庭廣眾之下露面?」

    「你的心情我理解,可是,你注意觀察患者的CT掃瞄結果了嗎?」一位老醫生桌子提醒他。

    「不是有報告嗎?報告認定是腦血拴。那就是腦血拴唄!」年輕醫生不以為然地說。

    「錯!」老醫生一下子站立起來,他抓起CT片子,指著上面顯示的一個小小黑點說,「請仔細看看這兒是什麼?這是患者腦出血的留下的痕跡。」

    「怎麼,你斷定患者得過腦出血?」年輕醫生追問道。

    「對。」老醫生斷定。

    「那,為什麼患者沒對門診醫生講?」

    「可能是當時出血輕微,本人沒有感覺,挺過去了。可是,既然有這個痕跡,我們就不得不注意腦出血這個潛在的危險。」

    「那……你說應該注射什麼藥?」年輕醫生不服氣。

    「就用普通的消拴藥。銀杏葉、腦絡通……都可以嘛!」

    「那些東西,就像是注射涼開水;能有什麼功效?」年輕醫生嗤之以鼻。

    「反正,為了保護省長同志的生命安全,我主張保守治療。」老醫生態度堅決。

    當然,在座的醫療小組組長、副院長明白利害關係。醫院是救死扶傷的,不是試驗新藥物的,更不能拿省長的生命開玩笑。最後,他拍板決定:保守治療!

    「哼,要是這樣。我們將會看到一個半身不遂的瘸腿省長!」年輕醫生並不服輸,人們離開了辦公室,他還在那兒冷嘲熱諷。

    這一切,都被走廊裡的美玉聽到了。

    「姐夫,就算你的病治好了。可是,也會有後遺症。你那英俊瀟灑的形象,你的政界生涯,可能就永遠成為過去了!」美玉婉惜地告訴他。

    「呵呵,政界生涯?早就結束了!」庾明用手指指混亂的病房,感歎地說:「我在職時,有個頭疼腦熱,都是住在高幹病房裡,醫院院長都親臨病床詢問治療情況,還上送一個花籃祝願早日康復。你看,今天他們……對於政界,我的心早就涼了!」

    正說著,護士長喜滋滋地走進屋子,告訴美玉,「好了,可以換病房了。嗯,等這一瓶滴完,咱們就搬家,去CPU病房。」

    「什麼,CPU?」庾明一下子懵了。

    「哦,就是重症病室。」護士長解釋說。

    「重症病室?那兒條件怎麼樣?」美玉問。

    「當然很好了。一般人可住不上呢!」護士長說著。

    「我先去看看行嗎?」美玉還是不放心。

    「好吧,我帶你去!」

    CPU病室在住院部六樓。這兒是頂樓,很安靜。來到門口,就看到門玻璃上刻了兩行大字。左邊是:天使的呵護,右邊是:溫馨的港灣。進門之後,左邊是護士站,幾個身材苗條,衣服整潔的護士站在那兒值班。右邊則是一個大屋子,裡面都是剛剛從手術室推出來的重病患者。透過大玻璃牆,可以看到那些人像是進入了垂危階段,渾身上下插滿了輸液用的塑料管子。病床邊上的家屬哀慼慼的,不時傳出悲痛的哭聲來。

    「這環境怎麼行?」美玉看到那些垂危病號,心裡猶豫了,「我姐夫的病,不像他們這麼重啊!」

    「請往裡面走。」護士長引導著她往裡面的一個小屋走去,美玉才發現這是一個單間病房。病房裡窗明几淨,空調、彩電、冰箱應有盡有。還有一個獨立的衛生間,病人可以洗澡、沖水浴。

    「嗯,這還差不多。謝謝護士長!」

    「不客氣。庾省長是高幹。住這兒一點也不過份。可是,這病室就一點不好。」

    「哪兒不好?」

    「探視病人要受限制。」

    「如果省城來了領導探視。也不允許嗎?」

    「那,得主任簽字。嗯,反正這兒管理很嚴格。你得適應……」護士長提醒她。

    「沒問題。」美玉笑了笑,對護士長說:「上午,可能不會有人來。等到下午,各級領導可能都要來了。嗯,你能不能給主任打個招呼?」

    「沒問題。我告訴守衛就可以了。」

    CPU病室的條件比起大病房好多了,連病床都是可以調節高低、調節斜度的。護士長指導美玉調整好了床的角度,就又滴上了藥。接著,美蓉來電話,問病情怎麼樣?中午想吃什麼飯?

    美玉告訴她:午飯你不用操心了,我讓鐵羽做好了送來。

    庾明囑咐她看好孩子。還讓她再給庾虎掛個電話,催他快點兒往回趕。

    午飯後,他說想上廁所,美玉要扶他。他不讓。說,衛生間就在屋子裡,不過四五米,扶什麼?說著,就從床上下來。可是,不知道怎麼,他的兩支腳似乎不聽使喚了。右邊的腳晃晃悠悠地勉強能夠踩在地上,左腳卻像一堆棉花,癱了似的,他剛剛下床,就情不自禁地蹲了下去,繼而又狼狽地坐在了地板上。

    「美玉,美玉……」他驚惶失措地喊叫起來,「我,我這是……怎麼了?!」

    「姐夫,你這是……」美玉也慌了,急忙找來了醫生。手機看

    「有事兒嗎?」年輕的主治醫生走進了房間。

    「醫生,我姐夫……他怎麼,不能走路了?」美玉驚慌地問。

    「呵呵,這是腦拴形成,病態嘛!」醫生習以為常了,不慌不忙地告訴她。

    「可是,他來的時候挺好的呢!」美玉杏目圓睜,大聲質問醫生,「你們用的什麼藥?怎麼好好的人讓你們給治瘸了?!」

    「呵呵,這位夫人,你別急嘛!這是腦血拴的正常現象……」他以為省長是老夫少妻,這年輕的女子一定是他的第二任夫人。

    「別亂叫!什麼夫人?我是他妹妹。」美玉氣沖沖地糾正著對方。

    「對不起,這位家屬。我們用的藥,可是經過醫療小組專門研究的。你放心,庾省長已經脫離危險了。我們的藥,沒問題!」

    「這麼說,我就癱了?」庾明失望地看著自己麻木的一雙腿,眼睛求救似地望著醫生。

    「來,我看看。」醫生將庾明扶到床上,讓他躺下來,然後用一個小錘子敲敲他的關節,觀察他的反應;接著,又伸出手,拉一拉庾明的胳膊。最後,又讓他把腿翹起來,盡力往高舉,折騰了一氣,說:「沒事兒,你這是屬於偏癱。比起那幾個全癱病人,你幸運多了!」

    醫生折騰一氣,走了出去,美玉這才想起姐夫還沒去廁所呢?

    「姐夫,我不是要方便嗎?」

    「嗯,」庾明很後悔,剛才為什麼不讓男醫生幫個忙,扶自己去廁所呢!現在,只剩下美玉一個女人,怎麼能幫這個忙?

    「是大便、小便?」

    「小便。」

    「來,我扶你。」美玉上前就抓住了他的胳膊。

    「美玉,這怎麼行?」他拒絕了。可是,自己一邁步,又差一點摔倒。

    「姐夫,到了這個份兒上,你就別逞能了!」美玉不由分說攙扶住他,拉著他往廁所邁步,「我者是結過婚,生了孩子的人了,什麼沒見過?」

    就在屋子裡,從病床到衛生間,不過四、五米的距離,庾明卻覺得像是走了半天,這段距離好長、好長……

    進了衛生間,美玉光噹一聲關上了門,「嗯,撒吧!我在後面扶你。」

    「美玉,我自己可以。」靠著偉大的右腿,庾明用右手扶住牆,身體總算支撐住了。

    「嗯,我出去。你注意點兒,有事兒馬上喊我!」美玉出去了。

    但是,門像是沒關嚴,他沒有聽見那一聲「光當」的動靜。

    她不會不放心,在門縫裡偷著瞅我吧?「庾明心裡這樣想著,覺得自己很低級。

    他慢慢用右手解開褲扣,掏出自己的東西,艱難地將忱泡憋了半天的尿送到了便池裡。接下來,突然傷感起來,以後,我連上廁所也要人幫忙嗎?如果大便,怎麼辦?!

    「完事了?」沒等他把東西塞進去,美玉就著急地推開門走進來。接著又扶他回到了床上。

    「姐夫,你怎麼了?不好意思了?」躺到床上,美玉看著他漲紅的臉,開起了玩笑,「嘻嘻……你忘記我給你說的那句話了?」

    「你說的……什麼話?」

    「小姨子是姐夫的半拉屁股啊!」

    「這……」庾明的臉更紅了。

    「哈哈……」美玉大度地笑了笑,「這句話,不是下流話,更不是玩笑話。它表示了小姨子與姐夫特殊的親情關係。」

    「謝謝妹妹,姐夫讓你受委屈了!」庾明心裡在突然湧出一陣感動。

    「謝謝?哈!謝什麼?與老金的小姨子比,我差得遠了!」美玉說著,開始為他準備口服藥。

    「他們,那是不正當男女關係。咱們,怎麼能與他們比?」

    「所以,我才覺得我們之間是很純潔的。除了上上網、聊聊天,發個短信。我們什麼也沒做。我對得起姐姐,你也對得起鐵羽。不過,你現在是病人。我幫助姐姐照顧一下你的起居,也算是正常不過的事兒了。嗯,剛才,護士長送來了便器。你再方便時,我用便器給你接,好嗎?省得下床費事。」

    「嗯。」庾明點點頭,心想,等一會兒,美蓉就來了。再說,還有虎子呢,我哪兒讓你為我幹那事兒。

    午飯之後,病房裡意外地熱鬧起來。

    先是「北方重化」的楊總裁、老金帶領一干人馬趕來探望。他們看看庾明的病情,又反覆問醫生治療情況,告訴醫生,不要怕花錢,只要保證治療效果。接著,走廊裡一陣騷動,門口的守衛立刻換上了警察。一聲通報,原來是龔歆、呂嫻和幾個副省長來了。省政府班子全體出動,薊原市政府就來了個一級警衛,鬧得醫院裡驚天動地的。

    省長駕到,孔田沒禮貌也得學著講禮貌了。他讓辦公室的人準備了一個大花籃送進了屋子裡,站到庾明床前點頭哈腰,極為恭維。

    龔歆主持了一段省府工作,學會了應酬慣例,他關切地坐在病床前,問寒問暖,接著從衣兜裡掏出一個信封,放在庾明的床頭,說:「這是黨組的一點兒意思。」

    若是在從前,庾明對這種慰問金是拒收的,但是,想到自己病成這個樣子,原來的矜持蕩然無存。再說,過去,省政府班子裡有人得病,他也常常送慰問金。這已經成了表達心意的方式。廉政不廉政,不是自己考慮的問題了!

    本來,龔歆想來看看就回去的。可是,沒想到此時的呂嫻卻演起戲來。

    「喂,孔田。我聽說,庾省長剛住院,你給安排到大病房裡了?」呂嫻眼睛一瞪,分明是要興師問罪。

    「這……當時床位緊張,對不起,對不起……」

    「什麼對不起,你是罪該萬死。懂不懂?」呂嫻突然拉下了一張臉,「庾省長有病投到你們醫院,是瞧得起你。你怎麼這麼不懂禮貌?你一天到晚忙什麼?為什麼不出來迎接一下?」

    「呂嫻,不要批評他了。」庾明覺得不好意思了,連忙制止、解釋說,「那大病房,我就呆了一個小時,院長很快就給調到這兒來了。」

    「這麼重的病,呆在那兒怎麼可以,安全嗎?」呂嫻依然劈頭蓋臉地訓斥孔田,「庾省長是咱們的『一把手』,我是分管衛生的,現在,『一把手』得了病,我分管的部門表現這麼惡劣,你這分明是沒把我這個副省長放在眼裡。」

    「呂省長,沒那個意思,沒那個意思……」孔田連連賠罪。

    「呂省長,請息怒,這事兒,我們市政府也責任。我向你道歉。」旁邊陪同前來的鐵玉市長臉上掛不住了,也跟著道起歉來。

    「怎麼,你們是來看病號的,還是鬧病號的?」看到呂嫻這個樣子,美玉發起火來,「我姐夫現在需要安靜,你們不關心關心他的病情,一個勁兒瞎吵吵什麼呀?」

    「嗯,看在庾省長的面子上,饒過你這一次。」呂嫻知道庾省長有個很厲害的小姨子,這一次果真見識了,急忙收斂了自己,接著又不解恨地瞪了孔田一眼,「告訴你,好生侍候。如果有什麼差錯,看我不撤了你!」

    一個大男人,讓女上司訓成這個樣子,也夠可憐的了。孔田垂頭喪氣地站在那兒,心想自己一次失禮,就讓人家這麼損一頓,可真有點不合算。

    等庾虎的車趕到醫院,庾明的病房裡已經安靜了。庾虎與丈母娘、花兒走進了CPU病房,看見那些垂危病人就哭了起來。

    他們走進護士站,詢問了病情,知道沒有了生命危險,才放了心。正想去病房,丈母娘卻坐下來,問護士:「那個美玉女士在病房裡嗎?」

    她想,如果美玉在病房,她就不去了。她不想與美玉在這兒吵架。

    庾虎顧不了那麼,走出護士站就急急忙忙往病房奔去,花兒一個勁兒地勸慰他:「虎子,慢點兒,嗯,你看見爸爸,千萬別哭啊!」

    庾虎聽了花兒的話,點點頭答應了。他強忍下心中的悲痛,硬著心情推開了病房的門。不過,他挺住了,爸爸一看見他,卻嚎啕大哭起來。

    「虎子,好兒子,你回來了。」庾明熱淚縱橫,「爸爸,爸爸得了腦、腦血、腦血拴了……爸爸要倒霉了啊……」

    「爸爸!」庾虎撲倒病床上,眼淚止不住唰唰地流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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