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五胡亂華 第四卷 北國雄主 第三四五章 女主惟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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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寬很快被帶入王宮,所謂的大殿,也就是一間面積較大的平頂土石屋子,殿首高踞一人,應為拓跋氏之主,拓跋賀辱,在他身邊偏後位置,則是一名四十不到的婦人,與拓跋氏牧女不同,她的皮膚潔白而有光澤,容貌秀美中又帶有勃勃英姿,面容冷厲,不怒自威,想必是其母惟氏,是拓跋賀辱進代王位的關鍵人物,這二人倒還坐姿端正,中規中矩。

    可是分列於左右的拓跋氏諸大人們則不敢恭維了,他們依照中原形制,每個人的面前都擺著條几案,有的人盤膝而坐,弓腰駝背,雙手交叉握足,其中有相當一部分在不知不覺中摳起了腳巴,還有人居然屁股底下坐著個小馬扎,身體前傾,兩條胳膊擱在几上,正探頭向外打量著呢。

    要知道,留於北方未曾南下的大族皆以儒學傳家,最是講究行走坐姿,裴寬是最正宗的儒生,即便雲峰見著他這一類人,也是不敢有絲毫失禮,生怕被背後恥笑,如今被裴寬見著這一幕,那還了得?「沐猴而冠」這四個大字,立時浮現在他的識海當中!

    『索頭畢竟是索頭!』裴寬心裡冷冷一笑,左手節杖一挺,右手國書高高托起,昂首邁步踏入大殿。

    行至殿心,裴寬略一躬身,便道:「秦國使節裴寬。見過拓跋氏之主!」

    殿中諸人均是微微色變。不稱國名而稱部族名。這是什麼意思?是瞧不起咱們嗎?「砰!」的一聲巨響,一名面相粗豪的大漢猛的一拍几案,怒道:「大膽!代王當面,怎敢輕慢至此?」

    裴寬眼睛一瞇,打量過去,隨口問道:「你是何人?」

    這名漢子胸脯一挺,傲然道:「我乃代王幼弟,拓跋紇那!」

    「哦?」裴寬輕笑道:「代王?代王怎不居於盛樂或是平城。為何反將族眾遷來這東木根山腳?裴某聽聞,盛樂為代國北都,後於舊平城基礎上建新城為南都,既為代王,理應居此二都才是!」

    「你」裴寬這話戳中了東木根城所有拓跋氏族人的痛腳,有都城不能入而來這蠻荒之地開闢新城,是他們心裡永遠的痛,拓跋紇那勃然大怒,伸手一指:「好大的狗膽!來人,架上油鍋烹了!」

    裴寬卻是夷然不懼。浩然正氣猛的爆發,渾身上下現出了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威勢!

    這令殿中的識貨者均是動容。他們明白,碰到厲害人物了,居於上首的惟氏擺了擺手:「好了,秦國使臣,你代表秦國不遠千里而來,莫非便是為了羞辱我等?」

    「嗯?」裴寬一怔,不由正視起了這個女人,在當時,拓跋部仍處於原始社會末期的部落酋長制,保留著濃厚的母系風俗,族酋傳承不是父子相繼,而是兄終弟及,弟報兄嫂,以母系為財產繼承象徵,各部落相互通婚時,往往男子嫁到對方,女子一般都留在本部,雖經數百年的發展,拓跋部也在逐漸壯大,但除了拓跋本部,其餘支族仍沒有脫離母系之風。

    具體到惟氏,她本是前酋長拓跋猗迤的正室,拓跋猗迤死後,傳位給親弟拓跋猗盧,及拓跋猗盧死於討伐親子之戰,拓跋部大亂,經一番爭鬥,拓跋鬱律繼代王位,由於自已的孩子沒能成為代主,惟氏心有芥蒂,於是經五年時間的謀劃,於晉太興四年(公元321年),發動政變殺掉了拓跋鬱律,立自己的兒子拓跋賀辱為代王,由此可見,這是個厲害而又強勢的女人,而羯趙,索性稱呼代國為女國。

    裴寬再一躬身:「素聞惟夫人大名,今日一見,果為女中英傑,裴某失敬了。」接著,手中絹冊前舉,又道:「裴某奉我大王之命,出使東木根城,帶來詔書一封!」

    「呈上來!」惟氏向左右示意。

    立刻有人從裴寬手中接過絹冊,平攤在惟氏面前的几案上,整個過程中,拓跋賀辱不發一言,顯然他這個代王只是個傀儡,大權盡操於他的母親之手。

    惟氏不動聲色的看了起來,一字一句,顯得極為細心,好半天,突然面色一寒,冷哼道:「我代國為何要向你秦國稱臣?不錯,你秦國勢大,據地千里、丁口眾多、披甲控弦之士數十萬,最近又於長安城下大破石虎,滅去劉曜,風頭一時無兩,但我代國遠在漠北,莫非你家大王還能引軍前來?」

    惟氏微泛不悅,不過,裴寬卻能聽出,這話明顯底氣不足,當即毫不示弱的冷哼一聲:「數年前,我家大王既能於隆冬臘月僅率不足萬騎遠征車師前國,為何便來不得東木干城?惟夫人英明果敢,裴某奉勸一句,還是莫要抱有僥倖之念為好。」

    裴寬的話,威脅十足,席中諸人均是現出了怒容,尤其拓跋紇那又現出了暴走的跡象,惟氏卻是面色平靜,目光清澈,盯著裴寬,似乎在等待他的下文。

    果然,裴寬又道:「如今拓跋部四分五裂,各部大人不聽號令,裴某臨行前,我家大王特意告之,若拓跋部之主誠心歸附,可助他平定拓跋氏諸部,為我秦國藩衛北疆!」

    這話一出,殿內的嗡嗡聲響了起來,眾人紛紛交頭接耳,有的人竟現出了喜色,其實對於他們來說,降秦本不算什麼,中原王朝強大,異族稱臣並不覺得丟臉,畢竟他們自認為夷狄,而拓跋部原本就是晉室的屬臣,這代王還是愍帝封的呢。

    惟氏的面色也稍有緩和,點點頭道:「如今晉室偏安江南一隅,秦國一路勢如破竹,已隱有中土正朔之相,既承上天誥命,秦王又是一番好意,我代國若是拒絕未免不近人情,只是,歸順稱臣並無不妥,又何須去代王號?」

    裴寬也曾思索過這個問題,既然存了誘殲拓跋部主力的心思,為何要費上手腳讓拓跋賀辱去掉王號呢?後來請教了他的父親裴松,這才明白,只有在細節方面下工夫,一應規矩做的有模有樣,拓跋部才不會起疑,否則,若是這不計較,那不計較,碰上有心人難免會生出想法,這令他對雲峰心思之細膩不由肅然起敬。

    暗暗歎讚了一番,裴寬抱著節杖拱了拱手:「現如今,秦王僅即了大王位,而你代主若仍為代王,又豈是為人臣子之道?惟夫人是個明白人,想來不須裴某過多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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