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151章  (3)
    第125章(3)

    要說花菲心裡沒想法,那是不可能的,不過既然寶玨都已經懷了孩子了,他還能說什麼呢?何況當時的前因後果他也明白,他也早就有了紫玉會被寶玨收房的猜想,但出乎他意料的是,紫玉竟然還是做他的小廝!他知道月清澄是不會計較紫玉的存在的,那麼唯一的可能,就是蕭文在從中阻撓!想到這個可能,他便覺得紫玉更加的可憐,雖然是公主的同命人,卻只能委屈做個小廝……現在好了,既然寶玨懷孕了,那麼,他也就可以父憑子貴,名正言順地被寶玨收房了吧?有了孩子做保障,看那個蕭文還拿什麼借口來回絕!

    見這兩人都在發傻,花菲眼珠一轉,把金櫻和銀翹叫了過來——橘紅是紫玉的人,他可不能隨便差使——要他們各自去兩邊的宣蘭園和木蘭院走一趟,把兩位駙馬都請來,公主有事要宣佈。兩個少年答應著,都出去了。

    不大會兒功夫,月清澄先到了,又過了會兒,蕭文才匆匆趕到——原來他要管理府邸事務,先前正在聽韓秀娟和帳房回稟上月開銷收入的情況,聽到公主有請,趕緊打發了她們才趕過來的。

    蕭文一進屋子,看妻子平躺在床上,頓時一驚,急急地走上前去:「紫玉,公主這是怎麼了?怎麼大白天躺在床上?病了麼?要不要緊?怎麼不請太醫過來?」他連珠炮地問著,連回答的時間都沒給人留。

    花菲朝月清澄擠了擠眼,月清澄瞟了他一眼,抿抿唇,笑著開口道:「蕭駙馬,公主的身體是有些虛弱,不過卻不是生病!說起來也是一件天大的喜事呢!再過幾個月呀,府裡就又要多幾位小公子了!」

    蕭文正要坐下的身影一僵,他茫然地看著床上的妻子:「小……公子?你……你懷孕了?」

    寶玨點了點頭,滿臉喜色:「花菲說,我這次懷的是男孩子,而且不止兩個,有三個哦!三個!」她伸出手來比了個手勢,心裡滿滿的都是母愛和歡喜。

    「是……是嘛……」蕭文神思恍惚地立在床邊,「那很好啊……很好啊……」他喃喃地重複著,並沒有注意自己的失態。

    花菲朝月清澄比了個「我贏了」的手勢,坐在旁邊翹起了二郎腿。月清澄無奈地看他一眼,這才出聲提醒道:「蕭駙馬,可別只顧著為公主喜歡吶,怎麼不問問是誰服侍公主懷孕的?」

    蕭文深吸了口氣:「我知道他是誰,」轉過臉,他盯著紫玉的眼,一個字一個字地說道,「是、你!」

    紫玉「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駙馬,奴才不敢狡辯,是奴才……是奴才偷偷喝了『金玉湯』,是奴才該死!求駙馬責罰奴才吧!」

    蕭文冷哼一聲:「偷喝『金玉湯』?!我量你也沒這個膽子!」眼神一瞇,竟是狠狠盯住了月清澄,「恐怕,是『木石散』搗得鬼吧!可惜有人搬了石頭砸自己的腳呢!」

    月清澄一驚,站起身道:「不可能!當初母皇把紫玉從楚夫人手裡要回來的時候,楚夫人沒說餵過他『木石散』!紫玉是清清白白地還給公主的!我以月國皇室的名譽發誓!絕對沒有餵他喝過『木石散』!」

    蕭文冷笑著看他:「沒有嗎?你怎麼不自己問問紫玉?或者直接問問公主啊!看她們是怎麼回答你的?」

    月清澄看到紫玉低下了頭,臉色蒼白,已經信了三分,再看寶玨,見她迴避的眼神,頓時什麼都明白了,心口一陣絞痛,人往後就跌了下去。

    花菲就坐在月清澄的旁邊,見他往後一倒,趕緊上前扶了他坐回椅子,見他臉色慘白,手緊緊捏住自己的胸口,便知是他的心悸又犯了,趕緊從袖袋裡拿出個精緻的小瓶子,拔開木塞子,把瓶口對準月清澄的嘴,一抬手,把瓶子裡的藥水慢慢地給他灌了下去。

    寶玨早就急得紅了眼,也顧不得自己還有些頭暈,翻身從床上起來,搖搖晃晃地就往月清澄這邊走過來,蕭文見狀,正要伸手,可惜有人卻比他快了一步,紫玉沖在他前面,扶著寶玨慢慢地去向那邊,蕭文縮回的手悄悄地捏成了拳頭。

    花菲給月清澄喂完了藥水,又在他胸口按摩了一會兒,最後拉過他的手,在虎口上按了幾下,半晌,才聽見「恩」一聲,月清澄總算是緩過來了,人卻越發地虛弱了,靈眸半合,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花菲看了有氣,對著蕭文道:「駙馬是正室,正室不是應該以幫助妻子開枝散葉為己任的嗎?怎麼聽說公主懷孕卻連半分喜色也沒有?實在是有失身份了吧?!」看著奄奄一息的月清澄,想到他平白被人冤枉卻連反駁的機會也沒有,更是起了抱不平的心思,「駙馬莫非是以為,紫玉被喂木石散是月駙馬設計的嗎?那花菲倒要請教了,月駙馬這樣做,有什麼好處?你以為,被女子在懷孕的時候娶進門,是很風光的事情嗎?別說是對他這樣尊貴的身份,就是你我遭逢這樣的事態,不也都是認為這是對自己莫大的羞辱嗎?將心比心!蕭駙馬,做人,還是不要欺人太甚的好!」

    「清澄,清澄,你怎麼樣了,說句話啊!求求你,說句話啊!」寶玨看到月清澄的樣子,心也慌了,急得幾乎要哭出來了。

    花菲瞪了蕭文一眼,輕聲安撫寶玨:「公主,月駙馬是一時受了刺激,恐怕臥床靜養是免不了的了,還請公主有閒暇的時候,能多去看看月駙馬,我也會好好為他調理的,公主請放心吧!現在你是有身子的人了,自己也要當心一點。紫玉,你多費心。」

    紫玉點點頭:「就算不是我的骨血,我也會盡我的本分的,何況……花公子你放心,請全力看護月駙馬吧,他也是為了我……」

    花菲道:「你能明白是最好的,當初那件事,你要怪誰都可以,就是不能怪他!如果沒有他,你現在也不可能還活生生地站在公主身邊了,當然,公主也……」說到這裡,他突然醒悟,自己差點把公主和紫玉是同命人的秘密給說漏了,趕緊側頭吩咐金櫻,「你去門口把月駙馬的兩個侍從請進來,月駙馬突然犯病了,得趕緊回去歇著,我也好仔細地給他檢查一下。」

    金櫻答應一聲,匆忙出去了,隨即一陣凌亂的腳步聲,進來的正是慶熙和嘉佑,兩人見自家主子如此模樣,也是一驚,他們是受過訓練的人,當下也不多問,抱起月清澄就走,花菲對寶玨拱手道別,也跟著他們離開了。

    番外鳳後

    我這一生,似乎總是被命運推著往前走,或自願或被迫地做了很多事,對的,錯的,好的,壞的,被人誇的,遭人罵的,救人活的,要人命的……反正,受我恩惠的,未必對我感激涕零,被我打敗的,卻絕對是把我恨之入骨!

    這樣的我,是不是還能算個好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

    年少氣盛的時候,我還懷抱著幻想,希望有一天,我為之付出心血的人能知道我的心意,隨著時間的流逝,被現實磨礪的早已不再天真的我,對此自然也不再懷抱任何奢望,我只要知道,這世界上,還有人巴不得將我剝皮啖肉挫骨揚灰,就已經足夠了……

    無限的風光只是表象,不深處其中,誰能知道裡邊的骯髒和齷鹺,這一世,我既已深陷泥沼,唯一的希望,也就只有能用我的力量來保護我在意的人而已,即便死後被打入地獄十八層受盡苦難,只要現在的我還有能力,哪怕讓我雙手沾滿鮮血,一身罪孽,我也在所不惜!

    如今,我回憶最多的,還是九歲以前,和蕊在家裡的時光,那時候的我們,無憂無慮,成天都是那麼的快樂。

    蕊和我是當年禮部玉尚書的次子和三子,是一對孿生的兄弟。我們的父親並不是母親的正室,他只是當年母親年幼時家中為她聘請的西席之子,因為和母親日久生情,被母親招為「一侍」,在母親和從小定親的工部薛尚書之子完婚之後,被母親娶進了門。薛氏服侍母親生了大姐玉雅詩,隔了兩年,我和蕊便降生到了這個世上。自父親之後,母親再未納小爺;自我們之後,母親再未生下一兒半女。

    九歲以前,我們在家裡受盡寵愛,就是薛爹爹和姐姐,對我們也是百般遷就,連和我們說話也從來都是和風細雨,從沒有大小聲過。我原本以為這樣幸福的日子會繼續到我們成年,可惜我終究不是能窺破命運的術士,老天的安排從來都是出人意表。

    宮中下旨,選蕊和我為儲君的伴讀,當時的我對這道旨意所代表的涵義根本沒有概念,還以為就是換了個地方、多了個夥伴一起玩而已,和蕊依舊在花園的假山上挖蚯蚓。

    母親把我們叫到跟前,責備我們不檢點,命令蕊去梳洗,我正要跟著離開,母親卻要我留下。

    我以為母親是責怪我帶壞了蕊,結果,母親拉著我的手,把我擁在懷裡,愛憐地摸著我的頭,語氣卻是十分的傷感:「瑞,從今往後,娘再也不能陪在你們身邊了,你們要好好照顧自己,在宮裡和家裡不一樣,不能隨便亂說話,不要輕易相信任何人,只有這樣,才能活得長久……瑞,知道嗎?」

    我不知道她為什麼如此悲傷,眼中含著的淚水讓她看起來更加哀愁:「娘,宮裡很危險嗎?那我們不去不就好了?」稚嫩的我問。

    「娘也捨不得你們……不過娘也沒辦法……」母親說著,把臉埋進我的肩窩,我感覺到那裡暈開了一片濕意,我知道母親在哭,可是,我依舊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瑞,娘知道你從小聰明,什麼事情都難不住你……以你的性子,要在宮中安穩度日,必定是游刃有餘的……可是,可是蕊卻……娘明知道他若進宮,那天真單純的性子早晚會害了他……卻只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往虎口裡跳……娘心疼啊!可是,娘也沒有辦法……瑞,你會怪娘嗎?啊?會不會怪娘狠心?是不是後悔投胎做了娘的兒子啊?啊?!——」

    看著目前母親傷心,我也哭了起來,後來我就說了那句我至今還記得清清楚楚的話:「娘,你放心,蕊的一切就交給我。有我一日,必有蕊一天,就是我死也要盡力護蕊周全,我絕不會讓蕊比我早死一時半刻!」

    母親抱著我大哭了起來,嘴裡一直說著:「瑞,對不起……對不起,瑞……」

    是的,即使我們是官家子弟,比平民是優越一些,但到底不能和真正的金枝玉葉相提並論,宮裡的是非極多,我和蕊稍有不慎就會惹禍上身,到時母親鞭長莫及,就是有心援手也不可能,何況,一旦我們觸怒天顏,說不定還要株連全家……母親的憂心不是沒有道理,我和蕊只能自己萬事多小心。

    我和蕊就進了宮,然後就被帶到公主的面前,和其他兩個官宦子弟一起。我們一起被改了名字,蕊為「無雙」,我為「無瑕」,陪在公主身邊,學習詩書禮儀,學習治國之道。

    我一直在想:如果當初我知道那句誓言代表的是今後無法逃避的責任,我會不會還那麼衝動地說出小孩子的豪言壯語,以安慰母親忐忑而不安的心?

    想了無數次,念了無數次,我的答案還是只有一個——會!

    我寧可費盡心機,寧可背負詛咒,我依然會選擇保護蕊,因為他是我的兄弟,是我從娘的肚子裡就一起相擁的兄弟,蕊已經是我的一部分,保護他就如同保護我自己,保護這世上唯一一個和我流著相同血液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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