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121章  (1)
    第102章(1)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還有所謂「一白遮三丑」的論調,在在都說明了一個絕對可靠的「真理」:美人兒若想錦上添花、更顯嬌容,穿白色的衣服招搖過市,實在是一個相當不錯的選擇。

    花菲男扮女裝時,固然讓人覺得不夠陰柔貌美,但換回男兒裝束卻顯的俊俏帥氣,而今為了替他那個莫須有的「姐姐」在守孝,正好又是一身的白衣,比之當日蕭文的靈動飄逸和月清澄的不食人間煙火,自是一種別樣的韻味。

    此刻,他清清爽爽地坐在花廳上,優雅地翹起二郎腿,悠閒地品著石斛奉上的香茗,理所當然地等待著享用所謂的「接風洗塵宴」,根本不管自己的出現是不是符合禮儀——從字面上講,是和他沾點邊,但從主辦者的角度來說,對他可能是不怎麼歡迎的,不過他既然來了,人家總不好把他趕回去,他也就是篤定了這點,才一定要參與他進入這個家庭以來的第一次「聚會」,也算是和大家打個照面吧。

    無視於躲在角落裡的眾僕役指指點點、竊竊私語,花菲的神態端莊文雅,舉止落落大方,絕對的大家風範,就連身邊的石斛也把腰桿兒挺的筆直,好像他早就是跟在花菲身邊的一樣——這樣的場面,實在不適宜帶豆蔻出來,否則,他要是看著一桌菜餚直流口水,可就有些丟人了……別人會以為他花菲虐待下人、不給小廝吃飽飯的!

    以花菲現在的氣質儀態來說,雖未見他吆喝使喚小廝們,但只往那裡一坐,就已經比一旁抱著小郡主的墨珠更像個現成主子一些了。

    花菲以前在公主別苑替溫伶診治時,寶玨是瞞著別人偷偷去的,墨珠並沒有跟在身邊,出使月國時,墨珠和蕭文一起被軟禁宮中,所以,這兩人倒是一面都沒有見過。

    即便如此,花菲還是一眼就看穿了墨珠的身份,依據麼,當然就是他懷裡抱著的小女娃兒了——能被眾多僕役簇擁環侍,肯定是公主和蕭文所出的長女、女皇冊封的福華郡主——水逍遙了。既然猜出了娃娃的身份,那「他是誰」這個問題當然也就不言而喻了。

    等了一會兒,公主和駙馬還沒有出現,反正閒著也是無聊,本著解悶的宗旨,花菲就和墨珠攀談起來,但墨珠卻惜字如金,有問未必答,答也答的十分簡單,往往都是「恩」、「啊」、「是」這類的應付著,花菲聊了幾句,有些敗興,也不再問了,只在一邊冷眼旁觀。

    花菲對水逍遙談不上喜歡或不喜歡,雖然她是公主血脈,但畢竟是蕭文所出,想到先前和蕭文的不快,連帶著對這孩子便刻意保持了幾分距離。

    不過,八九個月的小寶寶,那魅力豈是一般人能抵擋得了的?何況,水逍遙又不怕生,看見花菲也只是甜甜的笑,雖被墨珠抱在懷裡,卻伸著胖胖的小手,捏著他耳垂上的珠扣,玩得不亦樂乎,兀自開心,倒也不和大人們哭鬧。

    花菲越看越有趣:瞧這一大一小的樣子,若非小的那個太小,倒好像是登徒子在調戲美少年了!小郡主年紀雖小,倒頗有乃母之風範,只是,有了蕭文的一半血統在裡邊,應該不會像她母親那樣好騙了吧?想到這裡,不由得又聯想到自己當日和寶玨的初涉雲雨後、自己對寶玨的「倒打一耙」,她那時的尷尬樣子……他嗤笑出聲,覺得這娃娃倒是可愛的很,不禁有些喜歡起來。

    墨珠本就對他厭惡,見他坐在旁邊也只當是沒看見,現在見他如此,更是不悅,不過他卻沒有紫玉的潑辣,也沒有蕭文的威嚴,氣惱地白了他一眼後,就沒了下文。

    花菲早聽說墨珠老實——當然全是輾轉從寶玨處聽來的——如今見他一雙白眼丟過來,卻再無動靜,心中暗笑。在他看來,老實和木訥其實差別並不大,而這樣的人並不對他的脾胃,何況方才一番嘗試,自知和他說不到一起,所以他搖了搖頭,不去理會墨珠,把臉又轉向了別處。

    不過,飯廳就是飯廳,再看也看不出什麼名堂來,又沒什麼名人字畫做裝飾,也沒什麼珠寶古玩做點綴,桌子上空蕩蕩的,僕役們一個個的也沒什麼好多看的,掃了一圈下來,花菲覺得,還就只有身邊這一大一小的看著舒坦有趣,因此,又把目光轉了回來。

    又靜靜地看了會兒,老是見墨珠抱著女童一臉幸福的樣子,花菲不禁好奇了起來:那麼個軟軟小小的娃娃,抱著難道真的有那麼舒服麼?她揪著他的耳朵,看著都紅了,他難道不嫌煩麼?抱小孩子的感覺,真的有那麼好嗎?

    等他意識到的時候,話已經脫口而出了:「墨公子,小郡主能不能讓我來抱抱?」

    墨珠一愣,沒想到花菲會提這樣的要求,本能地要拒絕,但花菲早已先下手為強,站起身走近,從墨珠懷裡拔了娃娃出來,抱在懷裡,又坐回了原位,動作是絕對的流暢。

    「花公子!」被搶去了懷裡的娃娃,墨珠又氣又惱,急叫道,「你……你怎可如此……哎呀!你小心點,別摔著小郡主了!」

    一下子抱了個柔軟無比的小寶寶,花菲倒的確是有點拿捏不住手裡的力道,以至險些讓水逍遙從他手裡滑到地上去,不過,他眼明手快,一個「海底撈月」,又把她撈回懷裡,雖然有些驚險,但好歹沒出什麼茬子,水逍遙不懂事,還以為是在玩遊戲,「咯咯咯咯」的笑的開心。

    花菲坐回原位,讓水逍遙坐在自己膝蓋上,雙手圈住她身子,心裡暗舒了口氣,定了定神,沒好氣地斜了墨珠一眼,以一副淡定自若的口吻說道:「你別一驚一吒的,抱個娃娃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天大難事?你都沒問題了,何況是我?」言下之意,自然是他這樣的頂級聰明人抱娃娃是輕而易舉的小事一樁,全然沒想到剛才有多麼狼狽——如果不是他反應夠快的話,水逍遙早掉到地上去了,哪裡還會太太平平坐在他腿上?

    墨珠見他嘴硬,可動作卻僵硬的很,實在是不放心,偏他又不是一般的身份,說又說不的,惱也惱不的,只好坐在原處暗暗著急,一雙眼睛卻是緊緊盯著他的手,心想:萬一有個閃失,自己也好馬上衝過去補救。

    花菲眼角一掃,見他神情緊張,嘴唇緊抿,眼珠不錯地落在自己兩隻手上,又是好笑,又是得意,有心逗他著急,一會兒掐掐娃娃的臉,一會兒捏捏娃娃的手,偶爾還要拽拽娃娃的小辮子……

    水逍遙也不怕生,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直直地盯著花菲的臉瞧,由得他「揩油佔便宜」——反正小娃娃什麼也不懂。

    墨珠在旁看了臉色越發難看,忍不住出聲阻止道:「花公子,小郡主金枝玉葉,可不是給你拿來玩兒的,你可要放尊重些!」

    花菲聽了撇撇嘴,斜睨他一眼道:「墨公子此言差矣,小郡主是公主的女兒,算來也將會是我的女兒,咱們現在就是親近親近也是應當,我哪裡是在玩了,我這是在培養我們之間的感情和默契!」

    被他這番顛倒黑白的說辭氣得漲紅了臉,墨珠按耐不住就想要上來搶回孩子、以避免其再遭花菲「蹂躪」,水逍遙卻先他一步有了反應。

    原來,外行終究是外行,花菲雖然嘴巴厲害,但畢竟手上功夫不行——到底這是個技術活兒,不是說聰明就能立刻上得了手的,必須得經過一段時間的實踐的——何況他還老是「欺負」水逍遙,開頭幾次也就算了,老是這樣,小娃娃可也是有反抗精神的!因此,水逍遙只被他抱了一小會兒,就開始拚命扭著身子,掙扎著伸出兩隻胖嘟嘟的胳膊,示意要墨珠抱她。

    這麼一來,花菲可就覺得大大的沒面子了——才剛誇下海口,人家卻不領情,若真就此認輸,豈不是等於被這一大一小連抽了兩記耳刮子,以後還讓他怎麼在府裡抬得起頭來?眼珠一轉,看到墨珠耳垂上那對黑珍珠耳扣,想到方才娃娃把它當成玩具在玩兒,立刻計上心來,伸手摘下自己腰間的玉珮,拿到水逍遙眼前,一左一右搖擺著在她面前晃動。

    花菲的這塊玉珮,乃是當年他江湖行醫時,人家為答謝他救命之恩所送的回禮,玉質細膩,翠綠圓潤,晶瑩剔透,可說是塊上等的美玉,玉工精雕細刻,琢成蝴蝶的模樣,就連翅膀上的細微紋路都是清晰可見的,而蝴蝶頭部兩側又正好利用玉的天然顏色湊成蛋黃色兩點,翡與翠的巧妙結合更是讓玉蝴蝶栩栩如生,雖然沒有價值連城,但也算是件難得一見的寶貝。

    水逍遙年幼,哪裡知道玉珮的價值,只是看著這東西新鮮,小孩子天性都是好奇,被它吸引了注意力,一時忘記了掙扎,反而伸手要去抓:花菲也是惡劣,並不直接給她,反而促狹地捏著玉珮上的絲絛跟釣魚似的逗弄她:見她要抓到了,便遠遠地拿開;看她失望地撅了嘴放下手,便又拿近了湊到她眼前,勾引著她再伸手來夠……如此重複了幾次,水逍遙見著卻拿不到,終究小孩兒心性,嘴巴一癟,毫無徵兆地「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眼淚鼻涕一把,聲音又大,中氣十足,倒把花菲嚇了一跳。

    想要跟旁邊的墨珠尋個幫忙,卻見少年正對自己怒目而視,花菲便有些心虛,摸了摸鼻子,只好硬著頭皮自己哄。不過他從來沒和這麼小的孩子打過交道,現在水逍遙哭成這樣,他就是想哄,也根本無從下手!可憐他一個天不怕地不怕的「魔醫聖手」,被個小娃娃的哭聲弄了個手忙腳亂,還要扛住旁邊少年丟過來的充滿怨恨的「眼刀」,真的是有苦難言,直後悔自己剛才怎麼就鬼迷了心竅,為什麼會主動去攬了這麼個大麻煩回來?

    水逍遙不買他的帳,只知道是他欺負自己,看著平日疼她的叔叔坐在旁邊沒動靜,越發委屈,哭得也越來越厲害,到後來氣都有些接不上來了,這下花菲可真的慌了——水逍遙是寶玨的女兒,要是別人的孩子這麼煩人,他早就一包「睡睡粉」招呼上去、乾脆讓孩子睡著了完事兒!再不然,弄包「笑笑散」上去也就是了……偏她是寶玨的獨生愛女,年紀幼小,藥粉的力道要是拿捏不準,萬一有個好歹,寶玨還不找自己拚命?!可是,既然不能用他那些亂七八糟的藥粉,他也不知道該怎麼做才能讓孩子不哭啊!瞧這孩子哭得連氣都接不上了,聲音卻又尖又響,好比魔音穿腦……花菲暗暗叫苦,只覺得自己的頭都大了三分出來。

    墨珠先還在旁怒目而視——如果眼光能化成利刃的話,花菲早就要渾身掛綵了,後來見花菲任憑小郡主哭卻毫無動作,心中更惱,眉心幾乎擰成了結,「嘖」了一聲,再顧不得許多,傾身上前,劈頭將淚娃娃從他懷裡搶了回來,抱在懷中好生安撫。

    「小郡主乖哦……不哭,不哭……」墨珠把水逍遙抱在膝蓋上,從袖子裡抽出青綢軟絹,輕輕地在水逍遙粉嫩的小臉上擦著眼淚,眼帶責怪地斜瞥了一下花菲,他輕拍著女娃兒的背,一邊替她順氣。見她咳了幾下緩過氣來,他才鬆了口氣,柔聲說道,「小郡主忘記爹爹說過的話了嗎?爹爹不是告訴過你,不要隨便要陌生人的東西的嗎?公主府裡什麼好的沒有,還稀罕別的麼?做人呢,要有骨氣,你是公主府的繼承人,更不能丟了娘親和爹爹的臉面,知道不知道呀?」

    其實,八九個月的娃娃哪裡聽的懂他這番話,他這也就是在含沙射影罷了,不過真要叫他指桑罵槐,他卻沒有紫玉那樣的好口才,所以也只有這麼不痛不癢地說兩句而已。但是,就算是這兩句話,也足夠讓心高氣傲的花菲老大不爽了,可惜卻又不好發作——畢竟墨珠表面上是在對娃娃說教,自己要是反駁豈不是對號入座?

    深吸口氣,開口時他已是淡淡地微笑,神色如常:「墨公子這話可有些問題呢!我和公主是有了婚約的,應該也算不得是個生人吧?即使現在是,以後早晚都是一家的,小郡主既是公主之女,算來也是我的女兒,做長輩的,送她個見面禮,又有什麼打緊的?」說完,把手裡的玉蝴蝶朝娃娃手裡一塞,和顏悅色道:「乖寶貝,別哭了,叔叔把玉蝴蝶送你,拿著玩兒吧!」

    水逍遙抓了玉珮在手,立刻不哭了,睜著雙大眼睛,很認真地拿著玉珮翻來覆去地看,臉上斑斑淚痕還在,但明顯已經轉移了注意力。
本站首頁 | 玄幻小說 | 武俠小說 | 都市小說 | 言情小說 | 收藏本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