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95章  (1)
    第61章(1)

    陶妙彤開開心心地告辭而去,寶玨一人坐在屋裡怔怔地出神。

    宛秋一邊收拾茶杯擦著桌子,一邊嘀咕道:「老太婆就是嘮叨,幾句話就能說完的事,偏要拐彎抹角繞那麼大的圈子……嘴皮子真是有夠碎的……」

    「你都聽到了?」寶玨淡淡地笑著看他,「不是讓你在外頭伺候的麼?沒想到你的耳朵倒是挺尖的。」

    「還好……還好……」宛秋笑得有些尷尬——偷聽這種事情,畢竟不怎麼光彩。

    「做官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這個毛病,」寶玨看他掩飾性地努力擦著桌子,暗暗好笑,「你雖然不必日日和她們打交道,但待人接物總是難免,有些官面上的客套話還是要好好學學,可別露了陷兒讓人笑話公主府裡的人不懂規矩。」

    看宛秋一臉可憐兮兮的樣子睇著自己,寶玨忙安撫他道:「你也別擔心,不難的,我讓紫玉多和你說說,日子長了,自然就記得了……這裡頭的學問要真是深究起來,沒個一年半載的也學不來,眼下你只需學會如何應付那些上門老找我打秋風、窮巴結的人便是。該拿的也拿,別和她們客氣,橫豎都是民脂民膏,不拿白不拿!」說到這裡,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宛秋的臉頓時漲得通紅,氣鼓鼓地說道:「我是愛財,不過我可不稀罕貪官的孝敬!若是讓我知道哪個魚肉百姓、吃人飯不做人事,我頭一個就為民除害去!我……」君子愛財,取之有道!他最討厭的就是自己沒本事賺錢卻挖空心思從別人手裡搶的人了!那不叫聰明,那叫狡詐!他最討厭狡詐的人了,雖然聰明人也很討厭!

    「是,是,宛秋是個劫富濟貧的大英雄麼!」寶玨笑意盈盈地逗他,「幸虧我沒做過虧心事,否則尊駕是救命的活菩薩,還是要命的冷閻羅,可就很難說了,是吧?」

    宛秋森然一笑,嗜血的寒光在眼中一閃而逝,一張可愛的娃娃臉剎那間竟顯得陰森恐怖,然而只一眨眼的功夫,卻又笑得天真無辜,彷彿剛才是旁人看花了眼:「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他討好地看著寶玨,一副貪財嘴臉盡覽無疑,「所以,一定要給我多加薪水!我保證你會物有所值的!」

    寶玨對他細微的表情變化可沒有一絲錯過!因此自然就發現了他下意識中流露出的濃重殺氣。她心裡其實一直都很清楚,這個少年並不如表面上那樣簡單,否則年紀輕輕如何能有人願意出大價錢雇他來保護自己?他平日裡的言行,究竟有多少是真、有多少是假,誰也弄不清楚!都知道他喜歡錢,又在花容那裡受了情傷,可是除卻這些以外的呢?他只是把他願意給大家看的一面,展示了出來,可是這一面的真實可信度究竟有多少,誰也不知道!

    寶玨暗暗歎氣,隨即安慰自己:好在這少年目前是友非敵,自己倒也不必過於擔心。根據她從電視劇裡學來的常識,不論是殺手還是保鏢,總之都是「拿人錢財,與人消災」,宛秋既然接了任務收了定金,自然是會盡忠職守的,只是……她暗暗提醒自己:以後和這少年相處,還得事事小心,若是不經意間招惹了他,恐怕會連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你這傢伙,才做了一天小廝就要漲工錢,」看著宛秋討賞的樣子,寶玨佯怒道,「人家紫玉跟著我都七八年了,還從來沒像你這樣子開條件過!你要是在我手底下做得久了,豈不把我那點家當都給謀了去?罷了,罷了,我這小廟可供不起你這尊大佛爺,你還是趁早另謀高就吧!」說著,裝出一副不寒而慄的樣子道,「否則,早晚還不讓我一家老小都喝了西北風去……」

    「你放心,他呀,也就嘴上說得熱鬧,」一道清亮的聲音插了進來,打斷了寶玨的話。

    寶玨和宛秋順著聲音看去,只見花容雙手抱胸,斜依在門口,笑盈盈地正往這裡看,「真要做卻沒這本事……誰叫他笨呢!」

    「容容,你來了。」寶玨笑著朝他招招手,「快進來裡邊坐。」

    花容施施然走了過來,順手在氣得直跳腳的宛秋臉上摸了一把,故意輕佻地說道:「怎麼?我說你,你還不服氣麼?是擔心在你新主子眼前把你抹黑了是不是?」說著,坐到椅子上,扣起手指在桌上輕輕敲了幾下道,「要替你說好話還不容易?去!給老爺端杯茶來!」

    宛秋看著他頤指氣使的派頭兒,氣得眼睛裡都要噴出火來了,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的,站在那裡渾身直抖,敢怒不敢言。

    「哎呀呀,你有羊角風這毛病,我怎麼不知道?!」花容假做驚訝地說道,「要不要我給你看看吶?你放心,我的醫術很好的,保管……」

    後面的話還沒說出來,回過神來的宛秋早一溜煙地跑了——讓花容看病?沒病都得折騰出點病來!他可還想太太平平地多活幾年咧!他爹還指望他招媳婦兒回去傳宗接代吶!

    花容見狀又忍不住大笑,寶玨見宛秋不戰而退,也是有些詫異,但想到花容平日的所作所為,也能猜出個大概來,在一邊也只能無奈地搖頭苦笑,心裡對宛秋倒起了幾分「同病相憐」的心思。

    「剛才那個老虔婆來做什麼的?」花容笑過之後,側過臉來,很認真地注視著寶玨問,「這麼晚來,肯定是有目的的,能不能說來聽聽?」

    敢情你的直覺倒也是挺敏銳的,一點都不比宛秋的耳朵差多少!寶玨悻悻地想著,說道:「其實……」

    才開頭兩個字,她猛然警覺:自己早就答應了花容要娶他過門,若是讓他知道陶妙彤來的目的,萬一他從此不肯給月含羞看病豈不糟糕?就算肯接著看,依舊半死不活地這麼耗著,光幹活不出力怎麼辦?

    「其實……」想到這裡,她自然支吾著就開不了口了。

    「其實什麼?」花容雙目炯炯有神,似乎能夠看穿人心。

    寶玨把心一橫:「其實她來給我提親,不過……」話音未落,就見花容已經「噌」一下子站了起來,捲著袖子就往外走。

    她趕緊上前幾步,拽住他的袖子問:「你要幹嗎去?」

    「毒啞那個死老太婆!」花容冷冷地說道,「居然敢覬覦我的東西!我沒要她的命就算客氣的了!」

    誰是你的東西啊?!寶玨無力地朝天翻了個白眼:你有沒有搞清楚你的身份啊?!要說也應該是我說這句話才對啊!你到底有沒有身為女兒島中的男子的自覺啊?!

    「你別去了,我已經回絕她了。」寶玨抓著他的袖子說。

    「不成!」花容倒來了勁頭兒,鼻孔朝天,理所當然地說道,「總得給她點教訓的……」

    「你到底聽不聽我的話?!」寶玨氣結,忍不住喝道,「我是女子,又是公主,這裡的大小事情都是我說了算!不許和我頂嘴!否則,我就不娶你了!你聽見沒有?!」

    花容垂下眼簾,微側著頭看她,也不說話,只是直勾勾地看著她,把寶玨看得心裡一陣陣發毛,先前的勇氣早就洩了個乾乾淨淨,勉強死撐著面子嘴硬道:「看……什麼看?……眼睛大就很了不起麼?……」

    花容突然一笑,臉頰上現出一對深深的酒窩兒:「你不娶我?恩?你不想娶我?恩?」語氣溫柔地說著,微笑著低下頭,在寶玨的耳邊吹著氣,「你捨得嗎?……你捨得我嗎?……恩……看來得先給你點教訓……讓你以後不能胡亂說話才好……你說是不是?……」

    寶玨被他舔得耳根子直發癢,心湖不覺微微蕩漾了起來,抬眼朝他看去,禁不住迷失在那雙黝黑動人的眸子裡,花容的唇湊了過來,她下意識地張開了嘴,兩個人相擁著糾纏在了一起……

    「公主,晚膳來了。」

    紫玉進門的聲音把兩人驚得分開,趁著紫玉從玄關繞進來,兩人都趕緊整理了一下鬢角衣衫。

    紫玉帶著橘紅繞過玄關進來,兩人手裡都托著裝滿飯菜的托盤,顯然是才從廚房回來。

    「花太醫?你怎麼在這裡?」紫玉看見花容,猶如見了獵豹的刺蝟,立刻進入戰備狀態,匆忙放下手裡的托盤,橫身插在兩人中間。

    花容笑而不答,舉目另眺,就是不看紫玉,顯然並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那個……」寶玨訕訕地開口打圓場,「是……是我要他過來……陪我說說話的……」

    紫玉回頭狠狠瞪了她一眼,道:「陪你說話不還有宛秋麼?做什麼尋滿肚子花心的人來聊天?等我回去告訴駙馬,看你怎麼跟駙馬交代?」他伺候寶玨多年,知道只有駙馬蕭文才鎮得住寶玨,因此便把這塊大牌子給扛了出來。

    寶玨看著花容似笑非笑地瞅著自己,暗叫「糟糕」,忙攔道:「紫玉別胡說!花太醫是我叫來的,來者是客,你可得放尊重些。」

    「哼!」紫玉氣惱地白了她一眼,扭頭走到桌邊,把托盤裡的菜一樣一樣地端出來,等菜都擺好了,他才忽然想起了什麼,「宛秋呢?怎不見他在跟前伺候?是不是躲哪兒偷懶去了?」

    「這你可冤枉他了,」寶玨笑著說道,一邊湊到桌邊,用手捻起一片「金絲肚片」放進嘴裡,邊嚼邊說,「我又不是他正經主子,眼下他只是暫時投靠在我這裡,日後回國,我就放他自由,剛才陶妙彤來找我,他在跟前不方便,我便打發他出去玩兒了。」說完,手又往「芙蓉魚片」伸去,被紫玉眼明手快「啪」的一下,拍回了手。

    「又沒人和你搶,你急什麼?!」紫玉一邊埋怨著,一邊把她按在椅子上,拿了橘紅遞過的毛巾,細細地替她擦手,嘴角泛起甜蜜的笑,「其實,宛秋的性子爽利得很,在主子跟前倒也熱鬧,一時不見了人影子,就覺得有些冷清了。」

    橘紅在旁邊一個勁兒點頭:「所以呀,宛秋哥哥還是跟著公主身邊好,看他原來在花太醫身邊,老是委委屈屈的,聽說他還偷偷哭了一天呢,正好被趙統領撞見,好好勸慰了一番才下了決心離開花太醫的……我還是喜歡現在活潑愛鬧的宛秋哥哥。」說著,還用力點了點頭。

    他這麼大大咧咧地說著,全然沒有顧忌一邊就站著被他批判的花容,花容的眉角跳呀跳的,臉色自然好看不到哪裡去。

    寶玨一聽,啞然失笑:這個橘紅,怎麼什麼消息都瞞不過他呢?宛秋哭了一天?還真不能想像他哭的樣子呢!趙統領……想到這個人,寶玨的臉不覺有些發燙:紫玉曾說過自己酒後失態,而且正是趙統領把她送回臥房……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做了什麼出格的事情,總覺得有些尷尬,因此這幾日總是能避就避,避不開就當作沒看見。心裡總覺得有塊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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