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69章  (2)
    第46章(2)

    至於陶妙彤派來保衛的月國士兵,聽了個一句半句的,拼拼湊湊倒也知道了大概——當然,是橘紅的「想像」版本——人人在羨慕的同時,又懷著「吃不著葡萄說葡萄酸」的心理,直說那虹國的花太醫真不愧是姓「花」的,吃著碗裡的還想著鍋裡的,自己身邊有小廝伺候著,還想娶公主身邊的紅人兒回去做夫君!……真是個標準的「花花」……「娘子」……

    花容在朝廷這邊的名聲,算是徹徹底底地給毀了!

    不過,讓人慶幸的是,他自己並不知道。否則,按照他的性子,最起碼,也得把橘紅給毒啞了不可!連帶的,那些敢背後瞧不起他的人,鐵定也沒好果子吃!

    不說客棧這邊熱熱鬧鬧,且說寶玨這邊進宮赴宴。

    寶玨被陶妙彤接進宮,謁見女皇之後,因為時間太早,女皇又存了分炫耀的心思,便邀請她跟在早已經被授意的陶妙彤後面去參觀月國皇宮裡的景致。

    月國的建築比較大氣磅礡,因為審美觀的不同,自然就沒有虹國皇宮裡的那份精緻幽雅,讓人看了,只覺得氣勢宏偉,雄渾豪邁。寶玨一路看來,倒也覺得新鮮。

    然而,待到轉進了御花園,寶玨卻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

    原來月國地處寒冷的北方,御花園裡種的大多是高大的喬木,雖然時近暮秋,松樹、柏樹、白楊樹……依舊是鬱鬱蔥蔥,挺拔端莊,深深淺淺的綠色交織在一起,粗看起來還算美麗,可是看久了卻不禁有些膩味:沒有一絲鮮亮花朵的顏色做點綴,這滿眼的綠總歸讓人舒服不起來。「萬綠叢中一點紅」,眼前只有「萬綠」,卻不見那驚艷的「一點紅」,在視覺的效果上自然就大大地打了折扣。

    寶玨心中暗想:此地縱有青松翠柏,萬年常青,又不是那蓋墳地的,要來何用?別說是皇姐宮裡,就是我家那園子也比不上了。我家那個園子一年四季都是眾芳搖曳、奼紫嫣紅的,豈不比這裡強些?果然是金窩銀窩,不如自家的草窩……

    陶妙彤不知道寶玨其實已經在心裡把這御花園貶得一文不值,兀自熱情地做著介紹:「二公主有所不知,這御花園中乃有三大奇景,不過,二公主來的不巧,恐怕都是無緣一見了。」說著笑意盈盈地看著寶玨。

    跟我賣關子?誰理你!寶玨有心把陶妙彤晾在一邊不搭理,轉念一想不妥,遂端起招牌似的微笑,拱手道:「不知這奇景是如何的奇法?本宮既然沒有這個緣分親眼一見,只好勞煩宰相大人描述一番了,也好讓本宮長些見聞。」

    陶妙彤微笑著,看著眼前的樹林:「這第一景麼,須得暮秋霜降之後的清晨時分才能見到,而且不是天天都能看到的,須得配合天時……清晨時分,初升的太陽,會把這大大小小的樹枝上掛著的冰冷子映得五光十色,璀璨奪目,煞是漂亮……這就是第一景『霧淞』。」

    寶玨聽她這樣一說,看著眼前的樹木,想像著陶妙彤描繪的景象,心中不由一動:莫非和夜晚都市中被霓虹燈包圍的行道樹有異曲同工之妙麼?不過,總是天然去雕飾要來得美麗些吧?

    「這第二景麼,可就得等到大雪了,」陶妙彤悠然神往地回憶著,「潔白厚實的雪,壓在油綠、遒勁的樹冠上,地上也是一片潔白,連人的腳印也會很快被大雪覆蓋了去……緲無人煙的樣子,就彷彿是人間仙境似的美麗呢!」

    寶玨古怪地看了她一眼,雖然覺得那樣的景色也很美麗,但對陶妙彤的癡迷卻明顯的不以為然。

    「除卻『雪影』,還有一個景色就是梅林了,」陶妙彤側頭看了看寶玨,「二公主,在這片樹林後面,還有一大片梅林,冬末春來的時候,梅花一開,園子裡便到處都瀰漫著若有似無的梅花香氣,春風一吹,梅花如雪片一般飄落枝頭……那景象也是極美的了!」

    「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寶玨聽陶妙彤囉哩囉嗦地說了一大堆話,卻沒有什麼概括性的總結,便把以前念過的兩首詠梅的名詩各挑了兩句拼湊到一起,算是替這位宰相大人做個結論——總比她翻來覆去只會用大白話誇獎美景來得精妙吧?

    陶妙彤愣愣地看著年輕的異國公主,雖然覺得這首詩的韻腳有些不妥,但細細品位詩中的含義,還是暗暗折服與她的才學,卻不知這根本就是寶玨「借花獻佛」拿來一用的。

    「好一首詠梅詩啊!果然是字字珠璣,句句清雅,這位大人好才情啊!」

    在寶玨和陶妙彤的背後,突然響起一個略微有些嬌嫩的聲音,把兩人都嚇了一跳。

    二人回過頭去,只見清風吹拂中,一個華裘錦冠的少年由兩個青年宮奴攙扶著站在那裡,少年體態羸弱,宛若嬌花照水,弱柳拂風,如果不是身旁有兩個宮奴攙扶著,怕是風一吹便要吹跑了似的。

    寶玨看他的打扮不禁一愣。

    原來她聽方纔的聲音甜美嬌柔,還以為是個少女在說話,卻沒想到竟是個少年,仔細對這少年一打量,不禁暗暗搖頭:這少年縱然華衣美冠,卻掩不住滿臉病容,雙頰凹陷,印堂隱隱泛著黑氣,便是那雙唇,也是蒼白而沒有血色的了,一張臉上,惟有那雙眼睛靈氣逼人,讓人印象深刻。

    陶妙彤趁寶玨打量的功夫,早已經一躬到地:「臣陶妙彤,參見五殿下。」

    原來女兒島上的官方禮儀是:文武百官只有在拜見女皇、公主時,才須行跪拜大禮,至於皇子、郡主只要行深躬之禮便可,駙馬、郡馬、皇子妃之類的外戚,則根據各自的品級,行相應禮節就行了,不用大做文章

    「陶臣相免禮。」少年頷首微笑,舉止中自然而然地流露中皇室中人的尊貴大氣。

    原來他就是月國上下傳為天人的五皇子月含羞!

    寶玨不禁又把目光在少年身上轉了一圈,仍舊沒覺得他比自己的駙馬蕭文好看多少,傳聞若是沒有誇大,就是這位皇子久病纏身,將昔日的美貌盡數都磨了去。

    她的推論並沒有錯,月含羞嫁給她做二駙馬後,隨她回到虹國養病,因為南方氣候溫暖怡人,又有花容這樣的神醫替他調理,人慢慢豐潤起來,其美人的本質才一點一點地顯露出來。到後來,他和大駙馬蕭文站在一起,一個儒雅瀟灑好似玉樹臨風的謫仙人,一個空靈秀美宛若不食人間煙火的俏精靈,賞心悅目地宛如一副絕世美圖,把寶玨自慚形穢地都不趕往二人身邊湊!只好滿眼含淚地抱著墨珠在一旁拚命啃手絹,一邊還大呼蒼天不公。花容取笑她娶了這許多俊俏郎君仍不知足,她卻辯駁說:就是因為夫君們都太美了,才讓她有那種鮮花插在那什麼上的感覺!她當時那個逗趣的樣子,非但把她的幾個大小夫君逗得前仰後合,便是女兒蕭蕭也是竊笑不已,這是後話,暫且不去說。

    「陶臣相,不知這位是……」月含羞微笑地看著寶玨,等待陶妙彤來做介紹。

    「殿下,這位是虹國女皇的御妹、二公主寶玨殿下,最近到訪我國。陛下今晚設宴招待二公主,時間尚早,便命臣做嚮導,請二公主參觀一下皇宮裡的景色。」陶妙彤低眉順首地向月含羞說完,轉過頭來又向寶玨介紹,「二公主,這位是鄙國的五皇子殿下,平日裡對詩詞歌賦頗有研究,在我國內亦是個中翹楚,二公主方纔所做之詩能的五皇子稱讚,實在是難得的很吶!」

    寶玨聽了心裡頓時一氣,暗惱這陶妙彤不知分寸,竟為了抬高本國皇子而刻意對別人的作品進行打壓!自己吟誦的那四句詩都可謂是千古絕唱,哪裡還需要借由這少年的口去博什麼虛名?真正是可笑至極!

    因為長期生病的關係,二十歲的月含羞看起來猶如青澀少年,然而他的心智畢竟成年,身處勾心鬥角的皇宮,與人情世故也是通曉的很,為人處事,比起成日裡只看天子眼色的陶妙彤自然要圓滑許多。

    他聽了陶妙彤的一番說辭,便知這話要得罪人,恐怕心高氣傲的異國公主下不來台,當即笑著解圍道:「陶臣相說哪裡話,我那是閒來無事,隨便寫幾句圖個熱鬧,哪裡就當得起陶臣相這樣的誇獎了?公主方纔所做的詩句,才真是讓我佩服呢!」

    那陶妙彤本也是個乖覺人物,只因從來都是旁人遷就她,漸漸便有些自大了起來,方纔那番話原是脫口而出,並沒深想。她既身為百官之首,揣測上意乃是她的看家本事,聽月含羞這麼一說,自然明白自己方纔的幾句話不太得體,趕緊就著現成的台階下:「殿下說的極是,二公主的這首詩的確是上乘之作,由形及意,賞梅聞香,果然是名士風流,高雅脫俗,好詩,好詩。」

    寶玨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月含羞見她微笑不語,猜不出她是否心存芥蒂,心中暗想:總不能讓這不愉快的插曲擾了大家的興致,略一沉吟,便用眼神示意兩旁的侍從扶他上前幾步,笑道:「聽二公主方纔的詩句,想來也是喜歡梅花的,才會對梅瞭解的如此透徹。」想藉著談梅,把先前的話題岔開去。

    月含羞先前遠遠站著,寶玨也沒覺得什麼,他這麼一靠近,寶玨只覺得鼻尖似乎隱約聞到一股梅花的香氣,想到月含羞天生帶有異香的傳聞,微覺詫異:原來真有香妃那樣的人物存在啊!

    「殿下過獎了,本宮也只是略通皮毛而已。」寶玨笑著敷衍道。

    月含羞正好開口再說……

    「啟稟五殿下,陛下請殿下去赴宴。」一個小宮奴匆匆過來,跪在地上向月含羞稟報。

    「知道了,我這就去,」月含羞朝寶玨微微一笑,「二公主,待會兒見。」側臉柔聲吩咐兩個侍從,「慶熙,嘉莜,送我去飄香殿。」

    兩個青年對視一眼,十分有默契地彎下腰,各自伸出一隻手搭在一起,另一隻手搭在對方的肩膀上,一眨眼的工夫就搭了個「椅子」出來,姿勢極為熟練,可見是做慣了的。月含羞往兩人身上一靠,二人便抬著他先走了。

    寶玨看他去得遠了,想起一會兒的宴席,不由得有些愁眉苦臉,不過事到臨頭也只能勇往直前了……但願這裡不興灌酒這一套,否則,她可就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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