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草記之相約賦 第21章  (2)
    第14章(2)

    夏飾春此刻也看清了女兒身處陷境,當下怒喝道:「何方刁民?竟敢光天化日之下,持刀行兇?莫非你想造反?!來人!給我拿下!」

    青衣少年眉頭一皺,正要揮劍相向,只聽一聲清脆而威嚴的聲音在人群中響起:「住手!」他順著聲音看去,竟然是剛才被打在地的美麗女子。

    夏飾春聽這吆喝,氣不打一處來,此地是她管轄,居然還有人膽敢在她的地盤上命令她,敢情又是個活的不耐煩的!正要命人上去抓捕,一看來人,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腿一軟,跪在地上,體如篩糠:「臣……臣……夏飾春……叩……叩見公主殿下……」

    她這麼一見禮,她帶來的衙役官兵也立刻扔下武器跟著跪了下來,四周的百姓呼呼啦啦跪了一地,整個街道,竟只有寶玨和蕭文,青衣少年和夏艷紅是站著的了。

    「夏飾春!你教的好女兒啊!」寶玨冷笑著譏諷道。雖然滿身的狼狽,但她那股威嚴之勢與蕭文身上的華貴之氣,竟然奇異地融合在一起,讓人在這夫妻二人面前不自禁地自慚形穢起來。

    「臣……臣……」夏飾春聽她語氣不善,知道自己的女兒又闖了禍,只是不知道這禍闖的有多大,只好拚命叩頭請罪,「還請公主開恩,請公主開恩吶!」

    「哼!要本宮開恩?!」寶玨森然道,「你的好女兒強搶駙馬,又命人毆打本宮,你說,這天大的罪行,讓本宮要如何開恩吶?!」

    夏飾春一聽,幾乎癱坐在地——這可是藐視皇家的大罪啊?!女兒怎會如此糊塗?!

    「本宮如今替皇上巡視此地,既然令千金品行不良,本宮自然不能徇私枉法,以免百姓說本宮是官官相護……」寶玨冷冷道,看夏飾春想要開口辯解的樣子,她接著說,「本宮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樣,自即日起,大開衙門,接受狀子,三日之後,由你來親自審問,若是令千金果然只是一時糊塗,本宮也可以網開一面,略施薄懲而已……若是地方一霸,本宮可就要代天行善了!」

    夏飾春聞言,心下一鬆——自己來審,還怕什麼,狀子遞上來,壓著不放就好,到時候,再買通些平民百姓,吆喝兩句討情求饒的話,女兒的命保下來應該是沒什麼問題的……此事過後,自己說什麼也要好好管教她了!

    青衣少年聽了,面色一沉,暗道:這個公主好糊塗,怎麼讓親娘老子去審女兒?這還能審出什麼罪行來?還不是不了了之?不想,又聽那公主繼續說了下去。

    「夏太守,別怪本宮沒有提醒你,」寶玨慢條斯理地說,「本宮乃是當今聖上的御妹,駙馬也是皇上親賜與本宮完婚的……你那千金,先是污蔑本宮駙馬是她的小爺,搶著駙馬回家,說是要給本宮頂綠帽子戴戴!接著還命一群低賤的奴才,當街毆打本宮,讓皇家體面蕩然無存!……這條條件件,可都是藐視皇家、欺君犯上的重罪!你是個明白人,本宮相信,你會在大義滅親,和抄家滅門、株連九族之間,做出正確的選擇的!」

    此話一出,等於當時就判了夏艷紅的死罪,百姓們頓時高呼「公主千歲英明」,「公主千歲為民除害」。

    青衣少年莞爾一笑:看來這公主也是夠狠的,給了別人希望又立刻毫不留情地打碎,還逼著母親判女兒的死罪……果然是個厲害人物!

    夏飾春無力地癱坐在地,瞬間彷彿老了十幾歲,看來這次女兒是必死無疑了……想到這裡,涕淚縱橫,卻只能叩頭謝恩:「謝公主教誨……」

    「恩……把罪人帶下去,嚴加看管。三日之後,本宮與駙馬要坐堂聽審!」寶玨命令道。

    「是。」夏飾春心灰意懶,命令手下人鎖了女兒,帶去囚牢。

    「還有,方纔,這幾個拉扯駙馬、毆打本宮的刁奴,夏太守也要好好的看管,也不知道她們平時仗著主子的庇護,做了多少魚肉鄉鄰的事情來,來日也要一同受審!」寶玨指了指方才動手的幾個惡奴道。

    「來人,把這幾個奴才統統拿下!關進大牢!」夏飾春滿腔的怒火都撒在幾個丫鬟僕婦身上,任憑她們大喊冤枉,只是置之不理。

    「公主,臣護送公主、駙馬回驛站,如何?」縱然心中百般地不情願,夏飾春依然勉強地做著官場文章。

    「本宮和駙馬還要在這集市上逛逛,夏太守還是去忙正事吧。」寶玨淡淡地說,不想和她多打交道。

    「既然如此,那下官告退。」夏飾春說完,領著她帶來的官兵,押著自己的女兒和府裡帶出來的丫鬟僕婦們,匆匆離去。

    蕭文攙扶著寶玨,來到青衣少年面前,寶玨笑盈盈道:「少俠,在下與夫君欲設宴招待少俠,以表謝意,不只少俠可願賞臉與否?」

    少年聽她自稱「在下」,顯然是將自己視作平等之人,又見她客氣有禮,並無嬌貴之氣,對她的好感又多了三分,原本想著她是皇室貴胄,與自己是毫無交集的人,自己縱然對她一見鍾情,卻也未必能入豪門,便想離去,此刻一想,做不成夫妻,難道連朋友也不能做麼?這位公主如此平易近人,自己實在不該辜負她的美意,遂含笑點頭,表示同意。

    一行三人,便進了街邊的喜福樓,掌櫃的見公主光臨,立刻領著廚子夥計出來拜見,寶玨對她們擺擺手,說是要在這裡設宴招待朋友,掌櫃的當即清出整個二樓,將三人讓到風景最好的位置,一邊趕緊叮囑廚子去做幾道拿手的小菜出來。

    一頓酒席吃完,寶玨要付帳,掌櫃的死活不肯收,寶玨便說「你是開店做買賣的,本宮既然吃了你的酒菜,自然不能白吃了,否則,人人都如本宮這般,你不是要喝西北風去了?這銀子該是你的,你就收著,你若有心,日後,如有乞丐落魄之人經過此處,你賞她們口飯吃,也就是了。」掌櫃的聽了寶玨的話,收了銀兩,日後行善積德,多做善事,並將喜福樓改為積善樓,將寶玨等三人坐過的桌椅、用過的餐具悉數用黃綾子裹著供了起來,她的這個酒樓因為公主蒞臨而名聲遠播、日益興隆,此是後話,先行表過。

    寶玨和蕭文,與少年對面而坐。

    寶玨一邊飛快地打量了少年——只見少年有一雙清澈有神的眼睛,微微翹起的厚實紅唇,兩頰處一對隨笑而顯的小酒窩,長得十分的討喜,雖然身手厲害,可是眉眼間卻稚氣未脫,顯然是個初涉江湖的少年新人——一邊笑著先做自我介紹:「我叫水秀雲,是當今聖上的二妹,人稱寶玨公主的,便是我,這位,是我的夫君蕭文。此番還要多謝少俠拔刀相助,否則,我和夫君就要被活活拆散了去了。」

    少年聽她說得客氣,忙笑著說道:「公主客氣了,其實,若不是我插手,公主也是有法子保全駙馬的,公主如此誇獎我,我可真是受之有愧了。」

    寶玨看了看身邊的蕭文,握著他的手緊了緊,滿眼的柔情,「也許我是有法子,可是,畢竟遠水救不了近火,只怕到時駙馬還是要受了委屈……這可是比要了我的命還痛的事啊!」

    蕭文眼眶一紅,「雲兒,你……你可真是個……傻子……」

    少年見她夫妻二人毫不避諱地在他這個陌生人面前大肆談情,不覺臉紅起來。

    他從小被遺棄山林,被一隱士收養,教授武藝,日前隱士去世,臨終恐誤他終生,便遺命他下山歷練,若有情投意合的女子,也好嫁人。少年十幾年的生活清如白紙,可從未見過這麼大膽的夫妻,頓時又羞又窘,手腳也不知道往哪裡擱,眼光也不知道該往哪裡看,明知道不該看人夫妻互訴衷腸,卻不由自主地會用眼角的餘光去偷偷揣摩兩人的神色,心中羨慕不已:若是自己也能嫁得這樣情深意重的女子,便有多好?只可惜,她是公主,自己這樣的鄉野草民還是不要有什麼奢望才好。

    寶玨和蕭文旁若無人地對視良久,直到夥計送菜上來,才恢復了正常。

    蕭文看到對面少年羞紅著臉,想到自己方纔的舉動,一張臉頓時比少年的還要紅上幾分,連雪白的脖子也染了幾分紅暈。寶玨知他面皮薄,只好自己厚著臉皮打破現場尷尬的氣氛。

    「那個……不知少俠……呃……如何稱呼……」

    少年紅著臉,囁嚅著:「我姓苓,單名一個瓏字。」

    「玲瓏?!」寶玨訝道,隨即拍手笑了起來,「好名字,好名字,人如起名,果然沒錯!」

    「不是那個玲瓏!」少年聽她一說,便知她誤會了,「是茯苓的苓。」

    「無妨無妨,哪個玲瓏都一樣,反正我瞧著是挺襯你的。」說著,寶玨推了推蕭文,「文兒,你說是不是?」

    蕭文此刻恢復了正常,微笑著說:「雲兒說的不錯,我看苓瓏兄弟也是喜歡的緊,苓瓏兄弟若不嫌棄,我想和你做對異姓兄弟,也不知道你願不願意。」

    苓瓏看著微笑的蕭文,只覺得他的眼神是那樣的意味深長,心知自己的心思已經被眼前的男子看了個一清二楚,此刻他提出這個建議,等於是婉轉地斷了自己的念頭……心中不覺有些惱怒:你也太瞧不起人了!難道我還會死賴著你們夫妻不成?!

    「駙馬盛情,苓瓏不敢受!苓瓏本是鄉野草民,如何能高攀駙馬?況且苓瓏久居深山,散漫慣了,平日做事全憑喜好,若是無意中做了什麼不得體的事,丟了駙馬的臉面可就不好了!」

    蕭文見他賭氣,便不敢再說。他原是好意,見苓瓏對寶玨有意,對自己也是有恩,便想推波助瀾,藉著結交異姓兄弟的名義,讓苓瓏跟著他們夫妻回去,日後他再尋機會和寶玨商量收他入房。反正皇家為繁衍子嗣,終不可能只讓自己一個人佔著公主,與其到時候讓女皇再指些不相干的人來,還不如自己尋個放心的替寶玨備著。不想苓瓏全然會錯了意思,一口回絕。蕭文以為自己看走了眼,苓瓏對寶玨並無傾慕之意,訕訕地再不敢開口提此事。

    有誰知,此時的陰差陽錯,卻是日後苓瓏命運乖桀的根源,若非此刻兩人的誤解,苓瓏將會過著幸福的生活,有妻有子,有兄有弟,而不是年紀輕輕便命喪黃泉,一身潔骨永埋黃土,空留一副畫像任寶玨和蕭文在餘生中憑弔和懷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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