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安局內部大清洗:黑白道1 第70章 尾聲
    這是李斌良從警以來第二次現場觀看死刑。

    死囚被押出後,他又走進囚室,確認囚室再無別人後才退出。

    監捨外面,他,紀雲龍……不,現在應該恢復他的真名了——季小龍被五花大綁著推上押解車。一個肩上扛著攝像機的年輕的民警,正把鏡頭對著他。

    這使李斌良恍若回到四年前,恍若覺得,那扛著攝像機的警察就是自己。

    季小龍看見李斌良,對著他笑了笑,露出一口白牙。

    看著這個殺手,這個曾經瘋狂一時的殺手,李斌良心中百感交集。除了痛恨和快意,心中也生出一種複雜的感情。

    季小龍被抓獲後,提出一個條件,非李斌良主審,他不說一個字。

    這個要求很容易得到滿足,因為李斌良也有同樣的想法。

    李斌良曾想著,見到他一定要痛打他一頓,以發洩心中的仇恨。可是,當他戴著手銬腳鐐出現在面前時,李斌良沒這麼做。

    果然,季小龍對李斌良毫不隱瞞,把自己幹過的和知道的都毫無保留地交代了。包括當年在魏民指使下,破壞寧市長的汽車,使之車毀人亡;包括當年殺死那位鎮長;當然也包括殺害毛滄海、林平安、吳軍、梅娣及刺傷胡學正等。

    除此之外,季小龍還殺了很多人,都是受雇於他人,或者是替人消滅商場上的對手,或者是除掉政治上的威脅。為此,他賺了很多錢。

    而且,他每幹完一件事,他都要錄在錄音帶上,把受誰僱傭、作案經過詳細敘述一遍,錄下來。而錄音帶就放在金嶺的家中。

    這些,成為審判更多人的證據。

    奇怪的是,在審訊的過程中,季小龍居然對李斌良沒有了仇視。他說:「我知道,我肯定會被槍斃,這回沒跑了。在這個世界上,我沒有任何親人,老太婆和二寶也讓我殺了……要說知近的,也只有你了。不管怎麼說,咱們當年還是同學,後來又打了這麼長時間的交道,讓你費了不少心,還把那個女的給……了,真對不起……對了,你一定要告訴我,我那一刀為什麼沒有扎死你,你的衣服裡邊穿了什麼?」

    李斌良告訴他,那是媽媽為他做的一個護胸,季小龍歎口氣道:「你真是攤上一個好媽呀。要是我……」

    他低下頭不說話了。李斌良明白他話裡的意思:如果我攤上個好媽,也不會幹出這些事,也不會落到今天這種下場!

    原來,母親擔心兒子受到殺手的傷害,把家中的鋼篩底剪下一塊,絮到坎肩裡對著心口的部位。她下了不少工夫,用了三層鋼篩底,中間還絮了棉花。也就因此,季小龍那把鋒利的蒙古剔雖然刺入李斌良的衣服,終於失去了銳利。

    母親實現她的諾言,她幫助了兒子,救了兒子。

    可是,就在案子破獲不久,母親突然腦溢血去世。使他感到安慰的是,母親生前已經知道抓住了季寶子,知道她的坎肩救了兒子的生命。因此,她欣慰地離去了。

    公判會很快結束,季小龍被押上一輛敞篷汽車。李斌良跳上前面的警衛車,回過頭看著季小龍。魏民、鐵昆、秦榮、吳志深都已經死了。想到他們,李斌良仍痛恨不已:季小龍是殺手,可魏民、鐵昆、秦榮他們何嘗不是殺手,甚至是更大的殺手,他們對社會的危害更大。對了,省城惡戰後,秦榮槍傷被治癒,卻仍然死在醫院裡了。原來,他在醫院治傷期間,心臟病突然發作,命赴黃泉。

    這也是搞腐敗的一種報應吧!

    魏民的問題暴露後,對他的搜查收穫甚豐:存款已經超過千萬,而且,在南方的海濱城市還購置了豪華住宅……這些贓款沒收後,補發了全市教師和警察拖欠三年多的部分工資,剩餘部分,都救助了下崗職工。市政府還批准了公安局的請示,撥出專款,為他們購買了足夠的防刺背心。

    對鐵昆的搜查收穫更大,繳獲了三支手槍、兩支五連發獵槍,還搜出十幾把利刃,有蒙古剔,有軍刺……在鐵昆的車庫地下還挖出三具女屍,經過辨認,其中一具就是梅娣。當然,鐵昆的徒子徒孫們和一些包庇他的「領導」也去了該去的地方。搜查中還發現鐵昆的一個賬本,其中記載著他送禮清單,魏民的名字赫然列在其中,賬本中還記載,魏民從鐵昆的很多企業中領取可觀的紅利,其中也包括那個污染嚴重的造紙廠。

    鐵昆的產業多數被沒收。他的財產由檢察機關在繼續清理,鐵昆的滅亡不但沒有影響本市的經濟建設,相反,外地來本市投資的企業反而大增,本市的個體私營企業也得到快速發展。

    李斌良又想到戰友們,已經離去的戰友們:雷副局長、熊大中、寧靜……一張張面容出現在眼前。

    寧靜呢?她留下了一個兒子,李斌良不會忘記對她許下的諾言,他向法庭提出離婚的訴訟。在這個期間,他為寧靜的孩子辦了全托,有時抽空去看看他,或者星期天把他接出來玩一玩……然而,這怎麼代替他失去的母親和家庭呢?五歲的男孩子總是沉默著,失去了歡樂……

    高蘋的精神有了問題,總是一驚一乍,有時,好好的正上著班,突然會尖叫起來,又哭又笑,後來被調出公安局。

    刑車駛進刑場。李斌良在車上看著圍觀的人群,看到有幾個人手中拿著鞭炮,跟著車跑,有一個年輕小伙子還對刑車喊著什麼……哎,那不是毛滄海的弟弟嗎?案件破獲後,他們給公安局和刑警大隊送去了錦旗和表揚信,還特別對自己表示了感謝。他們還揭發,是因為給魏民送了重金,才使毛滄河避免從重處理的……現在,他們一定是給仇人送行來了。想來,在圍觀的人群裡,一定還有同樣的人……啊,那不是林平安的妻子、哥哥嗎……

    刑場。

    季小龍被全副武裝的警察推下車,走向死亡的地點。此時他的眼睛貪婪地四下望著,望天,望地,望著四處的景象……這一切馬上都不屬於他了。看來,還是活著好,活著真好啊,怪不得人人都想活。是啊,為了自己活著,已經有那麼多人死了,自己多活了四年,這回終於活到頭了……他望向周圍的人,看熱鬧的人都在遠處,看不清面孔,跟前只有警察……他的目光落到李斌良身上,他是個幸運的人,是個好人,……他開口了,衝著李斌良大叫著:「哥們兒,對不起了,讓我下輩子跟你一起幹吧,再見了……」

    槍聲響了。

    李斌良沒有走近屍體,但是他知道,這回季寶子確實死了,再也不會復活了,自己的噩夢也永遠結束了。他看到,屍體倒臥的地方,法醫和幾個警察在忙碌著,胡學正、沈兵和幾個刑警大隊的弟兄也奔過去,那扛著攝像機的年輕警察也奔過去……

    刑場外邊,響起一陣鞭炮聲。

    胡學正和沈兵離開季寶子的屍體,走到李斌良跟前。胡學正低聲說:「他死了,真的死了!」

    沈兵補充說:「徹底死了!」

    對了,李斌良已經被提拔為分管刑偵的副局長,胡學正提拔為刑警大隊長,沈兵當上了中隊長。

    一切,終於結束了。李斌良舉目四望,只覺天高地闊,水遠山長。忽然,他對這世界,對生命感到一陣迷茫。

    幾句詩從他的心頭滑過:

    山長水遠,

    雲霧迷茫,

    我不知道,身在何方,

    啊,親人,你的身影,

    為何如此迷茫?

    你可聽到我的呼喚,

    快回到我的身旁,

    聽我向你傾述衷腸……

    中午時分,他回到辦公室。

    現在,他的辦公室已經換了,門上的標誌牌寫著「副局長」三個字。

    弟兄們都回家吃午飯了,辦公室裡只有他一個人。他餓了,他也很疲勞,但他不想吃飯,不想到外面去吃飯,他想到一個溫暖的地方去,那裡,有一桌熱乎乎的飯菜在等著自己,有親人陪著自己。

    那個地方就是——家。

    可是,他已經沒有家,暫時也不想要家,否則,他對不起死去的寧靜,也對不起雷副局長、大熊……他們連生命都失去了,自己還有什麼權利享受家庭的幸福?他要懲罰自己,只有這樣,他的心才覺得好受一些……

    可是,此時他仍是這樣想家,想要一個溫暖的家。

    門被人輕輕敲響,他忽地站起來,走過去,然而,馬上又把腳步放慢。他知道,門外,已經永遠不會再有她的身影和那雙明亮的眼睛。

    他慢慢走向窗子,走到窗前,向外望去。

    外面,陽光燦爛,行人如梭,人們的臉上灑滿陽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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