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聲世界的中國作家:林語堂 第31章 在港台 (1)
    一、定居台北

    1957年,馬星野參加中國出席聯合國大會代表團。那時,他已經辭去"《中央日報》"社長,改任"中央"第四組主任,他極力邀請林語堂到台灣去看看。1958年10月14日,林語堂夫婦抵達台灣訪問。當時在台灣松山機場迎接的政界、學界、校友會和林語堂的親屬共數百人,場面熱烈,其中有何應欽、蔣夢麟、馬星野等人。第二天,林語堂拜訪了台灣監察院院長於右任,對他表示了深深的敬意。第三天,蔣介石和宋美齡在官邸會見了林語堂夫婦,在座的還有馬星野、梅貽琦等人。蔣介石和林語堂談了國際局勢及********,也談了《紅樓夢》。

    林語堂這次台灣之行,先後在成功大學、東海大學、台灣寫作協會、台灣大學和台灣師範大學等高校與寫作機構作了多次演講,他主要講了《清朝的漢學是否科學》、《如何培養一個文人的性靈和風格》、《〈紅樓夢〉考證》、《老莊考據方法的錯誤》等內容,尤其是講到《紅樓夢》,林語堂來了興致,還朗誦了他為曹雪芹寫的兩首詞:

    歎一枝仙筆生花,偏生的美玉有瑕。若說沒續完,如何學者說虛話?這猜謎兒啊,叫人枉自嗟呀,令人空勞牽掛。一個是泮宮客,一個是傲霜花,想此人能有幾枝筆桿兒,怎經得秋揮到冬,春揮到夏。

    都是文學因緣,俺只念十載辛勤。空對著奇冤久懸難昭雪,終惹得曲解歪纏亂士林。

    林語堂這次來台還有一個重要原因是思鄉心切,台灣有許多閩南過來的僑民,特別是故鄉漳州和廈門來台的人最多,由於政治原因不能回大陸老家,在台灣聽到漳州話就感到非常親切,就像回到了家鄉。為了寄托相思,林語堂還用漳州話編了多行五言詩。其詩云:

    鄉情宰(怎)樣好,讓我說給你。民情還淳厚,原來是按尼(如此)。

    漢唐語如此,有的尚迷離。莫問東西晉,桃源人不知。

    父老皆伯叔,村嫗盡姑姨。地上香瓜熟,枝上紅荔枝。

    新筍園中剝,早起(上)食諳糜(粥)。臚膾蓴羹好,嘸值(不比)水(田)雞低(甜)。

    查母(女人)真正水(美),郎郎(人人)都秀媚。今天戴草笠,明日裝入時。脫去白花袍,後天又把鋤。懥(黃)昏倒的困(睡),擊壤可吟詩。

    詩中雖不無淒涼,但情真意切,委婉動人。

    在台灣進行了半個月的訪問後,林語堂夫婦回到了美國。

    林語堂對美國的感情是複雜的,一方面,他覺得美國是個比較自由的國家,它對中國是有幫助的;另一面,他又認為美國的對華政策很有問題。如1959年11月1日,美國參議院提出一份報告,其中有"********"的觀點。這一提法激起了旅美華人的強烈不滿,林語堂先對梁和鈞起草的長達十九頁的英文文稿認真校核,然後又在上面領頭簽名,於是,在美華人掀起了一場反對"********"的運動。林語堂吼道:"美國'********'的觀念完全錯誤,不只是********反對,就連共產黨的毛澤東也不會贊同。"

    1959年,林語堂的《從異教徒到基督徒》一書由美國世界出版公司出版,這是他全面探討自己宗教信仰複雜變化的一本理論著作。

    1962年,林語堂夫婦去了中南美洲,受到了熱烈歡迎。他在委內瑞拉、哥倫比亞、智利、秘魯、阿根廷、烏拉圭和巴西各國演講,題目分別是《一個不墨守成規的人的聲明》、《使不好的本能發生良好的作用》、《本能和合乎邏輯的思想》、《陰陽哲學和邪惡問題》、《中國的文學傳統》、《科學和好奇心》等。後來,林語堂把這些講詞收在ThePleasuresofaNonconformist(《不羈》)中。此書由TheWorldPublishingCompany出版。

    1963年,張大千由巴西途經紐約到德國和奧地利等國旅行,林語堂請他在家中吃飯。這是林語堂與張大千的第二次會面。第一次是在1943年的成都,是張群設宴為張大千洗塵,在座的還有沈尹默等人。張大千是20世紀中國畫壇最具傳奇色彩的國畫大師,無論是繪畫、書法、篆刻、詩詞都無所不通。早期專心研習古人書畫,特別在山水畫方面卓有成就。後旅居海外,畫風工寫結合,重彩、水墨融為一體,尤其是潑墨與潑彩,開創了新的藝術風格。畫家徐悲鴻曾高度讚揚張大千的繪畫藝術,他說:"張大千,五百年來第一人也!"1958年,張大千榮獲國際藝術學會評選的"全球藝術博覽會金獎",並被選為"全世界當代第一畫家"。

    自1949年以來,張大千先後在印度、阿根廷、巴西和美國等地旅居。張大千對敦煌壁畫很有研究。林語堂在異國他鄉與老友又相逢,豈不高興萬分?所以兩人來到紐約的四川館子,小酌一番。當林語堂看到館子牆壁上是鄭孝胥的書法對聯:"道道非常道,天天小有天"時,興致甚高地說了一句:"且說話,莫流涎,須知紐約別有天。"真不愧為"幽默大師"。林語堂與張大千都是震動世界的文化名人,又都是典型的美食家,在文學藝術觀上也有頗多相似之處。有一次,在巴西的一次集會上,有人問人生的理想是什麼,林語堂說:"世界大同的理想生活,就是住在英國的鄉村,屋子裡安裝有美國的水電煤氣等管子,有個中國廚子,有個日本太太,再有個法國情婦。"這句"幽默"的話,透露出林語堂對人生和世界的不完美的認識。

    馬星野是林語堂在廈大的學生。1964年秋,馬星野出任台灣的"中央通訊社"社長。這一年的11月中旬,馬星野夫婦和女兒三人一行,自巴拿馬返台途經紐約,在陳裕清的家宴上見到了多年不見的老師林語堂,師生之情油然而生,且一時敘不盡興。馬星野向老師提出了一個出乎意外的要求:請林語堂給台灣"中央社"寫專欄。林語堂當時沒有答應,但也沒有表示回絕。馬星野回台後又請陳裕清、高克毅、林太乙等人敦促,林語堂終於答應了。馬星野高興地寫信給林語堂說,專欄的內容不受限制,可以無所不談。

    林語堂自從1936年赴美國後就只用英文寫作,中文一放就擱筆三十年,但既然答應了,就只好重新開始。於是他決定從《新春試筆》開始,林語堂寫的專欄就叫《無所不談》,於1965年2月10日正式發稿。經過不到兩年的寫作,共發表一百八十篇。1966年2月《無所不談》一集由台北文星書店出版,收三十九篇,由馬星野作序。1967年4月,台北文星書店又出版了《無所不談》二集,收文五十餘篇,卷首有林語堂手跡,題聯:"文章可幽默,做事須認真。"《無所不談》一二集出版後,供不應求。1974年10月,台灣開明書店又把一二集連同1968年寫的匯為合集,這個修訂本就是後來流傳的《無所不談》合集,共收文章一百八十篇。

    1965年7月是林語堂夫婦七十壽辰,其實,林語堂是按公歷算的,廖翠鳳比林語堂小一歲,按中國陰曆也是七十歲了,所以叫"雙壽"。來賀壽的都是自己的至愛親朋,如在香港任《讀者文摘》中文版總編輯的二女兒林太乙和丈夫黎明及孩子一起從香港飛抵紐約。在宴會上,林語堂自己不喝酒,但鼓勵別人喝酒,還點名叫人對飲划拳,觥籌交錯,好不熱鬧。林語堂興致勃勃,詩興大發。有人作了一首《臨江仙》的詞祝賀他七十大壽,他就依原韻填詞一首致謝:

    三十年來如一夢,雞鳴而起營營,催人歲月去無聲,倦雲遊子意,萬里憶江城。

    自是文章千古事,斬除鄙吝還興,亂雲卷盡觳紋平,當空明月在,吟詠寄餘生。

    林語堂又填詞《滿江紅》自壽,並答謝張群寄贈的賀壽詩。詞曰:

    七十古稀,只算得舊時佳話。須記取,岳軍曾說發軔初駕,冷眼數完中外賬,細心評定文明價。有什麼了不得留人,難分捨。

    1966年1月26日下午2時半,林語堂夫婦搭乘的飛機在台北松山機場降落,這是他第二次訪台,受到了台北文教界人士和親友的熱烈歡迎。27日,他參觀了中山博物院,並出席了馬星野舉行的歡迎酒會。到會的有嚴家淦、黃國書、王世傑、蔣經國、閻振興、毛子水、李濟等人及各界人士,發言者都表示歡迎林語堂來台定居。28日,在馬星野夫婦的陪同下,林語堂夫婦在高雄澄湖官邸拜見了蔣介石,蔣介石以茶點招待,並表示希望他們回台灣定居。林語堂以《逃向自由城》作為進獻之禮。

    在台期間,林語堂參觀了台灣"中央研究院",他想起三十八年前,是中央研究院第一任院長蔡元培的邀請,自己擔任了中央研究院國際出版品交換處處長,他又想起自己的好友胡適在1957年至1962年曾擔任"台灣中央研究院"院長,而今老朋友都已作古,真是感慨萬千!胡適是在1962年2月24日"中央研究院"院士的酒會上因心臟病猝發而辭世的。林語堂一生都不能忘卻的是胡適的無私幫助,才使自己完成了當年的留學,人事如浮雲,再也見不到老朋友了。1月30日下午1時半,林語堂夫婦飛往香港。

    6月4日下午,林語堂夫婦在香港的女兒林太乙家住了四個月後,由香港飛到台灣。是否在台灣定居,林語堂沒有對外界說,只是在台北市陽明山麓租了一棟雅致的白屋居住。到6月底,他回答記者訪問時說:"我們不但回國,而且回鄉,處處聽到鄉音,我們像回到漳州老家。""許多人勸我們入美國籍,我說,這兒不是落根的地方,因此,我們寧願年年月月付房租,不肯去買一幢房子。""幾十年前,我們就許下了這個心願,這次回台安居,不是偶然的。"這時他才比較肯定地說出"安居"二字。林語堂回到台灣安居的原因很多,既有蔣介石、嚴家淦、蔣經國、張群等台灣要人的意指,也有林語堂自己的鄉土之情和愛國之情,還有便於寫作原因,更有葉落歸根之意。

    後來,蔣介石表示要為林語堂在陽明山造一所房子,林語堂接受了,這是他生平第一次接受官方的"恩賜"。蔣介石還請林語堂出任考試院副院長,林語堂堅辭不受,他表示:"我不適合做官,也無意於當官,還是做個自由人吧!"

    陽明山是著名的風景區,這裡優美寧靜,山清水秀,空氣清新,鳥語花香,還有溫泉可以洗浴,山中的蔬菜瓜果和山雞野味新鮮清純,就連名字,林語堂也比較喜歡。陽明山,它既暗合了中國心理學大師王陽明的名字,又符合中國文化的"陰陽"之理。林語堂的新居,在"白屋"的斜對面不遠,位於陽明山士林區的永福裡,後改成仰德大道二段一百四十一號。這所房屋是林語堂按照自己的意願設計而成,它採取了中西合璧的結構方式,是林語堂"兩腳踏東西文化,一心評宇宙文章"文化理想的具體體現。沿著大道有一堵白色的圍牆,中間有一扇紅色的大門。門內是個精緻的小花園,穿過花園那個雕花鐵門是一個小院子,周圍有螺旋圓柱頂著迴廊。院子裡有樹木,有魚池,有假山,這個庭院達一千餘平方米。樓房建築面積330多平方米。右邊是林語堂的書房"有不為齋",左邊是臥室,中間是客廳和飯廳,陽檯面對綠色的山景。房屋下是斜坡,走下去便是草地,可以種菜、種花和養雞。這座新建築於1972年落成後,林語堂進入"世外桃源"的夢境。

    林語堂喜歡口裡含著煙斗在院子裡散步,喜歡看池中的魚兒和那些樹上的綠葉,喜歡遠眺陽明山的美景,那脫了塵世的感受,無法用語言表達。林語堂還經常輕吟著他自己寫的《樂隱詞》,其詩曰:

    水竹之居,吾愛吾廬,石磷磷亂砌階除。軒窗隨意,小巧規模,卻也清幽,也瀟灑,也寬舒。

    短短橫牆,矮矮疏窗,乞楂兒小小池塘。高低疊障,綠水旁邊,也有些風,有些月,有些涼。

    懶散無拘,此等何如,倚欄於臨水觀魚。風花雪月,贏得工夫,好炷些香,說些話,讀些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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