蜚聲世界的中國作家:林語堂 第7章 在北京 (2)
    "川島在《和魯迅相處的日子》裡,回憶的更詳細:"在孫伏園辭去《晨報副刊》的編輯以後,有幾個常向副刊投稿的人,為便於發表自己的意見不受控制,以為不如自己來辦一個刊物,想說啥就說啥。於是由伏園和幾個熟朋友聯繫,在那年的11月2日正好是星期天,錢玄同、江紹原、顧頡剛、周作人、李小峰、孫伏園和我在東安市場的開成豆食店集合,決定出一個刊物,大家寫稿,印刷費由魯迅先生和到場的七人分擔,每月每人八元。刊物的名稱大家一時都想不出來,就由顧頡剛在帶來的一本《我們的七月》中找到'語絲'兩字,似可解也不甚可解,卻還像一個名稱,大家便同意了。就請錢玄同先生題籤。次日即由伏園去報告魯迅先生,他表示都同意。後來又由伏園去聯繫了幾位,就寫了一張石印的廣告,說這個週刊將在何時出版,是由某某十六人長期撰稿,到各處張貼、發散。一個星期後,《語絲》便出世了。"

    《語絲》週刊的創刊號,在1924年11月17日出版。它是一本十六開八頁的小型刊物,每週星期一出版。八十期以後,改為三十二開十六頁的裝訂本。開始,它的地址是"北京大學第一院新潮社",實際上並沒有社址,只是借用新潮社的屋子做了《語絲》的編輯、校對、發行的地方。後來北新書局成立,才由北新書局發行了。

    《語絲》的廣告上,雖然列出了十六個長期撰稿人,實際上也只有魯迅、周作人、林語堂、錢玄同、章川島等五六個人是真正的投稿者。而未列入十六個長期撰稿人之中的劉半農(當時正在法國留學)、俞平伯、馮文炳(廢名)也是《語絲》的重要作者。《語絲》於1924年11月創刊,在1927年10月24日被張作霖軍閥政府查封了。發行《語絲》的北京北新書局也遭到了查禁,《語絲》後來移到上海,仍由搬到上海的北新書局出版。

    《語絲》的發刊辭是周作人起草的。文章說:"我們幾個人發起這個週刊,並沒有什麼野心和奢望。我們只覺得現在中國的生活太是枯燥,思想界太是沉悶,感到一種不愉快,想說幾句話,所以創刊這張小報,作自由發表的地方。"發刊辭強調了以下幾點:1發表自己所要說的話。2想衝破一點中國的生活和思想界的混濁停滯的空氣。3提倡自由思想、獨立判斷和美的生活。4也兼采文藝創作以及關於文學美術和一般思想的介紹與研究。5發表學術上的重要論文。

    《語絲》是一個以散文為主,兼登小說、詩歌、學術文章的刊物。雖然孫伏園提出過"語絲的文體",但他似乎並沒有說明這種文體有什麼特徵。周作人在《答伏園"語絲的文體"》中概括了它的特點:(一)可以隨便說話。(二)大膽與誠意。(三)說自己的話,不說別人的話。林語堂在《插論語絲的文體——穩健、罵人及費厄潑賴》中,對周作人所說的"大膽與誠意"、"不說別人的話"進行了進一步闡發,並提出:"我主張語絲絕對不要來做'主持公論'這種無聊的事體,語絲的朋友只好用此做充分表示其'私論''私見'的機關。這是一點。第二,我們絕對要打破'學者尊嚴'的臉孔,因為我們相信真理是第一,學者尊嚴不尊嚴是不相干的事。"

    魯迅在《我和〈語絲〉的始終》中概括它的特色是:"任意而談,無所顧忌,要催促新的產生,對於有害於新的舊物,則竭力加以排擊,——但應該產生怎樣的'新',卻並無明確的表示,而一到覺得有些危急之際,也還是故意隱約其詞。"

    這些所談語絲體特色,似乎著重在思想上、立場上和態度上,對於文字特色涉及不多。後來周作人作《〈語絲〉的回憶》才提到了它的文字風格:"《語絲》的文章古今並談,莊諧雜出,大旨總是反封建的。"應該說,不僅是"任意而談","莊諧雜出",而且多諷刺,多反語,文字是嬉笑怒罵。

    1924年底,《語絲》和《現代評論》先後問世,新文化陣營發生了分化,北大教授們形成了壁壘分明的兩個派別,即語絲派和現代評論派。按照一般的人情來說,林語堂到北京大學任教,應該與胡適走得很近。這是因為:一是胡適是他來北大的引薦者,二是"吃水不忘打井人",在林語堂留學期間遇到經濟困難時,是胡適雪中送炭,解了燃眉之急。在"五四"新文化運動中,林語堂對胡適的主張也是完全贊同和支持的。不僅是胡適,林語堂與徐志摩關係也很好,林語堂最初一些文學作品就是在《新月》上發表的,林語堂也參加過新月社的一些活動,但林語堂最終沒有參加《現代評論》活動,而參加了《語絲》的活動。其主要理由是由他的自由主義的人生態度所決定。在林語堂看來,《現代評論》是帶有"官"辦的性質,而"官話"與"自己的話"相去很遠。林語堂"接近語絲,因為喜歡語絲之放逸,乃天性使然"。《語絲》的幾個特點,正中林語堂的下懷。所以,林語堂接近《語絲》,未參加《現代評論》,充分表現了他是一個自由主義者。

    實際上,《現代評論》也是一份自由的刊物。它是1924年12月13日創刊於北京的綜合性週刊。初期經理為劉叔和,始終負主要責任的是王世傑。主要撰稿人多為新月社成員,有胡適、高一涵、陳西瀅、王世傑、唐有壬、徐志摩、李仲揆(四光)等。刊物內容包括政治、經濟、法律、哲學、教育、科學等各種評論文章,兼刊文學創作和文藝評論,發表聞一多、徐志摩、胡也頻、楊振聲、凌叔華、沈從文、丁西林等人的詩歌、小說、劇作、散文和文藝評論等。

    在編輯方針上持資產階級自由主義態度,在"五卅"慘案、"三一八"慘案中,既有揭露帝國主義暴行,揭露段祺瑞軍閥主義的文章和支持進步學生的言論,也有污蔑學生,為軍閥開脫罪責的言論;既有宣傳馬克思列寧主義、介紹十月革命後蘇聯真實情況的文章,也發表一些反蘇、****、反對中國走社會主義道路的文章。在文化思想上,批判封建復古主義,鼓吹資產階級脫離政治。由於該刊創辦者和主要撰稿人的基本政治傾向代表了資產階級右翼,當時被稱為"現代評論派"。北大教授燕樹棠、周鯁生、陳源(西瀅)、楊振生、彭學沛和清華教授錢端升等也參加過編務,他們大多都在北大文科任教,又大多數住在東吉祥胡同,所以,北京《大同晚報》曾稱之為"東吉祥派的正人君子"。胡適是他們的精神領袖。

    林語堂後來在《八十自敘》中說:"說來也怪,我不屬於胡適之派,而屬於語絲派。""我們都認為胡適之那一派是士大夫派,他們是能寫政論文章的人,並且適於做官的。我們的理由是各人說自己的話,而'不是說別人讓你說的話'(我們對他們有幾分諷刺)對我很適宜,我們雖然並非必然是自由主義分子,但把《語絲》看做我們發表意見的自由園地。"

    當然無論是社也好,派也好,都不能與今天我們說的黨派和社團那樣來理解,因為它們畢竟是些寬鬆的組織。

    除了以上因素外,林語堂加入《語絲》還有一個因素,那就是,林語堂跟周作人、錢玄同等人是北大方言調查會的夥伴。他們志同道合,相互切磋,建立了一定的友誼。

    四、與魯迅的交往

    魯迅是1920年8月聘為北大國文系兼任講師,直至1926年離開北京為止,主要講授中國小說史,並以廚川白村的《苦悶的象徵》為教材,講授文藝理論。與此同時,他還應聘任北京高等師範專科學校的兼任講師,講授中國小說史。林語堂於1923年9月來到北大英文系任教。他們兩人是否接觸過,不得而知,但他們是北大的同事關係卻是事實。林語堂與魯迅的接觸,可能是因參加《語絲》開始,並且由同事發展到戰友。

    林語堂加入《語絲》社後,經常參加該社同人的活動。他們由每月一次的聚會發展到每兩周舉行一次。一般都是星期六下午,地點是中央公園的來今雨軒。來今雨軒飯莊坐落在中央公園內環壇西路上,主體建築具有濃郁的古典色彩,庭院內假山、小橋、噴泉、瀑布相互映襯,海棠樹鬱鬱蔥蔥。當海棠花盛開的時段,漫步庭院中,不時清風吹拂,點點海棠花瓣似風如雪般輕輕飛揚著。來今雨軒始建於1915年,最早由當時中央公園董事會發起成立,軒名為北洋政府內務總長朱啟鈐所定。原址在中央公園內壇牆東南角外,裡筒瓦歇山卷棚屋面,南向,建築面積481平方米,廳前平台周圍砌矮花牆,中間獨置太湖石一座。廳後西側堆疊山石,為廣東劉姓老人堆砌。建成後本擬做俱樂部,後改為餐館,由趙升永租來開設了華星餐館和茶座。這一獨特的地理位置,吸引了當時眾多的社會名流,也留下了許多軼事。如著名通俗文學大師張恨水就喜歡來今雨軒,不管是春柳含煙、蝶舞鶯唱,還是冬雪堆玉、老梅燃情,也不管是秋菊噙香、黃葉流金,還是夏荷出水、翠竹臨風,這裡都給人一種惆然脫俗的美。他的代表作《啼笑因緣》便誕生在這裡。

    據《魯迅日記》記載,自1917年至1929年,魯迅先後曾27次到來今雨軒就餐、飲茗、交談、閱報、翻譯小說,他翻譯的小說《小約翰》便是在這裡完成的。

    語絲社雖在東安市場開成北樓擬定,但後來的聚會大多是在來今雨軒。林語堂在《八十自敘》中談到了語絲社活動的情形:"我們是每兩周聚會一次,通常在星期六下午,地點是中央公園來今雨軒的茂密的松樹之下。周作人總是經常出席。他,和他的文字筆調兒一樣,聲音迂緩,從容不迫,激動之下,也不會把聲音提高。他哥哥周樹人(魯迅)可就不同了,每逢他攻擊敵人的言詞鋒利可喜之時,他會得意得哄然大笑。他身材矮小,尖尖的鬍子,兩腮乾癟,永遠穿中國衣裳,看來像個抽鴉片煙的。沒有人會猜到他會以盟主般的威力寫出辛辣的諷刺文字,而能針針見血的。他極受讀者歡迎。在語絲派的集會上,我不記得見過他那位許小姐,後來他和那位許小姐結了婚。周氏兄弟之間,人人都知道因為周作人的日本太太,兄弟之間誤會很深。這是人家的私事,我從來沒打聽過。

    但是兄弟二人都很通達人情世故,都有紹興師爺的刀筆功夫,巧妙地運用一字之微,就可以陷人於絕境,置人於死地他們還有一位弟弟周建人,是個植物學家,在商務印書館默默從事自己本行的學術工作。"林語堂的這段回憶中,有兩處是不屬實的,可能是林語堂寫此自敘時年齡已高(八十歲),記憶有誤是難免的:一是語絲社的聚會不是"每兩週一次"。據川島在《和魯迅相處的日子·說說〈語絲〉》一文中說:"《語絲》既沒有稿酬,於是先是印了'語絲稿紙'送給寫稿的人,後來是請吃飯。大抵在《語絲》出版到十多期之後,每月月底就必有一次聚會,每次一桌兩桌不等。這就在一些飯鋪的或一房門外,有時便會看見掛著一塊上寫'語絲社'的木牌。從此,《語絲》也就開始有'社'了,但也只在這樣的小木牌上有時寫寫而已。

    "魯迅在《我和〈語絲〉的始終》裡也談到了聚會的情況:"《語絲》的銷路可只是增加起來,原定是撰稿者同時負擔印費的,我付了十元之後,就不見再來收取了,因為收支已足相抵,後來並且有了贏餘。於是小峰就被尊為'老闆',但推尊並非美意,其時伏園已另就《京報副刊》編輯之職,川島還是搗亂小孩,所以幾個撰稿者便只好搿住了多眼而少開口的小峰,加以榮名,勒令拿出贏餘來,每月請一回客但我那時是在避開宴會的,所以毫不知道內部的情形"。二是魯迅從未參加"語絲社"的聚會。魯迅於1923年7月14日與周作人妻子羽太信子發生嚴重衝突,當晚即改在自己房內用餐,不再與周作人等一起吃飯。7月19日,接到周作人親自送來的絕交信,兄弟二人就此絕交。8月2日,魯迅搬出八道灣十一號的寓所,與朱安一起,遷至西城的磚塔胡同六十一號居住。1923年底才購買了宮門口西三條胡同二十一號房宅。1924年6月11日,魯迅往八道灣十一號舊宅取書及什器,又與周作人夫婦發生衝突。11月17日,參與組織的《語絲》週刊創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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