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柒 第95章 第二七○章 (4)
    不料這次上當更大,等到上下吸緊,不能動轉,才知萬無生理,再想毀珠自殺,已經無及。只見一片佛光自空飛射,竟將頭上混元真氣擋退了些,百忙中以為有了一線生機,想把元神乘機遁走。就這佛光一閃,瞬息之間,妖蚿這裡已將天靈震破。兩條與妖蚿同樣,長約三尺的妖魂,各含了半尺方圓一團翠色晶瑩的寶珠,剛剛向上****,神鳩突然現形,猛伸開丈許大小的鋼爪,分頭向下抓去。同時口中噴出大股紫焰,裹住妖蚿,兩聲慘嗥過去,全被吸入腹內。先噴佛光也已飛回,神鳩張口接住,身形暴縮復原。兩翼一展,風馳電掣往左側飛去,晃眼不見。這時妖蚿只剩死屍,靈氣全失,佛光一去,重被青白二氣吸住。阮征惟恐寶鼎吸力太大,元珠還未到手,便將妖蚿吸入鼎中化去,為此用神砂將妖蚿下半身吸緊,以便神鳩下手。等元珠奪下,立即收寶。阻力一去,寶鼎威力大增,那麼長大的妖蚿死屍,竟似靈蛇歸洞,飛一般往寶鼎怪口之中投去,晃眼無蹤。

    阮征也率眾人往坎宮陣地趕到,手中靈訣往外一揚,寶鼎立復原狀,縮成尺許大小。眾人料知妖蚿已被寶鼎煉化,前古至寶果是神妙莫測,互相驚贊不已。阮征隨道:「還有兩個難題,一大一小,乙師伯正在施為,不知如何,我們快去看來。」說罷,一同飛起,往左側群峰環繞中的磁源地穴飛去。剛飛過一座高矗入雲的玉峰,猛瞥見一片寒光閃閃的碧雲,裹著一股其長經天的暗赤色火氣,朝最高空中電也似急斜射上去,破空之聲震得山搖地動,猛烈驚人,從所未見。回顧海上波濤,本隨嘯聲高湧起數十百丈,此時正似山崩一般往下落去。驚濤儘管浩蕩,威勢卻減小了大半,海嘯也已停止。地底風火之聲也似潮水一般,由近而遠往四外散去。知道災劫已被消滅,好不歡喜。

    到後一看,李洪同了龍娃正在歡呼。那地方是翠峰環繞中一片凹地,當中也無地穴,只是一片池塘,翠峰倒影,碧波粼粼,池水甚是清澈。四邊不少琪樹瓊林,滿地繁花如錦,景絕清麗,一點不像適才經過災變景象。石生笑問李洪是何緣故。李洪答道:「你們沒有看見,方才形勢多麼厲害。那磁光太火最盛之時,因被我的金蓮寶座壓住****,不能出來,下面地火及點燃的元磁真氣無法宣洩,威力越來越猛。彼時山林地皮一起震動,眼看就要全數爆炸;四外花樹紛紛搖落,如下暴雨一般。幸虧乙師伯全力施為,百計防護,勉強保住。正在危急之際,神鳩忽然飛到,吐下兩粒內丹元珠。乙師伯說妖蚿稟千萬年純陰之氣而生,此珠功效不在冰蠶之下,可惜用以防災,不能保全。還有地火磁氣全都爆發點燃,此珠雖可引火復原,但經連日地水火風在地底互相激盪,地層已經熔化不少,不將地火發洩,遲早仍是禍胎。幾經盤算,已有成竹。接到元珠以後,立時命我閃開,將預先埋伏的仙法禁制一齊發動,穴中地火立時狂噴而出。他讓過火頭,將兩粒元珠上下分擲,下半地火立被一片寒碧光華壓了下去。

    一聲雷震,湧起一股清泉,晃眼便將地穴佈滿,成了這一片池塘。同時另一粒元珠也已爆散,乙師伯跟蹤飛起,同化作一片碧雲,將那數千丈的火頭裹住,向天空中飛去。乙師伯的法力尚且如此,你當是容易的麼?現在諸事已定,只等九疑鼎收復海中精怪之後,你們天外神山就住成了。」金蟬便問:「神鳩何往?」李洪又道:「當地震最烈之時,神鳩一到,乙師伯一面行法,一面令它去往海中,防備那些精怪乘機蠢動,當時飛走。聽說不夜城主錢康也為此事,率領門人全數出動,與那些精怪鬥法多日,除去不少。不過為數太多,又不應該多殺,必需九疑鼎始能鎮住。阮師兄怎不快去?」阮征道:「乙師伯本有此意,後因錢道長已經出手,不願掠人之美,令我緩去,所以先來此地。」錢萊躬身說道:「前聽家父說,此間海眼中所潛伏的妖精,多半是前古遺孽,猛惡非常,只為畏懼妖蚿侵害,不能出頭。妖蚿一死,定必興風作浪,甚或穿通地竅,逃往中土,禍害生靈,所以必須事前除去,免使為害。不過家父雖然住此多年,深知底細,但門下弟子法力有限,恐難成事。家父也必渴望諸位師伯師叔駕臨,請往一敘如何?」

    金、石二人不知阮征奉有乙休之命,另有用意,因愛錢萊,首先答應。餘人也多隨聲附和。阮征見眾同門已經應諾,不便獨異,略一尋思,只得點頭。一行十餘人同往海中心飛去,遁光神速,一會兒飛到。這時海嘯已止,那些海怪多半覺出厲害,海眼歸路又被乙休先用禁法隔斷,於是齊往不夜城一帶海岸下面洞穴中遁去。另有幾個最凶的還在領頭作怪,妄想將不夜城佔據。錢康知道這些精怪多非善良,休說被它上岸,即使都在近岸一帶盤踞,也是未來隱患。又算出乙休同了七矮弟兄,正與妖邪鬥法,開建光明境仙府,自己無力往助,反被海怪侵入,面子上也太難堪,便率門人妻子前往堵截。苦鬥了四五日,海怪雖除去不少,那最厲害的幾個因是出沒無常,將門人傷了好幾個。這類精怪多具神通變化,除它不易,錢氏夫妻又不敢遠離本島,正在為難。先是古神鳩橫海飛來,凌空下擊,只一爪,便將內中一個具有無數長鬚、上附吸盤毒刺的星形怪物抓死,連所噴內丹也吸了下去。那怪物名叫星吳,一雌一雄,最是厲害,性又凶毒狡詐。雌的見雄的一死,立縮形體,遁入海心深處藏起。神鳩為想得它內丹,假裝飛走,將身隱去。

    下余海怪本已多半驚逃,待了一會兒,無甚動靜,重向島上飛撲。神鳩志在取那星形怪物,尚在守伺,眾人恰巧飛到。見近光明境一帶還不怎樣,再往前飛,遙望海天盡頭,現出一座瑤島玉城,海中波浪如山,直上千百丈。妖霧迷漫之中,時有劍光閃動,許多奇形怪狀的妖物時隱時現,上下飛騰,大都三數十丈以上。島岸玉城之上,散立著好些道裝男女,各指著一兩道飛劍、法寶,向前抵禦。島邊更有一片極長大的青光,防護外層,遇有妖邪衝上,便即擋退。雙方鬥得正急。阮征昔年本來認識,看出那錢門弟子,好些手忙腳亂。暗忖:「乙師伯本來語意活動,並非一定不令前來。以後彼此隔海同修,他子錢萊又是金蟬愛徒,既已來此,何不助他一下,免使為難?將來便有什麼難題,看在他兒子分上,也不容坐視,到時再作計較便了。」念頭一轉,立即搶先飛去,手掐靈訣,將鼎一舉。寶鼎立時暴漲,懸向空中,大口重又出現,噴出金花彩氣,神龍吸水般朝下面精怪叢中射去。同時水中星吳見上面久無動靜,想拿島上諸人復仇出氣,也在此時飛出水面,被神鳩現形抓去。眾精怪逃得稍慢一點的,全被鼎口寶光攝住。眾人再把飛劍、法寶紛紛放出,四下合圍,全都困住,嚇得紛紛怪叫慘嗥,有的並還口吐人言,哀求饒命。

    七矮終是心善服軟,見眾精怪除有一半生得特別長大兇惡而外,餘者多半具有人形。因由上到下均被天璇神砂罩住,轉動不得,一個個正由大變小,往鼎口內投去。知道眾精怪少說也有三五千年功候,修成不易;平日畏懼妖蚿,並未出世為惡,有的竟連邪氣都無,不由生了惻隱之心。又知寶鼎善於分辨善惡。於是大喝道:「無知妖物!盤踞在這等仙山靈境,得天獨厚,還不知足,竟敢興妖作怪,來此擾鬧。本應全數誅戮,姑念今日地震,海底難於棲身,事屬初犯,稍從寬免。此鼎乃仙、佛兩家合煉的前古至寶,專除精怪妖邪,氣機相感,如影隨形。你們為數太多,難於分辨善惡。現將神砂放鬆,爾等如能從此洗心革面,就在海中遊行,為我神山仙府點綴,永不為惡,只要不被寶鼎神光吸去,便可活命。」眾精怪齊聲歡嘯,舞拜跪謝。那未成人形的也將頭連點,以示改悔。阮征運用鼎光暗中查看,見那麼多的精怪,只被寶鼎先後吸了十一個,下余全都掙脫,有的並還從容穿光而過,好生欣慰。剛剛發放完畢,對面瑤島玉城上突飛來兩個男女修士,身後跟著好些徒眾。錢萊早高呼:「爹娘!」飛身迎去。眾人知為首兩人便是錢康夫婦,忙收法寶,上前相見。

    錢康是個羽衣星冠的中年道者。夫妻二人由南宋末年得道,偶因機緣巧合,隱居小南極不夜城,度那神仙歲月,已數百年。除愛子錢萊新近轉劫重歸外,所有眷屬門人全未離開過。此島也和光明境一樣,到處玉砌瓊鋪,金門翠殿。加上主人多年新建佈置,添了好些金銀宮闕。當地又是終古光明,城開不夜,每隔九百六十年,只有一二日的黑暗。錢康帶了眷屬門人長住其中,端的逍遙自在,快樂非常,美景無邊,賞玩不盡。只有妖蚿是他一個強敵。多年來苦心積慮,煉了兩件法寶,準備用一件防衛本島,用一件去除此大害。不料法寶尚未煉成,妖蚿元嬰已快成長,眼看神通越大,不久即來侵害。正在愁急,恐其先發,錢萊忽追妖人,趕往光明境去,聞報大驚,知道此後永無寧日。雖然心疼愛子,無如仇敵厲害,如在本島,還能防禦,如往妖窟,決非其敵。權衡輕重,只得強忍悲痛,修下綠章,向玉清仙界恩師通誠祝告。同時虔心推算,居然算出一切因果:不特愛子此行因禍得福,並且前數年所籌計未來的事,也可因此得到極大助力,以後神山仙景,更不會再有妖邪盤踞。

    乙休到時,本欲往助。繼一想,不久地震海嘯,尚有不少精怪要來侵擾,惟恐損壞本島仙景。以為乙休神通廣大,七矮法力高強,此來必有成算,去了不過錦上添花,不能出甚大力,便沒有去。料定對島諸人必來除妖誅邪,哪知乙休忿他自私,當阮征走後需人之際,未往相助,只顧防衛自己,示意阮征先無須管他閒事。申、阮二人戴罪八十一年,全仗乙、凌諸老愛護保全,才得脫難,自然惟命是從,照他意旨行事。如非金、石諸人答應得快,幾乎中止,因此晚來一步。錢康見妖蚿伏誅,地震已止,遙望磁光火頭已被乙休引走,所盼的人一個未來。只古神鳩略一現身,抓死了一個精怪,便即不見,彷彿專為奪那內丹而來。精怪為數甚多,防不勝防,如非事前防禦周密,幾乎被它們撲上島來。門人有三個受傷。正在為難,眾人忽然飛臨,才一到,便將海中精怪全數制伏,好生驚佩,連忙迎上。愛子已當先趕來,向各位師長一一引見。申、阮二人原是舊交,見面均甚喜慰。錢康便請眾人去到宮中款待。

    那對敵之處,乃是一片五色珊瑚結成的地面,全島只此一處不是玉質。那地皮直似五色寶石熔鑄,細潤無比,其平如鏡,光鑒毫髮。靠海一面,晶岸削立,高出水面只兩三丈。四外生著不少大約兩三抱的珊瑚樹,瓊枝丫杈,奇輝四射。臨海建有一座十餘丈高大的金亭,三面花樹環繞,面臨碧海清波。近岸一帶更有不少翠玉奇礁,鏤空秀拔,孔竅玲瓏。風水相搏,會成一片潮音,洪細相間,彷彿黃鐘大呂,簫韶疊奏,音聲美妙,好聽已極。先前放走的海怪好似感恩誠服,去而復轉,連那煉成人體的,全都現出原形,羅列海上,各現出前半身,朝著眾人歡笑舞蹈。一個個俱是奇形怪狀,彩色斑斕,噓氣成雲,排浪如山。

    微微張口一噴,便有一股銀泉射起數十百丈高下,海面上當時便湧起大小數百根撐天水柱。時見吞舟巨魚,脅生多翅,上下水中,往來飛行。另有鮫蜃之類賣弄伎倆,各噴出一座座蜃樓海市,照樣也有金亭玉柱、瑤草琪花、仙山樓閣、人物往來,把近岸數百里的海麵點綴成一片奇觀。再被這真的神山仙景互相映襯,越覺火樹銀花,魚龍曼衍,光怪陸離,雄奇壯麗,簡直不可名狀。眾人年輕好奇,不捨離去。石生、易震同聲笑道:「我們與主人此後成了一家,不作客套,盛筵自當領謝,但請把席設在此間如何?」金蟬也說:「這裡最好。」錢康夫婦知道眾人想看海景,又因乙休尚未回來,在此迎候也好,立答:「遵命。」旁立門人侍女,早有多人分頭飛去,一會兒,便將盛筵設好,來請入座。

    錢康剛陪眾人入亭就座,忽見一道金光比電還疾,橫海飛來。阮征看出乙休所發,連忙趕向前面,接到手內,落下一封柬帖,金光重又飛去。阮征打開一看,不禁大驚失色,忙喊:「大哥、洪弟、蟬弟,快來!」眾人早紛紛湊向前去,看完俱都驚急非常。申屠宏隨道:「我早料到此事必有後文,不想如此厲害。連靈嶠三仙也會牽入,事甚扎手。二弟還不便去!此間仙府新設,也難離開,只好由我與蟬、洪二弟送凌師妹四人一行吧。」錢康料有極重大的事故發生,否則以眾人的法力,絕不會如此驚慌,但新交不便詢問。方疑乙休恃強,也許消滅磁光太火未成,中途遇險,干神蛛已先開口道:「愚夫妻可能同行,少效微勞麼?」申、阮二人同聲笑答:「二位道友如肯同行,自是佳事。」說時,錢萊已由四女手中取過一身衣服鞋襪,轉贈朱靈。主人看出眾人行色匆匆,正欲挽留片刻,小飲兩杯再走,七矮所帶告急傳音法牌突又發出緊急信號。眾人一聽,越發愁急,略一商談,申、李、齊、凌、干、朱六人便向主人告別。要知是何緊急之事,請看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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