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柒 第12章 第二五○章 (2)
    四人隨把飛刀、飛劍、法寶聚向護身神光之處,同時癩姑和周、謝二人各掐靈訣,運用玄功,合力發動神雷。這時那烏金色雲光越來越盛,勢也越疾,似排山倒海一般,閃變起無限金星,飛花電舞,四方八面潮湧而來,正當萬分猛惡之際。三人為想增強神雷威力,原是同時發動,只聽霹靂連聲,一片震過,金光雷火紛紛爆散。妖光似驚濤駭浪一般騰湧中,剛覺出雷聲沉悶,妖光各為排蕩,立即合攏,未怎擊散,勢轉加強。倏地眼前一暗,四外妖光忽然一閃全隱,妖屍和毒手摩什也不見蹤跡。阻力雖去,神光以外仍是一片沉冥,宛如置身黑暗世界之中,什麼也看不見。試將法寶、飛劍放將出去,探查遠近,只見一道道的劍光、寶光在暗影中向前疾駛,既無止境,也不能照見別的人物影跡。謝琳施法由手上放出兩道光華,照向前去,也是如此,身上卻是輕鬆得很。

    本來三人以為身已入伏,恐有疏失,只得將法寶、飛劍招了回來。先前道者朱逍遙元神自從遇救,到了神光裡面,朝四人拜謝之後,便由口中噴出一股青氣,將身托住,趺坐其上,彷彿入定神氣。三人見他兵解之後尚有如此功力,外有神光保護,不畏侵害,應敵正急,無暇多言,又當他煉氣凝神之際,未便相擾,一心對外,均未顧及和他說話。及至眼前形勢驟變,正想方法應付,忽聽道者發出極微細的聲音說道:「諸位道友此時已被移向中洞。聖姑禁法神妙無窮,貧道道淺力薄,本也莫測高深,乃是連日在此暗中留意,觀察五遁生剋變化與顛倒挪移之妙,約略得知一點大概。照著日前見聞,全洞禁制樞機雖然發源於此洞下層靈泉癸水,但是中央戊土乃聖姑生化之地,中宮主位所在,與此洞癸水相剋相生,同為命脈,變化無窮,威力至大。貧道早知崔盈氣數已盡,少時戊土威力必要發動,甚或生出許多幻相。諸位道友功力既深,法寶尤為神妙,更有佛法護身,只要身在光中,不出光外,以適才眼見法力之高,一任她五遁齊施,也無可如何。時機一至,便可轉敗為勝了。」

    三人方覺道者所說雖是好意,除指出地系中洞以外,俱都無關宏旨。並且中洞戊土禁制之力的外層法物,已被上次易靜師徒破去,換了乃父易週一道靈符代替。固然聖姑法力無邊,各洞各層的五遁禁制均能自行變化,往復相生。但這中宮主位所設法物頗關重要,預先被人暗中破去,威力到底要差得多。何況上官紅未拜師以前,先就得了乙木全訣,後隨乃師玄龜殿一行,又得了師祖易周的指點傳授,加以生就仙骨仙根,靈悟絕倫,用功更勤,早已深悉微妙,縱令戊土發生妙用,有上官紅乙木克制,也可無慮。

    當初易靜重入幻波池時,易周曾示機宜,命由中洞入內,五遁之中獨破戊土法物,並令以靈符代替,設下一樣可以生出妙用的贗鼎,以防妖屍事前警覺。今日妖屍將一行四人移向中洞,此老精於先天易數,千百年內過來因果,默運玄機,加以推算,立即洞悉本源。洞中禁法阻隔,難不倒他,今日之事,必和各位師長一樣,早已推算詳明,此舉定必含有深意。這位朱道友功力似非尋常,新遭兵解之餘,又被妖網一罩,元氣傷耗,理應調神靜養。適才聽他元神說話聲音微弱,十分吃力,患難同舟,自應關切。只是他強力嘶聲,多勞心神,所說怎會無關痛癢?此人深淺雖未盡悉,即以適才所見情形而論,也似乎不應如此平庸,難道還有別的用意不成?

    想到這裡,三人再一回頭注視,道者說完前言,便自四面張望,神情似頗緊張。心疑有故,方欲設詞探詢,猛瞥見左側暗影中飛來一團邪霧,中現妖屍,披頭散髮,滿面鮮血狼藉,目射凶光,口角微帶獰笑。神光以外,暗霧沉沉,一片昏黑。妖屍身上又無光華,只籠著一團綠色濃霧。如非四人慧目法眼,妖屍又穿著一身素白,直看不真切。其來勢特快,彷彿暗夜荒郊,突由側面飛來一個厲鬼,神態比前還要兇惡得多。到了近側,便咬牙切齒,戟指厲聲咒罵不已。癩姑、謝琳先當妖屍隱而又現,不是佈置停當前來誘敵,便是自己一行身已入伏,妖屍故意激怒自己出手,以便五遁禁制生出反應。事已至此,終須一鬥,出手不出手俱是一樣。不過妖屍玄功變化頗不尋常,既敢對面,必有所恃,多半出手也傷她不了。不願徒勞無功,意欲稍停,徐觀其變,以靜防動,看她到底有甚花樣。暫時仍守在神光以內,只在暗中準備,乘隙出擊,並推測門戶方向,相機而作。咒罵之聲,視同犬吠,先未理睬。後來聽出妖屍竟為那姓朱的道者而來。

    原來妖屍窮凶狠毒,基於天性,生平睚眥必報。一與為仇,不將對方酷虐殘殺,決不罷休。加以素日自負奇美絕艷,獨超仙凡,所有情人面首任其玩弄,死生惟命,百死無悔。那姓朱的道者雖為她而死,但是死前先已悔悟警覺,只以一死了卻孽緣,為轉世重新參修正果之計。死後又和仇敵一路,情同背叛,由此可見仍有由迷網中跳出的人。似此絕無僅有的事,已認為大逆不道。再加上道者元神所說的話,在癩姑等四人聽去無足重輕,在妖屍卻重又激發其滅屍銷骨之痛。於是回想道者初見面時的情景,分明早知強敵深入,近在肘腋。如真迷戀自己,不記前仇,沒有怨忿,又深知臥室中的設備埋伏,只須在一進門時,出敵不意,先將埋伏引發,防護好了自己的肉身,再行詳說來意,敵人任是多高法力,也難傷害,弄巧還要入網受擒,那是多好。即使他知自己心毒,平日所說埋伏恐有不實,防誤犯險,不敢冒失引發,預先也應報警。

    一經喝破,敵人自必發動,自己也無不信之理,如何會遭仇人荼毒,鬧得全身粉碎?若是就連這樣也恐敵人厲害,先下手來傷他,不敢公然喝破,那麼只要上來不和自己糾纏,做那酸腐醜態,勾動蘊蓄多年的慾火,同時又假惺惺作態,當人情急之際縱身引避,說上許多逆耳之言,激動自己暴怒,一意殺他煉魂,也不致元神離體,授人以隙,使敵人乘虛而入。追原禍始,姓朱的實是罪魁。再查看仇敵,對己及自己的同黨無異水火之不相容,獨對他卻在身陷七煞神光、奇險百忙之中,盡心盡力,不惜犯險,奮身相救。事後各無一言,直到強仇大敵將入羅網,忽然脫口一說,便洩自己機密。

    前後情形諸多可疑,不特和仇敵似有成約,就許是他因妒生忿,因此生真元已破,為想轉劫成真,拼遭兵解,了此前孽。一面心懷怨毒,不令別人快活,特地勾引外賊乘隙加害自己。故此仇敵易於潛入。否則他先被烈焰困住時,仇敵明可救他,卻不出手,他也不求人救,直到兵解以後,方救出險。可恨自己糊塗,先聽他說仇敵深入肘腋,因其言多閃爍,又在被困反目之時,既未背信,兵解前,又曾露出有外人相救之意,怒火頭上,又認為強仇業已被困,欲逃不得,何力及此?也未稍加思索。一生數百年來,慣以詭詐陰謀隨意致人慘死。自從脫困復體,法力愈高,除對老賊尼心猶顧忌外,別無所畏。平日認為此外誰也無奈我何,誰知容容易易,敗於幾個無名賤婢之手。而同謀勾引最關緊要的,卻是她這舊情人。越想越疑,越疑越恨,越覺所斷不差分毫。

    妖屍此時惡貫將盈,心神暗中受禁;加以艷屍被毀,骨化形銷,終身未有之痛,較諸前受雷劫怨毒更甚。等到布就羅網,待要復仇之際,因對頭一句話,想起後果前因,痛定思痛,急怒交加,凶焰更熾,不禁犯了有生俱來的凶野殘暴之性。神智已昏,處事愈發顛倒悖謬,一味任性,不計利害。尤其對於舊歡的仇恨鬱怒難消,不先暴跳發洩一場,宛如骨鯁在喉,萬分難耐。本意恨極仇人,雖已有了成算,只是怒不可遏,想先惡毒咒罵一場,然後再引這幾個去上死路。這一來,卻又平白多吃了虧。

    癩姑先只當她故意罵陣誘敵,以為法寶、神雷傷她不了,不願無的放矢。嗣聽妖屍專指道者元神毒口咒罵,對於四人只偶然隨口帶上一半句,五遁和原有埋伏並未發動,並且越罵越凶,漸漸聽出妖屍認定情人內叛,引敵上門,毀她那副艷骨。此舉直動了真氣,並非偽裝,仇深恨重,只願毒口洩忿,欲使對頭聞說少時所受奇慘,心神震悸。不料對頭只是微露憐憫之色,默然相向,絲毫不以為意。於是怒火越發上攻,咒罵不已。敵人又未有動作,遂致忘乎所以。按說妖屍何等凶狡,不應如此稚謬,癩姑實在不解。而謝琳早就準備好伺機一擊,不問成功與否,且先試試,能傷妖屍更好,至多引發埋伏,也比長此對耗強些。見癩姑一味注視妖屍,遲疑不動,便扯了一把。癩姑忽然心動,想起妖屍此舉出乎常度,也許惡貫滿盈,情不由己,忙即點頭會意。跟著一個暗號,冷不防,四人把飛刀、飛劍、法寶、神雷齊朝妖屍猛發出去。

    妖屍也是背運當頭,中心首鼠,不知如何是好,更不知中洞外層法物早被仇敵破去。雖有聖姑遺留的環中世界,仇敵被自己倒轉禁制,移向小須彌境禁圈以內,上下四外混亂昏茫,急切間分辨不出方向門戶,難於走脫以外,那戊土禁制,只是易周靈符妙用所化幻相,並無實效。誤以為敵人只要出手,不特傷害不了自己,必將戊土禁制勾動,外五行禁制隨以相生。如能就此殺敵,省卻往中洞內寢宮涉險更好;否則,便仍用前策,豁出相拼,也報此仇,逕引仇敵去犯內洞。總之認定眼前仇敵全成了網中之魚。正罵得起勁頭上,做夢也沒想到毒手摩什煞光一撤,失了防禦。對方那些神物利器雖不能衝向禁圈以外,在圈內照樣具有極大威力妙用。本未防到,忽然同時夾攻,焉能禁受?如非修煉多年,擅長玄功變化,又是煉就元神的話,只此一擊,不必李寧再用佛光化煉,便已伏誅,形神皆滅了。

    癩姑等四人因先前刀劍、法寶無功,也未想到妖屍會受重創。大家出手原快,癩姑的屠龍刀尤為神妙迅速,一道紅光當先而出。說時遲,那時快,妖屍瞥見敵人突然發難,先猶輕敵,並未逃遁遠避,一意行法,只將身形飛向一旁,手掐靈訣往外一揚,滿擬戊土禁制必要發動。誰知黃光一閃之下,仇敵刀光已然臨頭,這才覺出不妙,忙施玄功變化逃遁,已是無及。癩姑屠龍刀首先攔腰而過,跟著周、謝、上官三人的飛劍、法寶也急如閃電,相繼飛到。除輕雲出手最遲,青索劍只掃中一點芒尾外,下余全部奏功。謝琳更是心靈手快,神目如電,瞥見這次妖屍居然受傷,一面欣喜,一面不問能中與否,覷準逃路,又補了一神雷。妖屍連受重創之下,身形已被飛劍、法寶分裂,當時不及復原,接連兩聲厲嘯,化為幾縷飛煙,投入暗影之中遁去,一閃即隱。

    癩姑等四人見此情形,心氣愈壯,立縱遁光,姑試往妖屍逃路衝去。剛一起飛,猛又覺出天旋地轉,光景越發黑暗。四人不知妖屍經此一敗,越認定仇敵太強,外層五行禁制不能為功,以為適才不該大意,沒有察出戊土被人反制,轉中誘敵之計,連受重創,耗傷了不少元氣,如非精於玄功,幾遭滅亡。悔恨急怒交加,決計冒險,專施前策,不再發動外層埋伏禁制,便宜四人省了許多心力。易靜等三人也因此空隙,無人阻撓,從容出險,尋到洞中靈秘之地,終於兩下裡合力,完成大功。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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