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傳·柒 第6章 第二四九章 (1)
    密室覷濃春搖玉軟香溫驚絕艷祥雲消煞火搖金光寶相走神嬰

    暫且放下謝、李二人不提。先說癩姑等一行剛飛抵北洞上層二妖孽調情的石室附近,便聽毒手摩什厲聲叫罵,依了謝琳,便要硬沖進去。癩姑聽出二妖孽調情,妖屍全是假話,摩什卻很相信,暗忖:“這兩妖孽均不好斗,難得他們自己疏忽,在此糾纏,樂得多延一會兒,趁便行事,等易師姊出險,七人合力下手,豈不更妙?對方真警覺時,再動手也不為晚。此時能不惹他最好。”忙打手勢,止住眾人,暫在當地伏伺,相機進止。一面暗發傳音信號,催謝、李二人即行下手,救出易靜;一面暗中窺聽對方言動。

    妖屍那麼邪法高強,機警靈敏,行起事來,竟會愚昧顛倒。她並不是不知道聖姑道法高深,威力靈異,男子入洞首犯禁約。偏只煉到元神剛剛回生復體,僅能在洞內隨意行動,實則孽難尚猶未滿,休說遠走高飛脫困他去,連洞門都未得走開一步。竟然忘了利害輕重,開頭便號召同類妖邪,男女不論,一體勾結。繼見情勢日非,方始驚惶。按說妖屍本是聖姑逐出門外的孽徒,劫中沉淪已歷多年,受盡苦難,在末劫未臨以前,如能放下屠刀,自知悛悔,昔年師徒一場,多少總還有點香火之情;仙、釋兩門,又俱都願人自新,事並不難。只有立志斷去貪嗔淫欲,向聖姑虔誠悔過,棄了盜取藏珍道書的妄念,離開幻波池,另覓仙山隱修,脫難並非無望。縱令宿孽太重,挽蓋又難,到底逃過現劫,有了生路年月,總好得多。至不濟,將來再經一次兵解,仍可轉劫重修正果。何致形神皆滅,萬劫不復啊!

    這也是她惡貫滿盈,天生凶狡淫邪之性,蘊毒多年,久而愈烈,一起頭便倒行逆施。自從聖姑玉牒示做以來,便日在憂危之中。她所勾結的妖黨,除女的本來不多,還乘隙借故溜去兩個一去不來而外,便是男的,照例到後百日以內必遭橫死,不為仇敵所殺,便是自相火並,再不便是久處生厭,故意自出陰謀暗算:或以淫情媚態,雙方離間,使其殘殺;或是故用言語巧激,令其妄犯聖姑禁網,欲毀法物,驅上死路。奇怪的是,妖屍事前一意孤行,真覺非此不能快意,事後想起也知不對,偏生到時又不由自主。再一算死者來的日期,死己手的,多是將近百日邊上,分明來人這一關決難渡過。

    即以上次而論,死的那幾個同黨全是有力助手。為了屢次黨羽遭禍俱都不滿百天,想起聖姑禁條膽寒,格外小心,決計不再以喜怒殺人。平日並還多方調處,以防再有內爭,又應百日死限。眼看這幾個黨羽差不多到了百日將近期限,尤其胡覽和陰四娘這兩個最得力的,當日便是第一百天,並無甚事。自己最愛重這兩人,不會害他們,與別的同黨又均和好,加以各擅玄功變化,本領甚高,怎麼想,也不會當日就死。心方暗罵聖姑:“老鬼賊尼,縱令你靈氣還未盡喪,至多也只愚弄我一時,我一留心,便不上套。似胡、陰二人,連鳩盤婆那麼恨他們叛教,逃出赤身教多年,尚沒奈何他們,何況你這般伎倆,可見遇見真有神通的,你也害他不了。”

    哪知念頭才動,先是衛仙客夫妻、東方皓和沙亮、沙紅燕兄妹相繼攻入,跟著又有周、李二人隱身潛襲,結局是把這幾個快滿百日的同黨分別殺死,哪一個也沒過了百日期限。尤妙的是妖屍近日功候更深,棄此而逃並非不能,竟然始終沒想起一個走字。連那殘余的一班妖黨也是如此,盡管代為愁急,卻無一勸她走的。妖屍本心不想招惹毒手摩什,但胡、陰二人死後,再一計算,殘余妖黨不濟的多,又多同時到來,相差只二三日。准備孤注一擲,應在本月癸未,恰巧是一班妖黨的百日限期。痛定思痛,越發憂急,萬般無奈,只得把毒手摩什招來。二妖孽全都淫凶膽大,無所不為,雖以聖姑法力暗制,未污仙府,但是妖屍過信情人法力,有時想到高興,幾連聖姑也不十分在意。

    毒手摩什又極驕狂,不知身犯禁條,當日雖得漏網,死期仍在百日之內,心神也受暗制。口發大言,誇說法力高強,敵人休說入洞,只要在池邊經過,立可警覺。話又果然應驗,到後連來兩次敵人,俱是才一隱身入洞,妖屍還未警覺,便為他所殺。這一來,妖屍越加信賴,未免大意了些。而當日又是二妖孽成敗生死關頭,在聖姑暗制之下,妖屍固是神智不清,雖料到當日必有變故,決不平安,偏生心念一動,便自撇開,忘卻厲害。毒手摩什邪法原高,雖不像在妖宮有寶可以查形照影,觀察仇敵蹤跡於千百裡外,但只要略按靈光,百裡內外的動靜形跡,也立可查知。也是色欲蒙心,一意想和妖屍纏綿,心不在焉,加以大難將臨,所受暗制更甚,神智時復昏迷,人已不由自主。

    可是癩姑久聽師長前輩和玉清大師、鄭八姑等告誡,心有成見,深知二妖孽凶狡異常,如今見此情形,轉覺出於意外,漸疑是詐,不敢冒失,一面暗囑眾人加意戒備,一面暗尋入口。反正此行只為牽絆妖孽,不問對方真假,心計已遂;對方如真欲令智昏,不知警覺,更是再好沒有。現在毒手摩什為色所迷,奉命為謹,如能乘其分開之隙,由別處繞向寢室,就除她不易,先將她肉身毀去,豈非絕妙?因是素來處事謹慎,心雖盤算,依然強止謝琳,不可輕舉。待了一會兒,見毒手摩什仍守候在室內,目光注定妖屍去路甬道,意似情急焦躁,又無可奈何之狀。方在心中笑罵:“畢竟妖邪還是妖邪,枉自修煉多年,那麼厲害的邪法,竟會如此昏愚無恥。”猛覺輕雲扯了一下衣襟,心疑有變,忙一回顧,謝琳正要往另一條夾壁巷中走去,連忙上前拉住。一打手勢,才知謝琳不耐久候,也和自己一樣心思,欲別尋門路,去斬妖屍。癩姑覺著謝、李二人尚無回音,強敵機警異常,只是一時疏忽,為色所蒙。適發信號便擔著心,相隔這麼近,只能以手勢達意,傳聲遙問恐有警覺,生出絕大阻力,不到十分緊急,最好不向謝、李二人發聲。又料救人也非易事,謝琳不耐久候,雙管齊下,就便相機除妖,未為不可。只是沿途不知何故,未遇阻礙。事固無此順手,也許湊巧走得恰對,這一路無甚埋伏,故未觸發。身居重地,步步皆有危境,如何可以為例?因此,仍主慎重,稍安勿躁,看清道路再去,免致打草驚蛇。

    二人正以手勢問答,忽聽妖屍發話道:“你果是真心愛我。不過我此時正要運用玄功,以備今夜元神復體。並且這裡還有幾人相聚多日,承他們愛重,都是一樣癡情,如稍分愛,你決不容,過了今日,勢難再見。人均為我出過死力,恐怕比你還認真,分手以前,也應假以辭色,說上兩句中聽的話。少時,我還要先把他們逐個喚來,談說幾句,說完再來請你,你尚須多等些時。我一則為和你長久恩愛,二則今夜還須他們出力相助,免你一人勢單。但在和你同行以前,卻不許你管我閒事,也不許你多心呢。”說完,跟著一聲媚笑。毒手摩什好似聽了生氣,又不敢發作,剛厲聲說了一個“你”字,把牙齒一錯,便自忍住。妖屍也不再說。

    這地方原是西、北兩洞相接之處的上層幾大間石室,外有幾條甬道夾巷,四通八達,門戶途徑交錯分列。妖屍北洞新巢,輕雲並未來過。因來時未遇阻礙,照著以前師示大略,順西洞甬道而飛,聞得二妖孽說笑叫罵,循聲而至。洞中千門萬戶,途徑繁復回環,即便先有人指示,也難免走錯。所以癩姑見此情勢,不肯冒失。先前毫無把握,不知如何走法,方可繞向妖巢。妖屍這一發話,才聽出相隔尚遠,似在西北角上一帶。一面揣摸,正待試探前行,忽見一條黑影由身後來路急飛而來,自左側越過,往前面通西北的夾巷中飛去。眾人隱身在側,並未覺察。料是妖屍所召妖黨,便跟蹤尋去。方幸途中仍是平順無阻,一看前途又遲疑起來。原來事出倉猝,妖影飛行甚速,癩姑又太小心,停了一會兒,無甚動靜,方始追蹤,這一耽延,前面現出上下三條歧路,所追黑影已早無蹤,看不出是何道路。只得照著意擬,往左邊小甬道中走去。

    癩姑拿定穩健主意,稍遇可疑,便自停下,試探明了再進。始終也沒想到,妖屍斷定敵人只有由外入內,忘了先前疏忽,死星照命,強敵已然乘隙隱形飛入,只把外洞兩層加上嚴密禁制。這一帶雖是腹地,但靈泉發源的樞機重地是在北洞下層,敵人不把頭兩關攻破,決不能深入此間。如和上次沙紅燕一樣潛行侵入,只要一入洞門,立時警覺。現時水道已閉,無須戒備。況且,毒手摩什和自己在此,來了人只是送死,不足為慮。只有停屍寢室戒備尚嚴,以防萬一因事離開,為人所算,不過多一半還是防備同黨。自己現在室中,自然不必介意。

    此時妖屍又因先來兩個強敵才一進洞,被毒手摩什不用一點原有埋伏,便將其困住,凌辱個夠,故意放他逃走,再行追回慘殺。法力既高,行為又與己心相合,覺出有此一人足可濟事,余黨全是廢物。這班妖黨又各許有甜頭,自從新情人摩什來到,雖然膽怯,不敢與爭,背後對自己全發過牢騷。明日脫難和毒手摩什棄眾一走,全成仇敵,日後還須防人報復。不覺故伎復萌,又生惡念,欲乘前半日閒暇,挨個試上一試。除非試出真對自己盡心盡力,日後又悉憑己意,招之即來,揮之即去,不敢絲毫違忤的,還可容其存活;如若怨望不遜,或是暗中要挾,反正有他不多,無他不少,索性便假手摩什將他除去,以免後患。為想激發毒手摩什妒火,那幾個同黨行經處,禁制全撤。

    癩姑等總想,當日乃妖屍脫難緊要關頭,戒備必嚴,陷阱必深。有謝琳一路雖可無害,畢竟易靜未出,尚不能反客為主,自以少遇阻力為是。敵方的這等情形,如何得知?路又走錯,走向往聖姑寢宮的中洞後殿要路,差一點沒將正反五行埋伏觸動。等到發覺走錯途向,忙退回來,又耽誤了些時候。及至趕回原處,正遇上一個由妖屍室中退出來的妖黨,忙即閃開一旁,再照來路迎去,這才尋到地頭。

    原來妖屍所居之處,乃北洞最上一層,相隔上面依還嶺地面只數十丈,為全洞最高之所在。這也是妖屍日前打算,事如不佳,便來此室復了原身,倒反五遁,自行震破上面石層,拼犯奇險裂山而逃。主意打好,遷入以後,覺著此舉太險,又復丟開。這裡不似西洞內俱有好幾層的禁制,威力要差得多,白白便宜仇敵易於下手。癩姑、謝琳、輕雲、上官紅四人一點事沒費,便輕悄悄掩到地頭。那寢室共是兩大間,通連著石室。室外又有一大間敞堂,有門無戶。洞中所有門戶通道多是穹頂形式,門均高大。惟獨妖屍這間寢室,外作大半圓形,壁上開有兩個六角形的小門,為別處所無。那敞堂之外,是一條蜿蜒如蛇的甬道,堂當中段彎曲之處,由甬壁上開一圓門。這一來,敞堂便成了新月形式,地系北洞上層最高之處。四人來路口外,途徑門戶上下縱橫,棋布錯列。甬道復壁,大都曲折低昂,勢如旋螺,外表道路紛歧,實則中含九宮八卦奇門妙用,諸般禁制。發動時,稍一不慎,便墮羅網。只要道力稍差,不識其中妙用,誤入歧途,也休想走得出去。又均就原來整石鑿成的居多,雖是洞中高處,相隔上面還有數十丈,所有石壁均經禁制,堅逾精鋼,更非尋常法力所能動它分毫。除了束手待擒,決無幸免。

    這條甬道的入口尤為詭秘狹小,內中復多歧路,端的隱僻異常。其實相隔二妖孽適才對談之處,僅隔裡許之遙,可是極難發現,即便撞上,無心走入,也易迷糊。尚幸四人多精悉五行陰陽生克之妙,先雖沒有找到,卻認明來去向背和此中妙用,稍覺不對,立即回身,既未把路走迷,也未誤入禁地。恰巧遇上一個新由妖屍室中退出來的妖黨,略微用心觀察,便已尋到。這還不算,並因此途中阻延,把妖屍先招去的一些妖黨全數錯過,使妖屍完遂自殘羽翼的毒計,無形中占了若干便利。四人先進敞堂時,見對面圓壁上有兩個六角小門,一紅一白。外壁色如黃金,內壁色如青玉。堂中無甚陳設,只當中有一個石鼓形的大墩,上鋪極厚皮氈,石質如墨,黑而且亮。內室外堂又做日月環抱之相。

    四人不知此是昔年聖姑意欲創立教宗,為備召集門人,傳授道法開講之用,後來設備未完,便即捨舊從新,改了初念,後成洞中閒置之地,一直不曾用過。近日妖屍心情首鼠,因西洞舊停屍處有好些危機,心又厭忌,覺著此地僻靜,離頂較近,萬一大難臨頭,可多做一種逃計。再往好裡想,如能平安無事,仗著毒手摩什之力,破了聖姑法物,毀去法體,取出藏珍,連走都無須時,居此密室之中更有好些可供利用之處。遷入以後,雖然聖姑全洞禁制只此一處獨付闕如,但是靈泉發源和五遁樞機均在北洞下層,諸般禁制可以隨時移用。又恃地勢隱秘幽僻,徑路復道回環往復,不須再加禁制,便具奇門妙用。自己卻是四通八達,出沒神速,敵人必難走進,也決不知會移居於此。又恃自身邪法甚高,不以為意。除把各通路甬道入口暗中加上極厲害的五行禁制,以阻同黨隨意闖入窺見陰私而外,只在裡間寢室內略做萬一之備,安置了些又陰毒又厲害的邪法異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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