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哪了?又這麼晚回來?」他歎著氣,臉色也有些陰沉。
「哎,你別這麼囉嗦嘛!」她的心情是真的很好,也就不計較他成天管東管西了,「再說不是才11點嗎?我又不是小學生每天必須按時回家,早睡早起……」
她搖搖晃晃地朝房間走去,可腳步不穩,險些就要栽倒,寧南趕緊上前一把將她扶住。可同時他又皺起眉來,露出有些厭惡的神情:「你又喝了多少酒?」
她搖了搖頭,呵呵笑起來:「也沒喝多少,反正我沒醉。你聽我說啊,我有一件好事要告訴你……」
「你為什麼永遠都這麼不懂事?」寧南沒讓她說完,大聲打斷她的話,「你看你穿的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衣服,你再聞聞自己身上是什麼味道!非要這麼不自愛,每天都喝得爛醉才高興嗎?你一輩子都不打算好好踏實地生活了?」
靜靜讓他給吼了一通,歪著頭,有些迷茫地看著寧南那憤怒之極的表情,隨即揉了揉自己醉得發漲的頭,小聲解釋道:「其實我也不喜歡喝酒啊,你以為是我自己願意的嗎……」
「好了,去給我把你自己弄清醒!」寧南受不了她那含含糊糊的醉話,提著她的衣領就朝浴室走去。
就在這個時候,有鈴聲響了起來,靜靜從包裡摸出手機,裝出嬌氣的聲音對著手機說:「喂……我到家了,今天謝謝你了……嗯?錢一定會還給你的……」
寧南聽不下去了一把搶過她的電話:「你聽著,我不管你是誰!我是寧靜靜的哥哥,以後不准你再接近她!」
「還給我!」靜靜想奪回電話,卻被寧南一把推開了。他正在氣頭上,完全忘記了比起靜靜這樣瘦弱的女孩自己的力氣是極大的,靜靜整個人倒退了幾步,狠狠地跌坐在地上。
寧南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才深深吸了一口氣:「靜靜,對不起,可是你不能永遠這個樣子。」
這回,聽完寧南的話,靜靜還是沒有生氣,也對他沒有發脾氣。
「喂,你去做手術吧。」她只是突然很平靜這麼說了一句。
寧南皺了皺眉,她還是在說醉話,讓他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接些什麼,或者跟一個喝醉的人說話本身就是白費力氣。
「是真的,我們有錢了!」她今晚確實喝得太多了,腦子完全是迷糊的,只是一個勁笑嘻嘻地說,「我沒騙你,你應該高興吧?做了手術,擔心的事都沒了,你就又可以去見寧思可了……」
「靜靜……」寧南心裡湧起強烈的不好預感,「你在說什麼呢?」
他的聲音在顫抖,可是一連問了兩遍,也沒有聽到回答。等他湊近時,才發現靜靜已經躺在地板上沉沉地睡著了。
「唉……」他只能歎氣,將她背起來放到床上去。
這一晚,靜靜睡得很沉很沉,她做了一個夢,夢到了很久以前的事情。
在那個人流如水的校門口,她不安地踱著步子,伸長脖子張望。她在等她的哥哥。
她專門穿了乾淨清爽的裙子和最喜歡的涼鞋,還把染得亂七八糟的頭髮紮起來,用帽子遮著,但還是怕自己的樣子不夠純良,又特意拿了兩本厚厚的課本抱在胸前,希望自己看起來還像小時候一般純潔而簡單。
她想見見他,想和他說說話……以前哥哥是那麼疼愛和關心她,什麼事都讓著她,所以他一定不會忘記她的。
心怦怦跳著。就快要見到他了,寧南是她唯一的親人,是曾經很愛護自己的人,所以他肯定能一眼就認出她,然後驚喜地跑過來擁抱她。他們再也不會分開了,哪怕生活貧窮到一無所有。然而從此以後,不管遇上什麼事,他都會保護她。
再也沒有疼痛,再也沒有傷害。
她暗暗下定決心,要聽哥哥的話,永遠對他好。
「哥哥,哥哥……」她默默地念著,等待他從學校裡走出來的那一刻。
出租車載著思可和遙生飛快地向寧南家奔馳而去。
思可才剛退燒,身體還很虛弱,出來得又急,只好穿了一件遙生的運動服,結果太過寬大,簡直像是罩在身上,顯得有點笑。
「為什麼要急著去見他?」在路上,遙生不解地問她,「見了面又能說什麼呢?你又能幫上什麼呢?他是不想連累你,所以才躲著你的。」
「我知道,我知道自己根本做不了什麼,可只是想看看他。」她顯得有些不安,「不可以嗎?我只是看看罷了。」
「你想去的話,沒什麼不可以的。」遙生笑了笑。
「我們一起長大,他是我的親人,卻又不像真正的親人。我什麼都沒能為他做過,一直都在後悔。」她低聲喃喃說著,「我一都只是給他帶來麻煩。」
「哪怕他曾經放棄了你,你也不怨恨他嗎?」
「是的。」她點了下頭,怔怔望著車窗外面,「我希望他過得好一點。」
遙生帶她來到公寓樓下,本來是需要刷卡才能進樓的,不過剛好碰上有人出來,遙生便一把拉住她的手,帶她溜了進去。
「等等。」他們快步走進走廊,思可停下腳步,有些尷尬地把手從遙生手裡抽出來。
他也愣了一下:「對不起。」
「不,謝謝你帶我過來。」她有些彆扭地說著。
「沒什麼,我們上去吧。」遙生指了方向,帶她朝電梯走去,「我也是第一次上樓,靜靜從來不讓任何人去她家。不過我記得她說過,週日寧南休息。他身體不好,除了檢查都在家裡休息,哪也不會去的,這個時間點應該在。」
「嗯,謝謝。」思可點點頭,她不受控制覺得緊張,她也不清楚自己究竟在怕什麼,是怕面對寧南,還是不想看到靜靜,又該怎麼向他解釋媽媽去世的事……太多太多了。
知道了寧南的病情之後,她只是陷入了茫然的空白中,明明吃了帶安眠效果的感冒藥,卻怎麼也睡不著。
她想起最後一次在醫院裡見他時的情景,還有他那消瘦到可怕的樣子,蒼白的皮膚下青色的血管隱隱可見……他明顯過得一點也不好。
那個時候,為什麼自己都沒有懷疑過呢……
她又想到靜靜,她們一直都彼此厭惡,從第一次碰面到現在,不管是誰對誰施加了傷害,每次見面都充滿了火藥味。她們就像是天生的仇人,永遠不能平和面對。
可是從寧南再到認識遙生,命運還偏偏要把她們推到一個地方去,躲也躲不開。
她忽然想借這次機會,三個人坐下來說說話,不管說什麼都可以,就算什麼都不能改變,一輩子就這麼相互討厭下去也可以。
她有太多話,不得不去說。
出了電梯,思可和遙生認真地找門牌號,燈光很暗,花了點時間才找對方向。
然後,他們隱隱聽到了歌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