隱秘的歲月 第4章 :遭遇伏擊 (1)
    王大財被區委抓了後,收斂了許多,他雖然不像往日一樣出門了,但他暗地裡還是安排了幾個親信,幫他打聽區委情況。

    這幾天,王大財看到過去熱熱鬧鬧的區政府大院現在冷清下來,那些文藝宣傳隊的人也都陸續不見了,王大財就猜測,區裡要有情況發生了。

    昨天下午,有人把在街頭看到趙俊林和杜小春扛著一個箱子送給貧協主席陳家貴的情況跟他說了,王大財就在家裡著磨開了。

    王大財把門閂起來,背著手在院子裡走過來走過去,瘦削的臉上皮肉更加瘦長,眉頭擰成了一把,煙一根接一根地抽。他一邊走,一邊用腳踢著地上的土坷垃,這是他多年來思考問題的習慣,土坷垃都被踢到牆腳去了。

    老伴以為他又在為地被分了想不開,就勸他:「你不要老想地的事了,地沒了,日子還要過的。」

    王大財呸了一聲,把煙屁股從嘴裡吐了出來,用腳踩了,說:「老娘們懂個屁。」

    老伴見王大財發了火,便沒敢再作聲,回到屋裡去了。

    王大財停住腳步,忽然想到,區委這幾個人,可能要走,不能讓他們就這樣輕易地走掉。要給他們點顏色看看。將來國民黨打回來了,也好邀功。想到這些,王大財計上心來,他趕忙走到屋裡,見老伴正在掃地,屋子裡灰濛濛的。

    王大財把老伴的掃帚奪下,說:「不要勤快了。」

    老伴感到王大財有點反常,直起身說:「大財,你今天犯神經了。」但抬頭見他笑瞇瞇的樣子,心裡又沒了底。

    王大財本來想把心裡想的事,對她說了,但又覺得不妥,心想女人嘴碎,守不住風。然後對老伴說:「去把吳歪子找來。」

    「找他幹啥?」老伴問,吳歪子是鄰村一個游手好閒的光棍,過去一直在王大財家護院,催租打人,是王大財的心腑。共產黨來了後,王大財家的地被分了,家丁也被遣散回了家。現在,王大財第一個想到的人,就是吳歪子。

    「我想和他喝酒。」王大財沖老伴說。

    「現在家道敗落了,不比往常了,不要動不動就喝酒了。」老伴不高興地說,然後又說,「要找,你自己去找。」

    「我去找,影響不好。找到吳歪子後,再去把莊二找來。有人問了,就說我從南京回來了,請大家吃個飯。」王大財笑著,哄老伴說。

    老伴不高興地出門去了。

    老伴一走,王大財來到屋內的牆角,朝尿桶裡撒了一泡尿,尿直直的衝向尿桶,發出嘩嘩的聲音,屋內頓時充滿了尿燥味。王大財是個很講衛生的人,過去半桶尿,王大財就要挑出去澆地了,自從南京回來後,經常尿桶滿了,王大財也不挑了。現在,他用力移開尿桶,牆角潮濕的地面上,有一塊青磚,這看上去好像是墊尿桶的,王大財用鍬輕輕地撬了一下,青磚移開了,裡面出現一個油布包,王大財撿起來,一層一層地拆開,一把珵亮的手槍就露了出來,王大財用手撫摸著。這支槍是他從南京帶回來的,這些天來,一直藏在尿桶的底下。交上去的那支槍不過是一支土槍,這才是洋槍。王大財用衣袖擦拭著,臉上露出一絲不易覺察的笑意,他盼望的時候終於來了,這把手槍也有用場了。

    王大財把槍舉起來,閉上左眼,瞄準牆上的一張年畫,恨不得立馬就打響。王大財欣賞完槍後,又小心地放回到原處。

    吳歪子家離河西村不遠,王大財老伴一個時辰就走到了,吳歪子家幾間破草房子就在村頭,門前是一片雜亂的樹林,一條彎曲的小路從中間通過。現在,樹葉已落光了,只剩下光禿禿的枝頭,在風中搖晃著。

    吳歪子父母早亡了,由於從小缺少管教,養成了游手好閒的性格。吳歪子長得精瘦,鬼點子多,自從他跟了王大財後,村裡的老少爺們也勸過他,人窮不能失志,但他聽不進去。在王大財家,王大財是他的主子,吳歪子是低三下四的,現在,王大財老伴找來了,吳歪子受寵若驚,忙把她讓進屋裡。儘管外面陽光燦爛,但吳歪子低矮的屋子裡光線仍十分暗淡,屋子中央有一張方桌子,一條腿斷了,用一根棍子綁著,撐在地面上。王大財老婆一進屋,鼻子就聳了一下,心想,要在往常,怎會登上你的破門。吳歪子依著桌子,抱著雙膊,歪著頭,眼睛轉了一下,問:「大娘找我有啥事?」

    王大財老伴就把王大財找他的事說了。

    吳歪子知道過去跟著王大財幹過不少虧心事,受夠了鄉親們冷漠的眼光。王大財走後,他在家裡收斂了許多,怕共產黨找他算賬。現在,王大財忽然讓老婆來找他,肯定有要緊的事了。

    吳歪子說:「現在就去?」

    王大財老伴說:「是的,你先去吧,我還要去上莊。」

    王大財老伴說完就走了,吳歪子把門鎖住,就去河西村了。

    吳歪子到王大財家時,王大財已吸了一包煙。吳歪子一進門,就喊了一聲:「大爺,你的病治好了。」

    王大財看到吳歪子來了,眼裡發出欣喜的光來,趕忙上前拉住吳歪子的手,熱情地把他讓進屋裡,連聲說:「治好了,治好了。」然後,給他倒了水。吳歪子好久沒受到這麼熱情接待了,身上立即有了勁頭。

    吳歪子坐下來,頭往王大財邊上湊湊,臉上掛著擠出的笑容,問:「今晚大爺要請客?」

    「是的。」王大財抽出一支煙隔著桌子,扔了一支給他說:「歪子,好長時候沒抽過好煙了吧,抽一支,這是我從南京帶回來的。」

    吳歪子把煙接了,放在桌子上墩了墩,說:「大爺,我哪有你有福氣,自從你家回去後,我抽的都是山芋葉子了。」

    「山芋葉子還能當煙抽?」

    「把山芋葉子曬乾了,揉碎,用紙包了抽。嗆死人,那哪是抽煙,是送命。」

    「哈,那還能叫煙。」王大財笑笑搖搖頭,起身到了屋裡,拿了一條香煙叭地撂到吳歪子的身上,說:「給你。」

    吳歪子用手接了,感激地跟著王大財坐下,說:「大爺,你這是……」

    王大財沒有作聲,叭地劃著了火柴,把火遞過來,吳歪子用雙手捂了火,嘴伸過去,把煙點著了,兩個人開始吞雲吐霧起來。柔和的煙從吳歪子的嘴裡吐出來,他有了飄飄欲仙的感覺,覺得跟著王大財干就是享福。

    過了一會,王大財慢條斯理地說:「歪子,想不想過好日子啊。」

    吳歪子一聽,愣了一下,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地望著他想,共產黨來了,王大財的地被分了,家產也被分了,從哪有了好日子,難道天要變了。

    王大財慢條斯理地說:「好日子要來了。」

    吳歪子把頭湊上來,想聽聽他的說法。

    王大財也把頭湊到吳歪子的跟前,兩顆頭湊到了一起,小聲地說:「今晚我們來干一個大事,我沒有對任何人講,只對你講了。」

    吳歪子緊張地問:「什麼大事?」

    王大財說,我去南京原不想回來的,現在為什麼又回來了?因為我在那裡聽說共產黨要不行了,許多解放區都被國民黨****了,所以,好日子要來了。這兩天,我觀察小龍山區委的人越來越少了,這種現象說明什麼,說明****要來了,他們在走人。我又看到區委書記扛著箱子送給陳家貴了,我分析他們今晚可能要撤退。如果這樣,我們何不趁他們撤退時,在路上打他們一個措手不及哩。

    吳歪子聽得一愣一愣的,感到王大財神了,對他更加佩服了。

    「我們用什麼跟人家干呢?」吳歪子問。

    「用槍,用刀。」王大財咬著牙說。「你敢不敢跟我干。」

    「大爺,我怎麼不敢,我一個光卵子怕啥。大爺,你指到哪,我打到哪。」吳歪子來勁了,拍著胸脯說。

    「幹成功了,****來了,我會為你邀功的。」王大財說。

    晚上,上莊的地主莊二也來了,莊二穿著一身棉襖,一臉的橫肉,他是一個獵人,眼裡有著一股凶光,他一跨進門,就大著喉嚨喊道:「王大財,王大財,我來了。」

    王大財聽到莊二的聲音,從屋裡趕忙起身迎了出來,兩個人拉著手,哈哈地笑著,來到屋裡。

    莊二坐下說:「大財,你找爺們有啥事?現在是共產黨的天下了,你要低調一點。」

    王大財笑著搖了搖頭說:「莊大哥,你可知道我從哪兒來的。」

    莊二被他問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你不就是河西人嗎,從哪來的?」

    王大財看莊二大老粗的樣子,也就不跟他繞彎子了,直截了當地說:「我從南京回來的。」

    莊二翹起二郎腿,說:「哈哈,我知道你家公子在南京,你去南京了,躲到那裡去享福了,我們在家可受了不少共產黨的苦。過去那些窮漢子們恨不得騎到我們的頭上撒尿。」

    王大財聽莊二敘苦心裡就有了底,他說:「莊大哥,不瞞你說,我去南京就不準備再回來的,為啥又回來了呢?」王大財聲音低了下來,「共產黨是兔子的尾巴長不了啦。」

    「啥!啥!」莊二歪著耳朵聽著,臉孔變了形,他不相信王大財的話。

    王大財就把來龍去脈跟莊二說了一遍,直聽得莊二愣了神,然後興奮地一拍大腿說:「兄弟,你有腦子,有種,就這樣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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