粉紅色的腳:一隻繡花鞋續篇 第19章 黑旗事件 (2)
    這時,從東面甬道上走來一個戴著眼鏡的中年男教師,亂蓬蓬的頭髮像刺蝟一樣撅著,尖下巴上長滿了粉刺,個子矮小,瘦得像一盞燈。

    「史老師,又發什麼牢騷呢?」他的兩隻厚厚的眼鏡片就像啤酒瓶底。

    史老師望著林鶯曉將要走入辦公樓的背影,憤懣地說:「你瞧林老師走路那個姿勢,就像一隻剛要入爐的鴨子!」

    那位小個子老師湊近他,小聲地說:「你別吃不著葡萄就說葡萄酸,人家可是出水芙蓉啊!」

    「什麼出水芙蓉?袁老師,你這是高抬她了,我看她是殘荷敗柳!哼!」

    被稱為袁老師的小個子嬉皮笑臉地說:「可是人家曾老師卻把她奉為國寶呢!他說褒姒、西施、貂蟬、楊貴妃中國古代四大美女也不過如此,林鶯曉可算是當代一大美女了,特別是她的氣質賽過四十年代的影星胡蝶!」

    史老師一聽來了氣,「什麼蝴蝶?我看像是撲燈蛾子,一搧乎一堆毛。曾老師是學歷史的,學點文詞,信口雌黃!人家胡蝶才是真正的美女,軍統特務頭子戴笠一生玩過多少女人?而且都是漂亮女人,連政府大員的太太、將軍的女兒都勾引,別說特務女班的學員了,跟他都得有初夜權。你老弟知道什麼叫初夜權嗎?就是女人破身的第一天夜裡,要人家戴老闆享用。可是戴笠一遇見胡蝶,兩個人攪合在一起,戴老闆就收山了。他就是為胡蝶死的,那天他乘飛機從北平飛往上海,就是為了見胡蝶一面,跟她商量結婚的大事。沒想到上海下著傾盆大雨,飛機不能降落,只得飛往南京,南京也在下雨,結果飛機撞在黑山上,機毀人亡。你說胡蝶若非絕色,戴老闆能喪命嗎?」

    袁老師小聲地說:「我聽說戴老闆是貧農出身,苦大仇深……」

    史老師一聽臉變了顏色,小聲說:「這事你可不能瞎說,禍從口出啊!龍生龍,鳳生鳳,耗子生兒能打洞……」

    袁老師抬頭一望,臉色陡變,手指著教學樓頂,顫聲說:「你看,那上面的五星紅旗怎麼變成了黑旗?!」

    史老師抬頭一看,險些癱坐在地上,語無倫次地說:「眼睛沒有看花吧?」

    袁老師睜大了眼睛,說:「沒有,黑旗,黑旗,快告訴校長去!」

    路明抬頭望去,正見教學樓頂中央飄動著一面黑旗,風吹得旗面飄蕩。

    公安人員經過化驗,原來五星紅旗上塗了一種化學原料,紅旗變幻成黑旗。

    在樓頂發現了新的腳印,經過查驗,是學校圖書館館長老孫頭的。

    老孫頭失蹤了。

    在學校和他的家裡都沒有找到。

    他一直獨身,一直未婚,今年五十六歲,籍貫北京,在學校圖書館工作已經有二十多年了。

    在他的住處和辦公室沒有發現那種特殊的化學原料的痕跡。在他的住處的床頭只發現有一幅林鶯曉的十二寸頭像照片,那是一年前懸掛在學校門口宣傳櫥窗裡的照片;當時這幅照片不翼而飛,這是學校先進工作者的專窗,只有林鶯曉照片前的玻璃被人打碎。

    「黑旗事件」被定為一起現行反革命事件。

    學校裡議論紛紛,亂成一團。每個人都怕成為懷疑對象。

    這天清晨,有人在辦公樓地下室水房旁邊一間屋子的下水道裡發現了老孫頭的屍體,屍體已經被水泡得變形,渾身呈綠色。

    老孫頭的臀部有一個小小的針孔。

    老孫頭是在一次奇遇中走上絕路的。

    幾天前,他像往常一樣尾隨林鶯曉進入三樓的樓道。

    烈日如火,蟬聲如雨。

    天氣悶熱得使人透不過氣來,特別是中午大地似被烈火炙烤,好像一點火就能燃燒。

    學生們下課後陸續回家,教職工吃完午飯後都回宿舍或辦公室歇息,樓道裡靜悄悄的。

    老孫頭對林鶯曉的美貌垂涎已久,這些年只是默默地欣賞著、意會著,近來這種慾望變得越來越強烈。他已不滿足於睡覺前靜靜地躺在床上回味著某些激動人心的細節,他要有所行動。開始他只是尾隨她、觀察她的一舉一動。看她舉止優雅的姿態,聽她細聲細語的說話,聽她甜膩的講課聲,如今他再也按捺不住狂跳的心了。

    他看到林鶯曉拿出鑰匙開門進了屋,把門掩上。

    他靜靜地守候在樓道一角,激動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靜。

    林鶯曉出來了,往東走了幾步,還回頭望了一眼,進了女廁所。

    老孫頭壯了壯膽,捏緊了拳頭,小心地摸進林鶯曉的宿舍。

    這是一間只有十二平方米的房間,有兩張單人床,左面一張床是林鶯曉的,右面那張床是一個姓姜的女老師的;姜老師因為生孩子正在休產假。老孫頭已把情報掌握得瞭如指掌。

    屋裡有個破舊的大衣櫃,一個臉盆架子,兩個床中間有一個簡易的長方形辦公桌,桌前有一把木椅。因為正值夏季,林鶯曉的床支著蚊帳。

    聽到外面傳來林鶯曉熟悉的腳步聲,老孫頭一頭紮到林鶯曉的床底下。

    床底下有腳盆、拖鞋、羽毛球拍子等雜物,老孫頭趴在地上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林鶯曉走進房屋,把門反鎖上,然後坐在桌前,拉過一面小圓鏡,理了理頭髮,她又站了起來,把帶有米黃色花格的淡藍色窗簾拉上了,屋裡頓時黑暗下來。窗戶仍然大敞大開,午風捲動著窗簾,送進一陣陣熱浪。

    林鶯曉拉過屋角的一個簡陋的風扇,架在對面床上,插上插頭,按動開關,一陣陣涼風襲滿房間。

    林鶯曉又坐在桌前,拉開抽屜,拿出一本小相冊,一頁頁地翻著。

    相冊裡是林鶯曉從少女時期到如今三十八歲的照片,有在北海白塔前、昆明湖畔、香山紅葉林裡、景山萬春亭上的照片。

    林鶯曉看著看著,眼淚奪眶而出,不禁說道:「春恨秋悲皆自惹,花容月貌為誰妍啊,青春一過,有誰來收拾我呢?!」

    床底下的老孫頭聽到她這番言語,不禁起了愛憐之心,思忖:有誰來收拾你?我來收拾你呀!想著,就想爬出來,還沒挪步,就聽到門外傳來腳步聲,緊接著聽到敲門聲。

    篤,篤,篤……聲音短而急促。

    「誰?!」林鶯曉急速把照片冊放進抽屜裡,站起身來。

    「是我。」門外傳來歷史老師曾樸的聲音。

    「大中午的,你怎麼來了?」林鶯曉帶著點埋怨的腔調問。

    「快開門,進屋再說。」

    林鶯曉沉吟片刻,果斷地打開了門。

    曾樸像一隻貓鑽了進來。

    林鶯曉又把門鎖上。

    「你怎麼就像一隻貓?」

    「我聞著腥味就來了。剛才看了幾頁名叫《迎春花》的小說,看到那個漂亮的小姐被國民黨還鄉團團丁圍剿的情節,受不了了,就跑來了。」曾樸苦笑著說。

    林鶯曉轉身說:「今天不行,我來紅了,再說光天化日之下,你怎麼跑到我的宿舍來了,我們不是有約法三章嗎?這是犯大忌啊!」

    曾樸的臉色青一塊白一塊,「我,我……太想你了……」

    「今天不行。」林鶯曉有些生氣地扭過臉沉思著。

    曾樸見她咬著嘴唇,果真不悅,於是從兜裡摸出一個紙團,展開,說:「鶯曉,我新作了一首詞,你幫我看看。」

    林鶯曉轉過身來,一把奪過那張紙,看了看,只見是:

    虞美人——玄奘

    離別孤身西漠上,一把辛酸淚。祁連夜雨聽沙聲,駱駝草低、心落月牙墜。

    真假猴頭何處覓?白馬隨雪碎。天竺朝拜佛有魅,經書萬卷、沽酒長安醉。

    林鶯曉閱罷,說:「填的詞又有進步,韻味比以前濃多了,你怎麼寫和尚?」

    曾樸笑著說:「陳玄奘千里迢迢,西天取經,其心至誠,可歌可泣!」

    林鶯曉漾起笑容,「和尚可吃素,美人不能淫。」

    曾樸湊上前,說:「我是花和尚……」說著,雙手熟練地攬起林鶯曉纖細的腰肢,把她壓倒在床上……

    塵土撲簌簌而落,灑了床下老孫頭一身,聽到兩個人快活的呻吟聲,老孫頭淫興大發,索性從床下鑽了出來,站起來吼道:「捉姦捉雙,淫夫蕩婦,還不束手就擒?!老孫頭等候多時,你們給學生做的就是這樣的表率嗎?!」

    正在興致上的曾樸和林鶯曉聽到這番言語,又見老孫頭一副嚴肅的表情,都怔住了。曾樸嚇得尿水淌了一床。還是林鶯曉老道,她急忙扯過衣裙遮掩住私處,對老孫頭喝道:「你一個男人,怎麼竟敢鑽到我的床底下?!你這是犯了流氓罪!」

    趁林鶯曉與老孫頭對話之際,曾樸胡亂穿了衣服,溜出房間。

    老孫頭見曾樸逃走,正中下懷,上前就動手動腳,一把扯掉林鶯曉摀住****的左手,嘖嘖讚道:「好白的一雙奶子!賽過雪花梨。」

    林鶯曉鎮定地說:「老孫頭,你坐下,咱們好好談談。」

    老孫頭一聽,喜上眉梢,思忖:有戲,我老孫頭有福氣要來了。於是乖乖地坐到床邊上。

    林鶯曉也不忙於穿衣裙,問他:「你喜歡我嗎?」

    老孫頭口水都快淌下來了,急忙點點頭,說:「喜歡。」

    「真的?」

    「真的,要是說謊,我生孩子沒屁眼兒!」說這話時,老孫頭斬釘截鐵。

    林鶯曉掠了一下亂髮,說:「今天我身子不乾淨,後天吧。」

    老孫頭一聽喜出望外,說:「你答應了?」

    「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後天也是中午?也是夫人的床上嗎?」

    林鶯曉正聲道:「你不要跟我咬文辭,什麼夫人?誰是誰的夫人?命裡決定咱們兩個人只有一次。」

    老孫頭點點頭,像一個小孩子似的低下頭,說:「行。算我命薄」。

    林鶯曉說:「但是你要為我辦一件事……」

    老孫頭眨巴眨巴小眼睛,用手抹去左眼上的眼屎,問:「什麼事?」

    「先說願意辦不願意辦?」

    老孫頭一拍胸脯,「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林鶯曉冷笑一聲,「後天上午我到圖書館,交給你一小瓶水,你把它塗到教學樓頂上的國旗上。」

    「洗國旗?」老孫頭搖晃著他的禿腦殼。

    「你塗上就行了,別管那麼多。不能讓任何人看見,也不要對任何人說。」

    老孫頭笑了,「你還是一個魔術師,沒想到你還會玩魔術,不但會洗衣服,還洗國旗。」

    「你在中午十一點左右辦完這件事,一點時到我宿舍來,敲三下門,不能讓任何人看見。」林鶯曉說完這些話後,喘了一口氣,將目光移向窗外,她實在不願意看到這委瑣的傢伙。

    老孫頭受寵若驚,不斷地點頭,說:「我一定照辦,一定照辦。你就是老佛爺,奴才接旨了,那今兒個我就不攪老佛爺了。」說著留戀地再次望了林鶯曉一眼,他只看到林鶯曉一雙白皙豐腴的大腿。

    第二天上午趁課間十分鐘的休息間隙,林鶯曉像一尾魚溜進了圖書館,把一個小瓶交給了老孫頭。老孫頭將小瓶子塞進兜裡,心裡就像揣了一隻兔子怦怦亂跳。

    林鶯曉低聲說:「謹慎從事。」

    老孫頭瞧瞧四外無人,一把拉住林鶯曉的右手,忍俊不住上前擁抱,叫了一聲:「我的心肝!………」林鶯曉推開他,嫣然一笑,說:「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中午一點,我等你……」

    老孫頭看到她秋水盈盈的眼神,依依不捨地鬆開了她的手。

    中午十一時許,老孫頭一個人悄悄沿著樓梯來到了教學樓的四樓,有個小木梯通向一個方形洞口,洞外是一片藍天。

    老孫頭攀上木梯,來到樓頂,夜裡下過雨,樓頂的地上濕漉漉的,樓的正中矗立著五星紅旗,呼啦啦地飄著。

    老孫頭來到國旗桿前,一把扯過旗面,掏出小瓶,打開瓶塞,一股嗆鼻的味道撲面而來,他不由得皺了皺眉頭,把藥水灑在旗面上,然後迅疾下了木梯。

    沒有人發現他。

    他沿著樓梯往下走,碰到一些學生,學生們也沒注意他。

    中午在食堂買飯,他沒有見到林鶯曉,往常林鶯曉總是微笑著出現在食堂裡,拿著一個銀灰色的飯盒排隊買菜。每當這時老孫頭就會湊到她的身邊,企圖靠近她,想多看她幾眼,聞到她身上的氣息。這時他會感到十分舒服,會產生許多朦朧的幻覺,就像吸了鴉片一樣產生一陣陣快感,以致下面的那個小東西也興致勃勃起來。

    中午一時許,剛剛洗了一個澡的老孫頭換上一身乾淨的衣服,剪了手和腳的指甲,齊齊整整地來到林鶯曉的宿舍門前。

    篤,篤,篤……他小心翼翼地有節奏地開門。

    門悠悠開了,身穿白色連衣裙的林鶯曉出現在他的面前,笑盈盈地望著他。

    「快進來吧。」她柔聲說,這聲音實在太嫵媚了。

    老孫頭刷地溜了進去。

    林鶯曉反鎖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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