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464章 如憶妖兒曲 (2)
    「誠然。長孫無忌與褚遂良擺明了是衝我來的,想趁這個機會跟我套近乎,或者是別有什麼目的。」秦慕白說道,「若非是礙著陰德妃與王爺您在場,剛才他們二人肯定不會匆匆離去。」

    「呵,說對了。」李道宗道,「如今朝堂之上的局勢比較微妙。陛下臥病不能理事,由長孫無忌與褚遂良輔佐年幼的晉王監國。說實話,這個局面,起初就連我也毫不知情,更是沒有想到。慕白,你能想到一點什麼嗎?」

    秦慕白輕輕的搖了搖頭,只說了四個字:「帝心難測。」

    李道宗也未多問,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說道:「一會兒,我還要給你請一個不速之客來。此人,必要高見。」

    「何人?」

    「英國公,李積!」

    秦慕白不大不小的吃了一驚:「他不是遠在雲中鎮守北疆麼?何時又回了長安,而且眾皆不知情?」

    「呵,此等軍機大事,豈容他人知曉?」李道宗笑道,「不過,憑你的智慧略作尋思,也該能猜到他為何突然回來了。」

    秦慕白想了一想,此前東宮要謀反,皇帝賜李道宗天子劍震攝大局,當時李道宗就說了要提防長安南衙九門守將長孫渙的事情。既然如此,李積定然是被調回來以應萬變的。所幸長孫渙當時並沒有腦袋發熱干蠢事,否則,駐守在長安城外數以萬計的野戰戍衛軍,翻手之間就可襲破他關閉的長安大門,玉石俱焚。

    長安城中有李靖這一根定海神針,皇城之內有密受機宜的李道宗與執天子劍掌管御林軍的秦慕白,長安城外有李積的野戰王師,大唐的朝堂就算再如何風起雲湧驚濤駭浪,也不過是一場虛驚而已。

    表面來看局勢已然失控大唐幾乎就要翻了天,可是,一切仍然皆在臥病在床的李世民掌握之中。

    秦慕白並沒有再就這個問題與李道宗討論下去,而是岔開話題道:「王爺,你以為長孫無忌與褚遂良來找我,會有何事?」

    「他們要找你,事情可就多了。」李道宗半開玩笑半當真的說道,「你把人家房玄齡的兒子幾拳砸成了肉泥,雖然是他謀反暗殺在先,大理寺及刑部那裡總該有個說法吧?」

    「王爺莫要取笑我了。」秦慕白看了看自己仍在溢血的拳頭,輕然一笑,說道,「我若將房遺愛拿去讓劊子手砍那一刀,非但是便宜了他,我也無法對妖兒交待。或者說,無法對我自己交待。王爺還是說正事吧!」

    「嗯。」李道宗點了點頭,說道,「估計,他們找你,無非是說蘭州的事情。」

    「蘭州現狀如何?」秦慕白問道。

    「最新消息,高昌反了。」李道宗說道,「你父親這個蘭州大都督怕是早已按捺不住,八百里加急奏報朝廷,此時估計早已是厲兵秣馬準備西擊高昌了。」

    「準備?還有何準備的。」秦慕白不禁納悶道,「按照最早的方略,不是應該高昌一動,蘭州即動麼?」

    「是這樣的。」李道宗的表情嚴肅了幾分,說道,「前不久,長孫無忌與褚遂良會同朝堂大員專程商議蘭州之事。由於長孫無忌力主反對再度對外用兵,因此,當時閣部就對蘭州發出了誥令,命蘭州一切軍事行動務必聽從朝廷調譴,不得私自用兵,不得妄動干戈。」

    「什麼?!」秦慕白眉頭一皺,「長孫無忌為什麼這樣做?這是軍國大事,這是國策!皇帝陛下早就制定下來的,他因何要改變?」

    李道宗搖了搖頭,說道:「用長孫無忌的話來說,此一時,彼一時。如今我大唐朝堂不安,內憂未除又豈能再生外患?因而他也來找我商議過了,重提賜婚吐蕃一事,讓雁兒去嫁給吐蕃的贊普,以達到平息戰爭的目的。」

    「那王爺答應了沒有?」秦慕白擰著眉頭問。

    「此事,我不存在答應與不答應一說。」李道宗說道,「因為此前,就是雁兒主動提出要出使吐蕃遠嫁高原的,如今,我安有拒絕之理?」

    秦慕白沉吟半晌,輕吁了一口氣,說道:「我知道王爺為何請李積來了。」

    「呵呵!這種事情,定要聽聽他的意見才對嘛!雖然他一向沉穩內斂謹小慎微,但是這種時候,該說的話他還是會說的。」李道宗笑道,「還有,你那個閉門不出萬事不問的師父,有空你也去拜訪一下。他可是一條人精,多聽聽他的意見,尤其是與軍事有關的事情。這對你沒壞處。」

    「嗯,王爺說得極是。那先回府,等李積來了,我們三人再細作商議。」

    一行車馬回到長安裡,已是入夜。陰德妃說想進駙馬府觀瞻一下,秦慕白與高陽公主及李道宗父女便一同作陪。秦母與霜兒等人則是先回了老秦家,先去拆除妖兒的靈堂以及安頓晚宴這些事情。

    駙馬府裡,已經住了一些人,便是高陽公主的幾名貼身侍婢,和宮中掖庭分配來的一些丫環雜役和廚子馬夫人等。雖然秦慕白與高陽公主暫時還沒有住進來,府裡也收拾得十分停當。

    秦慕白與高陽公主便領著眾人在府裡參觀了一圈,此時陰德妃也摘去了齊肩長沿的宮紗帽,絕世容顏在夜色之下猶然奪目,讓李雪雁都暗暗咋舌自歎不如。

    「娘,以後你也可以到我這裡來小住啊!」高陽公主指著前方一處閣樓說道,「我專程給你備下了這一棟好樓,在那裡也可以吃齋念佛十分清淨,我都給你佈置好啦!」

    「呵呵,那不好吧?」陰德妃笑道,「我身為宮人,豈能私自出宮?為娘可比不得你這般自由。」

    「有什麼不可以的啊?當母親的到女兒家來坐坐住幾天,太正常不過了吧?」高陽公主說道,「再者說了,你可是德妃,不是普通的宮女丫環,誰還能限制你的自由不成?」

    「話不能這麼說。」陰德妃微笑道,「是沒人管我約束我,可是我身為皇妃就要有自己的本份與體統,豈能輕易出宮拋頭露面?」

    秦慕白微然笑一笑,拱手道:「德妃娘娘多慮了。娘娘既然是四妃之一,就當母儀天下。這天下萬民,既是陛下的子民,亦是娘娘的子民。如此,出趟宮門有何忌諱?只需安全行事即可,陛下一向心胸寬豁,定然不會怪罪,旁人也無閒言可說。」

    陰德妃聽完只作微笑,終於是點了一點頭,「好。」

    此時眾人走到一處跨院,秦慕白站在門口,不自禁的停住了。

    此前,這裡就是妖兒和那些小孤女們的住所。駙馬府重新裝修時,秦慕白還特意吩咐了這處地方不要動一草一木,保持原樣依舊讓妖兒她們來住。因為妖兒眼睛不方便,若是擺設有一些改變,她又要費很大的功夫來摸索熟悉,說不得又要摔上幾跤撞上幾回。

    此時,人去樓空,只剩下一些傢俱床褥,和一台冷冰冰的鋼琴。

    眾人跟著秦慕白走進去,都陷入了沉默。

    秦慕白走上前,揭開妖兒生前小心翼翼蓋在上面的錦布,輕撫鍵盤,卻沒有扣響一個音符。彈琵琶磨破了皮的手指輕輕撫過冰涼的琴身,秦慕白臉上的神情,就如同在享受情人蜜語的芳醇。

    「知音去,弦斷有誰聽……慕白,你與妖兒姑娘,便是一對至情至聖的知音。」李道宗禁不住歎息道,「此處別院,就永遠保留原樣吧!若是妖兒姑娘仙蹤降臨故地重遊,便會記得回家的路。」

    秦慕白的嘴角輕輕上揚,勾勒起一絲誰也看不懂的微笑,說道:「沒關係,我會再見到她的。她說,如果來世我遇到一個,只會彈琵琶什麼也不會的傻姑娘,那,就是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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