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449章 龍蛇出山,風雨欲來 (2)
    「他也沒站到老四那邊哪!」李承乾辯駁道。

    「朝廷之上,不是朋友,就是敵人!像秦慕白這種態度曖昧站位不清的,更是危險!誰也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突然捅你一手,你就當真完了!」李元昌說道,「世人皆知他與李恪是莫逆之交。如今李恪雖在高句麗,但,只要秦慕白與高陽公主成功大婚,又再返蘭州撐起大唐半壁江山,那他就必然能成為與李積鼎足而力的軍界魁酋。李積為人圓滑老道,也從未表明態度支持哪個皇子。但秦慕白與李積,可是有私交的,二人同為軍界領袖又都出自衛公李藥師門下,還能不牢牢抱成團?到時候,秦慕白的態度勢必影響到李積的立場。真到那時,我的太子殿下!縱然你穩坐東宮甚至是登基為帝,你駕馭得了秦慕白與李積麼?你縱然滅了老四這個從文的對手,能對付得了文武雙全功勳著著的吳王李恪麼?」

    李承乾瞬時石化,呆若木雞。

    「太子殿下,你知道你為何敗退至此麼?就是太過軟弱,目光太過短淺!」李元昌得勢不饒人,連珠炮的轟道,「政治博弈,沒有永遠的對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恆的利益!早在最初,我就強烈建議你拚死也要將長孫無忌、房玄齡這二人牢牢綁在身邊。你倒好,與你親舅舅蒙生不和。若非是房玄齡出於對已故長孫皇后的感恩與愚忠,也定然要離你而去。再後來,我叫你聯合吳王一併對付魏王,弱弱聯合以抗強,這本就是兵法之道。原本,絳州一案時秦慕白還暗中相助過你,對你就算沒好感那也至少沒惡意!可你呢?襄州一行,你行為不儉倨傲不德,讓秦慕白與李恪對你大失所望!太子啊太子,時到今日,你居然還有臉來責怪小王辦事不力!你可有想過自己的得失?」

    「住口!」李承乾既羞且怒,跳腳大罵,「你也就只會放些馬後炮、出些餿主意,何時拿出過真正有用的計策?別的不說,你公然闖入秦慕白府第意圖對他義妹妖兒不軌,結果被秦慕白逮個正著打成了豬頭一般,你如何說?若非是因為這件事情,秦慕白豈能跟你、跟我東宮徹底決裂?!」

    「好好好,過去的事情咱們都不必再說。為今之際可不能窩裡反,先要想個完全之策才行!」李元昌自知理虧說不過,急忙調轉話題道,「總之,事情已經發生了。現在我們必須要做的事情有兩件,一是,一不做二不休徹底弄死秦慕白;二是,趁機扳倒老四為個生米煮熟飯,最好是你能登基為帝!」

    「鬼扯!」李承乾怒道,「我父皇只是病重猶然健在,我如何登基?」

    「當年,先帝武德皇帝,不就在後宮住了數年之久?更何況當今陛下已經重症臥床,昏迷不醒?」李元昌冷冷的一笑,說道,「太子殿下,你若有你父皇一半的心機與果決,也不至於有今日了。為大事者,心要狠,手要辣,動作更要快!否則,遭殃的便是自己。現如今,你不動手,老四就要動手;你不自保,想要弄死你的大有人在。是死是活,你自己選,我也不再多言了。」

    李承乾,頹然的癱坐在了椅子上,雙眼發直。

    「為什麼,究竟是為什麼,都要如此逼我……七叔,我真的沒有選擇了嗎?」

    「有。」李元昌輕輕的挑了挑嘴角,原本還算英俊的臉龐上,浮現出一絲近乎於妖的邪異,輕聲道,「殺了我,提我的頭去見你父皇,將一切事情都推到我的頭上。這樣,你或許還能苟延殘喘幾日。但是,人所共知你與我一向同氣連枝。我幹的任何事情,都有你的一份。如今你為了自保,先將我殺了出賣……光是這份德性,也足以讓世上對你唾棄了。到時別說是皇帝,就是天下人,也不願再認你這德性淺薄忘恩負義的太子。」

    「你……你也在逼我!」李承乾雙手掩面,放聲大叫。

    「太子!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我這是對你坦承相待,因為我也不相死!」李元昌突然大聲道,「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動手吧!老四再強,也終究是一文人!要如何栽害他謀反,交給我辦!你所要做的,就是想辦法控制褚遂良並徹底隔絕皇帝與外界的聯繫,方便我們行事。到時,魏王謀反案一發,我們就在朝堂之上來個快刀斬亂麻,以皇帝昏厥無法理事為由,將魏王釘死。再然後,你就可以名正言順的監國理事了。少了老四這個大敵,遠在高句麗又沒了秦慕白這條臂膀的李恪,還有何可慮?此外,年僅幾歲沒個主見生性懦弱的晉王治,更對你構不成威脅。太子,此事若成,你的東宮便如鐵打一般的堅實,無人可以撼動。到那時,皇帝就算清醒,也沒了選擇,只能苦心孤詣的陪養造就你這個太子接班。好,一切大事可成!」

    李承乾閉目而聽,聽完之後半晌沒有動靜。

    李元昌也不著急,給他留了一個思考的餘地。

    過了許久,李承乾乾嚥了一口唾沫,舔了舔乾燥的嘴唇,嘶啞的道:「如你所說,扳倒老四殺了秦慕白之後,是不是也要我像我父皇一樣逼宮受禪,甚至弒君弒父?」

    「太子仁孝懷德,定然不會幹這樣的事情。」

    「可是你肯定幹得出來吧!」李承乾暴跳而起,怒目而瞪指著李元昌,渾身發抖。

    「太子殿下,此時此刻,你還想那麼深遠作甚?眼前的情景是,你若不動手自救,便是死路一條。事後,你要如何跪求你父皇的原諒,都是後話。自知說也是毒虎不食子,你父皇會原諒你的。不是嗎?」李元昌也不動怒,耐心的勸道。

    「哎!——」李承乾大叫重歎數聲,頹然的坐下,「我,還有選擇麼?」

    「太子勿憂,萬事交由小王來辦。可恨那長孫渙膽小如鼠,此時居然對我避而不見了;房遺愛那廝更是可恨,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但也無妨,小王有的是人手與手段!——太子稍歇,小王馬上去安排!」

    另一邊,魏王府。

    李泰被一群人圍在中間,已經商議多時。

    「魏王殿下,此時此刻,你只好呆在皇宮之內,陪伴伺候重病的皇帝陛下,不可輕離。一可留仁孝之名,二來也免授人以柄。餘下事情,我等料理。」

    「好。」李泰點頭,「事情,就這麼議定了。現在,我們一定要想盡辦法將秦慕白救出來!太子與漢王要害他,我們就要救他。其實人人心知肚明,秦慕白此番定是吃了漢王的陷害。漢王雖然狗膽包天,但若無太子的首肯與支持,他幹不成這樣的事情。房兄……」

    房家長男房遺直拱手輕應了一聲:「房某在。」

    李泰面帶微笑輕拍他的肩膀,感激的道:「這次多虧了你。若非是你提供這麼重要的消息,我等天下人都要蒙在鼓裡。哎,想不到令弟如此冥頑不靈,竟夥同漢王幹出這等事情來,將令尊大人也氣得暈厥過去。此等不肖之徒,是當清理門戶並為國除害。你放心,事成之後,只懲辦那房遺家,餘者不問。小王保你房家無恙。」

    「謝魏王……」房遺直拱手長拜,慨然流涕道,「家門不幸,出此敗類!原本家父已將他綁住拿去獻給皇帝,卻被我那溺愛成性的母親又私下給放了,這才將父親氣成了重病。為今之際,這畜牲若再在外面為害,如何是好?因此房某才大義滅親來將此事報之魏王知曉。希望魏王主持公道,一則助我清理門戶保全家門,二則也可還事實一個真相,還秦慕白一個清白啊!」

    「房兄放心。小王一向清正秉公,對令尊、秦慕白這些人物也是敬仰得緊,定然會拿捏好分寸的。」李泰很一點春風得意的味道。

    也難怪,連房家的長子都來求助於他了,皇帝一倒下,這朝堂之上儼然已是他魏王做主。若能趁機拉攏房家,救下秦慕白並對他做下若大的人情,自己在朝堂之上豈不是穩如泰山,進駐東宮指日可待?!

    這可真是坐山觀虎鬥,賺足了漁利啊!

    「事情,暫時就商議到這裡。」李泰站了起來,胖碩的身子在一群坐的人當中,分外醒目,他道,「明日早朝,我會迴避不出息。你們聯名上書力保秦慕白,彈劾漢王。」

    「是否要提一提太子?」有人問道。

    「不可。」李泰果斷的道,「萬不可提及太子。此時若是針對太子,人人皆知是我唆使你們。若是傳到父皇耳朵裡,縱使扳倒了太子,我也小命不長。但是,只要漢王被彈劾形跡敗露,順籐摸瓜,太子還遠麼?因此,我那一向沉不住氣的太子大哥定然會跳出來幹一些出格的事情。這就叫欲擒故縱、打草驚蛇。再者,長安縣衙與御史台、大理寺,務必盡快抓捕在逃的房遺愛,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是!」眾人一併領命應諾。

    李泰微微一笑,甩了甩寬大的袍袖昂然朝外走:「諸位稍歇用茶,小王自行入宮,到父皇病榻之前盡孝去了」

    「恭送魏王……」

    百騎營牢裡,秦慕白坐在樹下,一張小木桌,一壺酒兩碟菜,舉杯看著頭頂。

    風吹葉動,婆娑起舞。

    「陰天了,起風了啊……」秦慕白的臉上,漾起一絲莫名的笑意,自言自語道,「連日來只聽得春雷滾滾,今年的第一場暴風雨終於要下來麼了?龍蛇出山,風雨欲來,有意思……」

    近旁的一名百騎道:「將軍,不如移到屋內去飲酒如何?」

    「不用了。」秦慕白微然一笑,說道,「這酒喝到妙處,便是多一分見多少一分見少。不喝了,我去睡覺。待一覺醒來,定是風雲變色,天雷震震乾坤動啊!」

    幾名百騎都莫名其妙的看著秦慕白,任由他信步走進了房內,當真倒在床上蒙頭大睡。

    「什麼風雲變色、乾坤震動?他這是暗有所指,還是滿心忐忑口不擇言呢?」

    「誰知道啊!他就是個謎,你有見過哪個進了這裡的重犯,還有心思品酒賞景麼?」

    「是挺玄乎……不懂。」

    「你若是懂,便不會是在這裡看監牢伺候犯人了。百騎衙署正間裡一直空著的那張帥椅,也會讓你坐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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