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風流 第118章 天災人禍
    這一行數百騎全是人馬飽食輕裝上陣,絳州離長安六七百里地,以這些良馬的行進速度又走的官道,一般不太趕都能三四天趕到。但是李恪顯然有些心急,發了狠,下令日夜兼程,務必兩天內趕到絳州。

    秦慕白是無所謂了。以火雲馬的腳力,如果不是天氣太過惡劣道路太崎嶇難行的話,一天跑個六百里輕鬆沒問題。古人云好馬「日行千里」雖是個虛數,但換算作現在的五六百里的確是不難。

    絳州離李唐發家起源之地太原很近,武德年間曾設絳州總管府,轄下十餘州縣,其中就有晉州太原。後來太原改為府成了大唐北都,絳州降成了州,轄下共有五縣,但仍是晉並之地的一處重要州縣,為人所重視。

    這一次遭災比較嚴重的就是絳州治下的稷山縣。

    秦慕白等人飛馬急電的趕路,步入絳州境內就明顯感覺到氣象不同。時常可以在官道上看到許多百姓扶老攜幼的成群遷移,一片悲愴哀號宛如兵荒馬亂,成了流民一般。

    貞觀大唐一向是太平盛世民生安樂,這樣的情景非常少見。李恪與權萬紀等人都感覺很震驚。停下隊伍,他們叫住幾名流民問話。那幾流民見他們衣飾華貴氣宇不凡又帶著兵,自然明白他們是官家人,於是痛哭流涕的哭訴說,稷山縣的縣令祝成文將他們強制趕出家門,他們頗於無奈只好流浪出來另尋住處。可是房子和土地全都沒有了,今後還不知如何生活。

    李恪又詢問,那邊的洪災現在如何了。流民回話說,前天和明天這兩天的時間,絳州府和附近的府兵陸續趕來了近一萬人,水患已經暫時解除。但是災民成堆根本無人安置,百餘軍馬沒了飯吃,就來搶劫百姓僅有的存糧,甚至是來年的種子和耕牛也不放過。

    現在,整個絳州已經亂成了一團,如同亂世降臨兵荒馬亂。官吏不作為忙於推諉責任,帶兵的縱容兵馬私掠百姓。其中,以稷山縣的情況最為嚴重。

    李恪和權萬紀聽完這些話,已是怒氣盎然。李恪二話不說翻身上馬:「走,去稷山!」

    秦慕白一直跟在李恪身旁沒有吭聲,大眾場合之下,他明白自己的身份和職責李恪救災,他負責保護李恪與鎮劾那些地方官吏與將軍。

    奔馬走出一段時,秦慕白見李恪的怒氣有所平息,才說道:「殿下,稷山縣的情況比較詭異。」

    「怎麼說?」

    「既然水患已經解除,縣令就該配合州官和府兵們,開始撫民,安頓這些災民的生活。可是那個縣令非但沒有這樣做,反而將百姓們趕走。你不覺得這很反常麼?」

    「那個祝成文大約是活膩了。」李恪冷哼一聲道,「如此虐待百姓,就不怕皇威降臨粉身碎骨麼?」

    秦慕白搖了搖頭:「如果我是祝成文,肯定也明白這樣的道理。但我為什麼還要這樣做呢?」

    李恪略一怔,偏過頭來問道:「為什麼?」

    「那是因為,我肯定有難言的苦衷。」秦慕白說道,「我寧可冒著被王法治罪的危險,也不得不將稷山的百姓們都趕走,遷離這塊地方。」

    李恪的眉頭聳動了一下,若有所思的沉默了片刻,說道:「那你的意思是說,稷山縣現在仍然非常之危險?」

    「有可能。」秦慕白說道,「殿下你想想,既然水患已除,就該迅速救災撫民,重造房舍整頓農田。可是祝成文沒有這樣做,他將百姓趕走了注意,是趕,不是遷!也就是說,肯定是沒有得到上一級的州府同意與安排的情況下,私自強行將百姓全部趕走了。這是為什麼?那個祝成文既犯王法又忤逆上官擅做主張,就真的不怕大禍臨頭麼?」

    「聽你這麼一說,稷山縣的事情還真有幾分蹊蹺。多謝你的提醒,我剛才一時怒氣上揚,倒有些失察了。」李恪點了點頭,說道,「好了,到了便知。我們加緊趕路!」

    不久以後,秦慕白一行人等進入了稷山縣。

    隔得老遠,眾人就聞到一股濃厚的泥水氣息。縣城的城牆顯然都被水泡過了,能看到幾尺高的牆上留下的水褪後的痕跡。無數的房屋被衝垮了,整個城裡都是一片狼籍模樣,間或還能見到淹死的牛羊豬狗,聞到一股刺鼻的浮屍臭味。

    若大的一座縣城,宛如死境!

    「看來災情比我想像的要嚴重。」李恪濃眉緊鎖,「怎麼不見一個州縣官員衙役或是府兵將士在此救災?」

    「大約都是去了城郊吧?」權萬紀說道,「水患是從城郊的大湖泊開始的。縣城中地勢較低才受到波及,但洪水沖到這裡已經變緩。因此,真正災情嚴重的是在郊外農野之地。」

    「那我們先不進城了,逕直去郊野湖泊那邊!」李恪說道。

    「殿下慎重!」權萬紀說道,「洪澇之後易發瘟疫,在下看這稷山縣中一片死寂,城中居民肯定是逃難躲瘟去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要找到稷山縣縣令祝成文,問清楚這裡的狀況之後再行定奪。」

    「不必說了。本王奉旨前來救災,豈懼瘟疫?」李恪斬釘截鐵道,「去郊野!誰怕瘟疫的誰留下,本王並不勉強!」

    「殿下無懼,在下又有何懼哉!」權萬紀正色道,「有危險,在下必須提醒。殿下既然不怕,縱是赴湯蹈火,權萬紀也必當相跟!」

    「走」

    一行人馬數百人,踩著泥濘的道路又朝郊野湖泊奔去。走了十餘里,總算看到飄起的煙霧。

    「那是軍隊吧?在埋鍋造飯?」李恪舉目看了一眼,說道,「原來他們駐紮在這裡!」

    「殿下,容某先上前去!」這個時候,是輪到秦慕白上場了。李恪點頭應允,秦慕白便帶著百騎將士先行上前。

    駐紮在這裡的軍隊不少,少說也有三千人馬。營寨顯然是新近拉起的,比較簡單和粗糙,但巡查的探馬與守寨的兵丁卻不少,秩序井然戒備森嚴,像是臨敵時的狀況。

    秦慕白等人上前沒多遠,就被一隊探馬攔住。

    「站住!」對方小校喝道,「來者何人,軍機重地不得擅闖!」

    秦慕白身邊的旅帥大喝一聲:「大膽!皇家衛率百騎的旗幟你們都不認得麼?百騎使秦將軍在此,速速下馬拜迎!」

    「皇家衛率百騎使!」那小校和眾軍士都愣了一愣這種東西對他們來說,就像是天上的鳳凰一樣那麼遙遠,如今卻突然出現在了眼前!

    一群軍校急忙翻身下馬拜迎。秦慕白說道:「免禮。進去通報,說吳王殿下率麾下將士,在百騎護衛之下前來探軍。請你們的主事將軍出來拜迎!」

    「是!」

    探馬軍士們慌忙掉頭就跑,沒多久整座軍營之中吹響號角,人馬飛速集結,軍中飄起的炊煙也熄了,旌旗飄揚鼓角暄天,人馬軍陣很快就布好,開出轅門來迎接李恪了。

    李恪遠遠的看著這副情景,不禁婉爾一笑對權萬紀道:「權長史,有百騎隨行還真是好辦事。你我都對軍隊不熟,和將士們打交道也會有些生疏。但秦慕白卻在這方面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他可是百騎使,雖然官品不高,但卻是皇帝陛下身邊的親勳衛隊統領。他出來辦事,那背後站著的就是皇帝呀!再怎麼橫的驕兵悍將,那也不敢不給陛下面子!」

    「殿下說得極是。」權萬紀說道,「天生萬物,一物降一物。殿下身份尊貴而且精熟於官場,對付那些州縣官員綽綽有餘。但這些府兵軍校向來不受殿下節制而且自有行事規則,未必會將殿下放在眼裡,陽奉陰違的事情恐怕難以杜絕。陛下派了個熟知軍事又身份特殊的百騎使來助你,可謂是一出妙招啊!」

    「的確。」李恪點頭笑了笑,心想,你權萬紀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了。要派個懂軍事的來,直接派個十二衛的什麼將軍就足夠了。興師動眾的派出了百騎,哪裡只是這麼簡單的原因……府兵將士們排好陣列已然出迎,排頭走出三個人來,一個穿甲披鎧,一個穿緋袍官服,另一個綠色官服。按大唐官服例制,五品以上穿緋紅官袍,五品下著綠。

    秦慕白騎在馬上帶領百騎將士布開一字陣,後面李恪策馬走上前來。那三個人便迎頭拜倒。

    「卑職絳州刺史成松年、絳州府都尉馬昆、稷山縣縣尉廖立榮恭迎吳王殿下!」

    李恪下了馬走到他們身前,抬了抬手:「都起來吧!非常時期,不必如此繁禮。」

    「謝殿下!」三人都起了身,李恪指著一旁秦慕白道:「這一位,百騎使秦慕白。」

    三人整齊的看了秦慕白一眼,急忙低頭抱拳拱手:「見過秦將軍!」

    「不必多禮。」秦慕白還了禮,心想怎麼絳州刺史和稷山縣的縣尉一起到這裡來了?為什麼是縣尉,而不是縣令呢?

    縣尉,就是一縣之令的佐官,主管武事,相當於副縣長,職能則是一個縣武裝部的部長。

    李恪顯然也想到了這一點,引薦寒暄後他問道:「成刺史,為何稷山縣縣令何在?」

    「他……」成松年略一怔,面露難色的左右各看了馬昆和廖立榮一眼,低頭拱手說道:「稷山縣縣令祝成文,已於今日……畏罪自殺了!」

    「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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