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城新韻 第29章 激情——雲江愛潮接汶川 (16)
    2005年2月8日,是個特殊的日子,因為正好是農曆大年三十。就在這天下午3時許,瑞安市公安局接到報警:該市北龍鄉一個小海島上發生命案,一名歹徒已用利斧砍死兩人,並有可能繼續砍人……據調查,這個歹徒曾在小島上當過村長,約40來歲,身強力壯。

    正在值班的林英武接到110指令後帶上4名特警隊員,與值班的刑偵大隊、邊防派出所及武警官兵坐快艇趕赴小島時已是晚上9時多,除邊防的警察外,其他的民警都暈船了,包括林英武他自己。但參戰的民警還是把目光對準了林英武,似乎在這樣的抓捕現場非得由他指揮一般。

    這是一個還沒有通上電的小島,四處一片漆黑。據可靠消息,歹徒已躲進一座三間兩層的木質結構房子裡,林英武把參戰的民警部署到民房的四周,自己帶兩名特警隊員進屋抓捕。行動開始了,林英武和兩名隊員,每人左手拿一隻手電筒,右手拿一根木棒便悄悄進了房子。一樓沒人,對象可能在二樓。但要上二樓難度不小,因為一樓到二樓只有一把單梯,梯子的頂端靠在二樓樓板上,樓板中有一個正好可以讓一個人鑽上去的洞。做一個假設,如果歹徒拿把斧頭在二樓這個洞口守著,那可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下面上去的人可以說是一個也活不了的。

    給我講述這段經歷時,林英武強調說:「那時的心裡雖然有點緊張,但絕不是害怕。我從選擇做特警的那一天開始,就把生命置之度外了。」

    林英武慢慢爬上梯子,快到洞口的時候,他機靈地用木棒伸到洞口上面轉了轉——沒動靜!這才舒了一口氣。然後又輕輕地爬上二樓樓板,發現二樓只有當中前間有一個像樣的可以住人的房間,房門關著。林英武和兩個隊員正面衝進房門,只見歹徒也是左手拿一隻手電筒,右手拿一把斧頭,坐在房內的一張床邊。

    見有人闖進房間,歹徒象發了瘋一般揮斧直取林英武的腦門,林英武不慌不忙,揮棒直取歹徒的手腕,只聽「碰」的一聲,斧頭掉在地板上。林英武沒有讓對方喘息的機會,飛身直撲歹徒,將其制服。歹徒納悶了,顫抖著聲音問林英武,「你是人還是鬼?我用斧頭也砍不死你……」

    林英武化了九牛二虎之力救起的殺人犯怒道,「你是救我還是在害我?」

    救人一命,本該是好事,況且為了救他,林英武差點連自己的命都賠進去了,但這個人與眾不同,因為他剛殺了人。被救之後,此人非但沒有半句謝意,反而責怪起他來。林英武說,這樣的事他還是頭一次碰到。

    那是2003年12月22日晚上8時30分許,林英武沒有值班,所以就像往常一樣在家鍛練身體。此時,葉望慶局長打電話給他說,市區陽光北路某居民房六樓陽台上有人要跳樓自殺……林英武放下電話便往現場趕,只見消防大隊的人已將安全墊放在民房的前面,轄區安陽派出所也已出動大量警力在現場維持秩序,圍觀的群眾是裡三層外三層。

    要跳樓自殺的是一名約40來歲的中年男子,他站在樓頂平台外圍的約60公分高的圍牆上,一邊哭一邊喊,滿嘴糊話一句也聽不懂,明顯是個外地人。最要命的就是,該男子明顯是喝醉了酒,情緒非常激動。

    「救人如救火」,林英武決定實施他腦海中隨即形成的兩套方案:先談判,不行就搶人!

    林英武和一個自稱是該男子平時最好的朋友一起上了樓頂。談判被「限制」在離該男子約5米距離的平台上。該男子與其朋友是關係非同一般的少年朋友,但即便從小說到大,依然不能改變對方輕生的念頭。林英武只好開始實施「搶人」的方案。

    林英武事先與該男子的朋友交代過,一旦談判不能起作用,即讓其慢慢地移動位置以達到轉移男子視線的目的。此舉果然有效,經過一翻動作,林英武也乘機側進了一段距離,此時與該男子的距離約有3.5米。但這樣的距離,林英武還是不敢貿然行動,因為,對方要跳樓的時間連十分之一秒都不用。

    就在林英武進退兩難的時候,那名男子因為喝了太多酒,又在這圍牆上站了好長一段時間,開始站立不穩,只見身子一恍,左腳跨出圍牆外……此時的林英武幾乎沒有選擇的餘地,他一個箭步衝向那名男子,雙手正好抱住垂直下落的輕生男子。這一刻,林英武的雙腿膝蓋就頂在圍牆內側的牆體上,輕生男子被他抱著身子懸掛在牆體外,男子本身的重量加上那下落產生的重量不下數百斤。

    這一刻,仔細算起來也就是一瞬間,但對於林英武來說,著實是比度日如年還要度日如年,他幾乎用盡了全身的暴發力……但令林英武一時不解的是,那名男子被救上來了,卻沒有聽到半個謝字,倒聽他怒罵不斷,「我要跳樓關你什麼事?你為什麼不讓我死!」

    事後才知道,當天下午該男子因為懷疑其妻子與前夫仍有不正當關係,到妻子的前夫家尋仇,沒碰到妻子的前夫,卻看見在家玩的才12歲的孩子。他知道這是妻子前夫的兒子,但他怎麼看都像是他妻子與前夫偷情所生,所以一氣之下,便拿了根電線將這個孩子當場勒死。

    (原載《報告文學》2006年第九期)

    個人簡介:夏秋華,男,1971年5月出生,1993年從警,2000年開始從事公安宣傳工作。十年來,他先後在全國各級媒體刊播各類公安宣傳作品2000餘件,達100餘萬字,他以筆代槍,把公安民警最優秀、最感人的一面展現給人民群眾,樹立了新時代光輝燦爛的警察隊伍形象。因宣傳工作突出,先後12次被各級媒體評為年度優秀通訊員,14次被當地黨委政府評為年度宣傳工作先進個人或通令嘉獎,連續兩年獲瑞安市「十佳通訊員」稱號,2次立個人三等功。

    瑞安洋農民阿維熱

    ——一個意大利人的五十五年中國緣

    張益

    一、羅馬來客

    2002年4月14日下午,一架波音737客機准點降落在溫州機場。我按早幾天接到的國務院台辦外宣處的電話指示,驅車前往迎接來自異國的賓客。機場出口處,一位女幹部陪同四位高大的外國記者推著兩車攝影器材及行李走出大廳。我明白,這就是電話裡說的意大利國家電視台以鮑羅·維達裡(PaoloVidali)為首的4人採訪團。他們是經外交部新聞司核准來瑞安仙巖採訪尋親55年的洋農民阿維熱——當地叫做徐祥順的。

    國務院機關姓馬的女幹部遞過外交部新聞司司長章啟月簽發的採訪批件,向我具體說明:去年你陪徐祥順父子去意大利尋親會親成功之後,意大利的報界和華意、第五兩家電視台及時作了報道,引起意大利觀眾的廣泛關注。他們紛紛打電話給意大利國家電視台詢問:阿維熱(徐祥順)是怎麼到中國的?他媽媽千蒂怎麼死的?他在中國55年過的是什麼樣的生活?是什麼原因促使他尋親……意大利全國轟動,詢問不斷。為此,意大利國家電視台研究決定,派出4位最強幹的編輯記者來中國,拍攝阿維熱兄妹的55年尋親夢,拍他半個世紀的多彩的中國生活,拍他感受到的中國農村的親情和中國人民的人文關懷。實際上,這也是向西歐、向國際宣傳開放的中國。希望你克服困難、主動配合,當好「嚮導、介紹人、方言翻譯、材料提供者及中文編輯」五個角色。這是一件很有意義的事兒。女幹部的話,引起了我兩年來幫助徐祥順尋親的回憶。想及眾多華僑和意大利友人的鼎力相助和熱情期待的目光,我欣然點頭應允。

    仙巖鎮離溫州市區22公里,汽車穩穩地向南行進。車上,身材修長、一雙大眼透著精明與斯文的鮑羅·維達裡通過翻譯郗士先生對我說:

    「這55年的尋親夢做得很有意義,聽說也做得十分艱難?我們要把戰爭的殘酷與善良的人性寫出來:第二次世界大戰,害得像千蒂母子這樣的萬千家庭支離破碎、背井離鄉;而和平與開放,四面八方的人文關懷,特別是你剛才提到的周育平、鄭耀庭、劉建國、卡羅夫婦等人的傾力幫助,使得跨國尋親成功,骨肉團圓。希望這個專題作品,讚美善良的人性,歌頌和平與安寧!」

    一席話,撩起我如潮感慨。兩年多的採訪和奔波,把阿維熱那令人心酸、心焦、心熱的故事,一樁柱、一段段都裝進了我的心裡,此時又像大海波濤般在我眼前翻湧……

    二、異國情緣

    仙巖梅雨潭的旖旎風光,在朱自清先生的筆下顯得那麼清亮誘人。但離梅雨潭4里地的沈岙村,卻一直落後貧瘠。

    1928年冬,徐定富20歲了。「後生二十要當家」。阿秋公忍痛賣了一畝薄地,按當地婚禮習俗給兒子娶回17歲的如花似玉的柳阿花。貼鄰而居的三叔婆、二伯娘嘮叨:那阿花細皮嫩肉水蔥兒似的叫人耐看愛惜。更難得的是她上孝公婆、下敬丈夫,賢惠得很。大雪天半夜,定富說有點餓了,她會一骨碌爬起床,一刻鐘把個炒糕或蛋面燒個香噴噴、熱烘烘,連我們隔壁人家聞著都直流口水!阿秋翁姑那個疼愛啊。定富新婚,愛之如膠,連去溫州做個小買賣也懶怠抬腳。被父母逼著去了,三下五除二的,草草賣掉便連夜乘船趕回——說是撂著阿花不放心。

    過了年,阿花有喜了。全家點香許願,祈求平安得孫。須知浙南百十年流傳著一句民諺:「求子容易得子難,產婦腳跨鬼門關。」又說:「做月裡,做月裡(做月子),產婦腳踏棺材底!」多少盼子心切的媳婦,喜滋滋地懷上孩子,顫抖抖地坐上產床,最後卻慘淒淒地含根歸西!

    1929年入秋,西風乍來。沈岙村頭的大榕樹剛剛開始落葉。阿花腹痛,要臨盆分娩。至今還弄不清,究竟是胎兒過大,胎位不正,還是接生婆吹牛大意,接生不當呢,反正是阿花痛苦地叫喚了半夜,最後直著喉嚨喊叫「定富,定富——」便昏厥過去。被隔在上間走投無路、滿頭大汗的徐定富只急得跺腳而無可奈何。天未亮,雄雞三鳴,柳阿花因血崩昏死,留下一個七斤多重的死胎——男胎啊!

    徐家老少放聲大哭,徐定富卻鐵青著臉,沒有出聲。他咬著唇,咬得前襟沾血。二伯娘說,「那天可怕極了,誰敢動他?眼巴巴死了愛妻,一個硬漢子,只怕要放火燒房呀!」

    徐定富吃不香,睡不安,癡癡呆呆地熬到冬節。任憑父母、親友怎麼勸,就是抹不去心頭痛。那幾年,兵荒馬亂的,為擺脫貧困找活路,一些膽子大的青壯年試著「下海闖西洋(歐洲)」。一晚,好友陳巖生、陳國和上門說起此事,說溫州港有一艘商船轉上海裝貨去法蘭西馬賽港,船上缺搬運工,誰上船幫助裝卸,包吃飯,不收船費,只要給介紹的水手長一人五塊大洋就行。事不宜遲,要走神速。

    第5天,阿秋公遍找徐定富而不見。半吊子命的阿秋嬸才哭了媳婦與孫子,又聽說獨子不見了,哭到傷心處,痰塞咽喉,雙眼翻白,伸手蹬足也歸了天!到此時,知情的陳國和之父才道出原委:徐定富向他借了五塊銀洋陪巖生、國和一起「闖西洋」去了。

    徐定富他們漂洋過海,從香港到南非開普敦,再繞好望角到法國馬賽,登岸轉往巴黎,或裝卸,或搬運,或乞討,吃盡苦頭。直至1937年春間轉輾來到意大利米蘭市謀生。

    功夫不負有心人。1942年,正當意大利被大獨裁者墨索里尼拖向戰火深淵之時,徐定富靠省吃儉用與鄉親「呈會」融資搞成的「皮夾領帶加工場」也開張了。他重視質量與信譽,關心員工,生意慢慢紅火起來。當時,巖生結了婚,國和娶了「番女」。他倆都勸他:「定富哥,你都快35歲了,一表人才還枯守著,你圖個啥呀?打仗離亂,姑娘有的是。你一個不中意?」定富苦笑著:「從你嫂子死去,我心中總牽掛著,想著女人都害怕,不急!」

    轉眼到了1945年秋,全世界都在歡慶反法西斯戰爭的勝利。而作為戰敗國的意大利,這時卻陷入破敗蕭條之中。徐定富的加工場,也是風雨飄搖,時做時停,來料不穩,而且常常被拖欠加工費。

    一過10月,阿爾卑斯山便紛紛揚揚地下起雪來。米蘭地處意大利北方,比羅馬冷多了。那天下午歇工,徐定富正在收拾做領帶剪裁下的廢腳料,只見隔壁好心腸的索菲亞大嬸領進一個二十五六歲模樣的少婦來。徐定富奇怪地打量著:這少婦穿著簡樸,但模樣周正俊俏,雙眼滴溜溜的極有神。她右手牽引著一個黃頭髮、藍眼珠的2歲左右的男孩。而腆起的肚子,說明她又有六、七個月的身孕了,「有事嗎,大嬸?」徐定富怔怔地問。

    「徐先生呀,你救救她吧。這是戰爭作孽呀!」索菲亞大嬸一說,眼圈兒就紅了,「她叫阿爾奇特也叫千蒂,威尼斯那邊人。你看,長得多漂亮!她1917年出生,今年28歲了,看起來才24、25。農村貧窮,她18歲跑來米蘭打工,烹廚、縫紉都會。又能幹,又勤快!天殺的讓她見了鬼,大前年怎麼在舞廳裡撞上一個當兵的士官。好了,不說你也猜得著,去年生了這個阿維熱,」大嬸抓起男孩的小手,白白胖胖,挺可愛的,「不滿2歲,她今年肚子裡又有了!反正是諾曼底登陸後,盟軍打勝仗,德、意兵吃狗屎。那個士官初夏間還出現過一次,這幾個月音訊全無。一個外鄉婦女,帶著身孕、拖著孩子,租房無錢,天寒無衣,又沒臉帶孩子回娘家,你說咋辦?你這裡不是又招過縫紉工嗎?收留她吧,救她母子三條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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