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馬 第40章 :鄭天馬傳奇
    今年是馬年,這一年是我的幸運年,幾乎是我想開花就開花,想結果就結果的一年。我開著我的929原裝的馬自達轎車,西裝領帶、板寸平頭在車上揮舞著像磚頭一樣的大哥大,一副虛偽牛B成功人士的樣子。我當上了我想當的那種老闆,似乎有一種實現了夢想的幸福感。到現在我都是一個謎,為啥人一有點錢,就總是在演戲,而且總是喜歡當那種很做作的蹩腳演員。就像本來是一隻本土的小母雞,下雞蛋、學公雞打鳴或者是其他什麼原因有了一點錢,就買了幾根鳳凰毛插在了自己的尾巴上,然後向世界展示自己是美麗的鳳凰,這種滑稽的表演得到的獎賞可能就是嘲笑。因為有錢的小母雞,還是小母雞,插了鳳凰毛的小母雞,回去卸了狀也還是小母雞,咋裝扮也裝扮不成鳳凰鳥。

    從海甸島出來,迎著滾圓紅彤彤的太陽,在進城裡的路上沿著海邊行走,我開著車,看著茫茫大海滾動的海浪,常常有一種喝醉了酒在草原上騎馬的錯覺。那個時候,我就一手拿大哥大隨便打通一個電話瞎扯,一手開車,嘴上叼一隻進口煙,至少是萬寶路牌的,那真叫心曠神怡。

    後來從香港回來的我的東北哥們兒,鄭天馬鄭老闆見我這副德行看不順眼,慢慢地熟悉了,他跟我說:老弟,你覺得這樣很有風度嗎?

    我說:錄像裡香港的老闆不都是這樣。

    他說:這太誇張了,只有馬仔才會像你這樣的扮相。

    鄭老闆以經歷過的無數教訓,諄諄告戒我:不要太露財,不要太招搖,要踏踏實實地活,對得起自己。

    我跟這鄭老闆也真是有緣。紅馬大廈還有幾個月就要到期了,李叔對我這兩年的表現很有信心,他正在幫我爭取這塊土地的開發權。可能海軍到時候要搞一次象徵性的招標,我有這兩年的信譽,招標奪魁,穩操勝券。儘管海口的房產像周邊的海浪一樣不穩,我乘風破浪志在必得。周圍很多開發商,也很看好我,各種策劃思路、合作方式爭先恐後地到我的辦公桌上來排隊。

    在我的辦公室裡,落地窗前做了一個國際水準的30層新紅馬大廈的模型。拉開夢幻般的窗簾,燦爛的陽光照在模型上,像一匹火龍神駒,昂首奮蹄在遼闊的草原上。

    每當客人來,我就像戰爭年代影片裡張軍長或者李軍長那樣,傲慢地站在模型前,揮舞著一根白白的原木棒,顯出一派運籌帷幄,決勝千里的風度。

    1990年在海口馬年的我真像一顆明星,連我自己都覺得我對這個城市有點重要了。

    在眾多的合作者的合作協議和方案中,我分不出高低,也分不清糧莠。我覺得條件都很好,都對我有利。只要李叔把開發權真的落實到我的手裡,我跟誰幹都是一個精彩的大手筆。

    但是也不能說我沒有取捨,像我這樣的一個人,最後決定問題的不是我的理性,而是我憑直覺和喜惡來選擇的情緒。一個叫鄭天馬的名字讓我感到親切,天馬這個名字令我心跳加快。憑直覺我就覺得喜歡這個人。見了這個據說是從香港回來的一口東北大馇子味的人,我就更加心情快樂。

    那天我約見鄭天馬到我的辦公室來談。我見他的方案上寫的是香港天馬投資公司,就很莊重,裝摸做樣地佈置好道具,那時香港還沒回歸,我們還把香港人當成英國紳士來尊敬,即使談交情也只能像遠房親戚那樣,顯得不鹹不淡的。沒事常問候,有事勤走動。

    鄭天馬一個人走了進來,有點搖晃。這倒不是說這鄭老闆有啥毛病,他個子太高了,目測有一米九零,人又太瘦了,像從海南的哪個竹林裡剛砍下的新鮮竹竿。從見面那一天起我們做了朋友,我就為他擔心,就怕海口刮颱風,所以我從來不敢陪他在海邊走。我倒不怕他被颱風把一個人整個捲走,我就怕他被風給刮斷了身子,你說他一半被刮進海裡去了,我留另一半咋安葬他?

    鄭老闆跟我握手時,我仰望了一下他說:你應該叫龍馬。

    他說:是不看我太高了看不清我的臉,神龍見尾不見首。

    我聽了大笑,倒不是被他的自嘲的幽默,我笑他那東北的口音。

    我說你這香港老闆怎麼一口東北大馇子味兒?

    他糾正說:標準地說不是大馇子味兒,是高粱花子味兒。我是黑龍江北大荒產高粱的那疙瘩出生的。

    我搞清了這棵東北大高粱的產地之後,就撤掉了道具,和他進酒樓裡喝酒去了。

    這鄭老闆確實是高人,我說的不僅是他的身高,這根竹竿大家有目共睹,一目瞭然。我說的是他的人生經歷和他的非凡的頭腦還有酒量。

    那個時候海口的東北白酒相當貧乏,只有黑龍江產的五加白,這雖然也是白酒,但是有一股發甜的中藥味。一中午,我和鄭老闆湊合著喝了兩瓶。

    鄭老闆的臉很紅,不像沒喝酒時的那樣蠟黃,好像肝出了毛病一樣。我們倆不像第一次見面,倒像是一對親兄弟失散了多年,終於又團聚了。

    鄭老闆拿出香港人進出海關的那種回鄉證件,給我開眼界。讓我的人生疑慮重重。多年前就開始有三個問題困惑著我。一是那些農村人,怎麼進城當了城裡人?二是這些中國人,怎麼出國當了外國人?三是窮人,怎麼才能成為有錢人?

    我對第一個和第三個問題,能夠有一個片面的回答。經過三十幾年的人生奮鬥,我演算出的答案是,考了大學才有了城市戶口,到了海南,竟然掙上了錢。但是我知道這絕不是其他人的答案,也不是人生的標準答案。第二個問題由這個香港的東北人鄭老闆回答。

    鄭老闆是55年出生,屬羊的。他其實只大我七歲,他怎麼會有那麼豐富複雜的經歷。我還沒考大學的時候,他就像馬姐一樣參加了考大學。我大學勉強畢業的那一年,他還沒考上大學。據說他後來自學日語,到處求學。由於在中國的大學校園外徘徊的太久了,大學的校門怎麼也不向他敞開,顯得高傲而又保守。在萬般無奈的情況下,他去了日本留學。我們誰都知道,外國的學校應該比中國的難考,可是在中國考不上大學的又都輕鬆地考上了外國大學。這就是我的旋謎,他怎麼就去了日本了呢,鄭老闆也回答不清楚,有些細節他說他都忘了,反正,鄭天馬一氣之下就去了日本留學。在日本說不清楚的一個學校讀書,不知道幾年,也不知道啥專業,也不知道是什麼學位,反正作為日本留學生鄭天馬畢業了。

    畢業之後他就去了香港。在香港成立了投資公司,和日本人做生意。他的實力從哪裡來的?外面回來的人都不說,省略細節,可能裡面有很多難言之隱,有屈辱也有洗黑錢之類的。日本也有很多竹器愛好者,看見他這根竹竿,顯然很喜歡。尤其喜歡他包裡的三十萬港幣。他跟日本老闆去看貨,驗了貨在倉庫就裝車交錢。他跟在車上,去碼頭裝集裝箱。路上車壞了,開車的讓他幫忙下車推車。這根一米九零的竹竿,真是大力士,這次他對自己的力氣都很滿意。因為在他的用力下,貨車發動了起來,可能他用力過猛,貨車一眨眼就不見了蹤影。他正在那裡很佩服自己並且回味著自己的中國力量,突然覺得不對勁兒,貨車走了,我三十萬港幣的貨還在車上呢。他慌忙回到倉庫,人家是租的已經退了。茫茫的日本島車流滾滾,燈紅酒綠,到哪裡去找?

    若干年後,這個長得形象和頭腦都很搞笑的東北傢伙,竟然來到海南以香港投資公司董事長的身份來和我合作投資開發新紅馬大廈。

    喝完了酒,鄭老闆不讓我買單,意思你在海口咋行也是一個小老闆,怎麼不知量力,跟香港的大老闆搶著買單。我讓了他,卻給我自己留下了一個病根,以後就是無論啥消費,只要鄭老闆在場,哪怕這件事與他閣下無關,我也不買單,讓他來買。我還由這個病引發的一個併發症,就是和香港人在一起哪怕他是港督,當然也不可能是港督,我也決不買單。那天中午,我和鄭老闆喝完了酒,聽完了他的故事,我們就握著手,分手了。誰也沒提開發房產的事,但是我們心裡都明白,這件事,肯定我們倆聯手干了。

    兩天後,我又和鄭老闆坐在了一起。

    鄭老闆說:我給你打進500萬人民幣,咱倆共同組建「海南新紅馬大廈房地產開發有限公司」,你負責辦好土地產權手續,到銀行貸款,然後我負責建設,你負責預售樓花。我的樓還沒有建好,你的樓花可能就賣完了,這筆大財咱倆是發定了。

    這有點像草原上的傳說中的童話故事。就是故事情節缺少文學性,但是故事吸引我,很多情節都能加進我的美好的想像。

    我已經不怕生意大了,也不怕錢的數字大了。這海南的商海上真鍛煉人呀。以前我在外面沒譜的事兒,或者涉及到金錢數額太大的事,我回家不跟駒兒講,我怕嚇著她,令她心靈不安。

    駒兒跟我出來三年,在她二十一歲的花樣年華里,也就是今年的馬年,她向我宣佈了一個提高我檔次地位的結果:懷孕了。那是我跟鄭老闆簽定協議的第二天,我心裡有控制不住的得意,我決定跟駒兒講出來,讓她跟我一起分享快樂。當我興奮地說:駒兒,我有好消息告訴你。駒兒卻一口咬住了我的嘴,這麼多年了,她這個毛病就是改不了,動不動就用嘴咬我的嘴。她也很興奮地說:先聽我說,我也告訴你一個喜訊。

    她也有喜訊,她的喜訊再大,還能有我要進帳500萬大?我同意讓她先說,不同意也不行,這幾年就養成了這個習慣,家庭啊,一開始不打好底真是不行。

    駒兒又咬著自己的嘴說:我先不說,咱倆還用筆寫,看誰的喜訊大,誰就贏。

    我說:好。

    她說:輸贏怎麼辦?

    我說:我贏了我要吻你,你輸了你要吻我。

    其實我說這話的時候,有點心虛。倒不是怕輸,我們倆的輸贏又能咋樣,物資的獎懲已經不重要,我們已經過了貧窮的年代。只是我剛才這招兒是在夜總會跟小姐學的,回來用給老婆,你說是不有點缺德。要說到夜總會找小姐,還真是那個鄭老闆把我給帶壞的。當然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你說他幹嗎把我往那裡領,一進了那個門,我就情不自禁地自己主動找著去學壞。鄭老闆每天泡在夜總會裡,他說老婆在香港,看他一天一個小姐往房間領,不像有老婆的樣子。鄭老闆每晚在夜總會裡要喝兩三支紅酒,哪個小姐酒量好他就領哪個回房間,酒量都不好,他就找一個最醜的回去,他說能喝酒的消了毒,醜的都乾淨。

    有時小姐也求我帶她們走,我說帶不了,家裡的駒兒不讓帶回去。住在外面更不行,我沒在外面住過,我不放心家裡的駒兒。

    她們就很不開心,用喝酒的輸贏來吻我

    我和駒兒亮出紙條。

    我得意洋洋寫的是:駒兒,我要進帳500萬。

    駒兒寫的是:哥,我懷孕了。

    我的佛爺,你們說我還能贏嗎?就是進帳5000萬我也不會贏啊。

    我狂吻駒兒,我熱淚盈眶地說:寶貝,你贏了。

    駒兒也替我高興,這筆500萬的大數沒有嚇著她。後來我才發現,女人在金錢面前膽子比男人大。

    今年是馬年,駒兒要生下一個小馬駒了。我說:駒兒,我偉大的寶貝,你懷上的一定是一匹小紅騍馬。我回想起我在胎中的歲月,我決定每天都找時間和駒兒的胎中小紅騍馬對話。我要把我每天的經營情況都告訴給她,讓她一出世就具備總經理的經營頭腦。

    駒兒驕傲的摸著肚皮說:哥,你和鄭老闆這單生意能成。是肚子裡的寶貝告訴我的。

    我下流地說:今晚我要進去看看寶貝。

    果然,一個星期後,鄭老闆的500萬打進了我的帳戶。

    我名副其實地成了,成了大老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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