歐陽莉雪發現其中一個便衣警察很面熟，一時又回憶不起在哪裡打過交道。突然，腦子裡一靈醒，想起他就是那天丁東國和奔馳車司機鬧糾紛的時候，趕來處理打架的警察，心裡又有了一陣感慨。她前幾天在報紙上看到，有個警察抓捕小偷的時候，受到小偷的圍攻，被小偷們活活捅死。
便衣警察離開後，歐陽莉雪對石箐箐說：「剛才那個警察就是處理丁東國和奔馳車司機打架的，當時我特別不滿意他們。沒想到，這個時候他們保護了我們！」
石箐箐說：「咱們趕快走吧，小偷都成群結伙啦。」
歐陽莉雪朝著一輛出租車招了下手，出租車立即像哈巴狗一樣跑過來。
「到三公里，知道地方不知道？」歐陽莉雪扒著車門，問出租車司機。
「那麼有名氣的地方還能不知道。」
「多少錢？」
「四十，我不多要你們的，能到那地方去的人，心裡頭都不舒服。」
「太貴啦，你以為我們沒去過？」
「大姐，一大早剛開張，我們做生意的講究開門見喜，你說多少錢？」
「二十！」
海南的經濟一退潮，就顯得開出租車的人多，坐出租車的人少。本地人從來不讓司機打表，而是講價錢。司機要是遇到不講價錢讓打表的人，就知道是外地來的人，就拉著他們在城裡亂轉，二三公里的路程轉上二三十公里，半天的營業額就上來了。還有的計價表被司機做了手腳，跑一公里跳兩公里，外地人被宰了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大姐，你給得太少啦，還不夠油錢。你再加一點，讓我掙個早餐錢。」
「二十五，多一分都不給，你不拉我們叫別的車。」
「上車吧。」司機做出一副被地主老財欺壓的樣子。
歐陽莉雪打開後邊車門，讓石箐箐鑽進去，又把給毛麗麗買的東西塞進去，替她關好車門。自己又拉開前邊的車門，坐在司機旁邊。
車上了路，司機問歐陽莉雪：「到三公里哪個部門？」
「三公里還有哪個部門？」
「好幾個部門都關人，光拘留所就有兩個，還有一個女監。」
「你就知道我們去找這幾個部門？」
「大姐，你太小看我們開出租車的啦。不瞞大姐說，社會上三教九流七十二行，一坐進我的車裡，我就能把他們的身份、工作，甚至脾氣，估計得十有八九啦。」
「你估計我們去幹什麼？」
「你們去探望關在裡面的女同事。」
「你怎麼判斷的？」歐陽莉雪對出租車司機的判斷有了驚奇。
「你們帶的東西裡有許多女人用品，證明你們探望的是女士。你們帶的東西全是在超市剛買的，不是從家裡帶來的，證明你們還沒有安家，肯定不會去看你們的家人。」
「我們確實去看一個朋友。我們只知道她被關在三公里，不知道具體關在什麼地方？」歐陽莉雪故意不說省拘留所。
「你把案子給我講一下，我保準把你們拉到。」
歐陽莉雪就把毛麗麗的案子給他講了。
「她關在第二拘留所。第二拘留所關的全是案子還在反貪局的人。反貪局要是把案子交到了起訴處，檢察院就要下逮捕證，人也就轉移到第一拘留所。」
「你說了半天，也沒有說明白她為什麼關在第二拘留所，而沒有轉移到第一拘留所？」
「關在第二拘留所的人，還處於檢察院或者公安系統的偵查階段，一般不允許探望。你們沒有接到探望通知，證明她的案子還處在偵查階段。」
「你怎麼會知道這些情況的？」
「我開出租車有十個年頭啦，每個月都要朝三公里跑幾十趟，拉去探望的人，也拉放出來的人，什麼情況不知道？你們要是把案情給我再講詳細一點，我還能估算出你的同事有事沒事，事大事小，什麼時候可以放出來。」
歐陽莉雪就把趙副廳長和毛麗麗的案子給出租車司機說了。
「哈哈，你對她的案子還沒有我知道得多。那個姓趙的副廳長，關進第二拘留所的第十天，就轉移到第一拘留所啦。聽裡面的人講，一去就關進單人號子，還戴上了腳鐐手銬，能享受這種待遇的一般都是死刑犯。你那個朋友關進去多長時間啦。」
歐陽莉雪說：「昨天晚上才抓的。」
「你這個同事沒事。」
「你怎麼知道沒事？」
「如果有事，人家抓趙廳長的時候就把她也抓了，隔了那麼長時間才抓她，證明她的問題不大。她是貪官的情人，把貪官的案子查清了她的案子也就查清了。她的案子的關鍵是參與沒參與貪污受賄活動。要是沒參與，只是享受了姓趙的贓款就屁事沒有，人家把贓款追走就沒事啦。就是她參與了，也不一定有事，還要看她精明不精明。她要是精明了，把所有的事情都推乾淨，就什麼事情也沒有。那裡頭有句經驗之談：『坦白從寬，監獄背磚；抗拒從嚴，回家過年。』還有一點就是那個姓趙的咬她不咬她，一般情況下，那些貪官不會亂咬情人的。他們肯定是死刑了，何必再拉個陪殺的，貪官裡頭也有仗義的。聽裡面出來的人講，那個姓趙的人貪歸貪，但講義氣，不會亂咬朋友。據我的判斷，她過一個月就能放出來。」
「師傅講得這麼順溜，好像在那裡面呆過？」歐陽莉雪半真半假地給他開玩笑。
「大姐還真猜對啦，我真在那裡面呆了一個月。」
「他們為什麼關你？」
「那是前年的事情，晚上九點多鐘，一個從咖啡廳出來的人坐我的車。我一看他的神情就知道是不經常坐出租車的人，平時有自己的專車。他夾了一個塑料袋，很沉，拉到一個別墅下的車。我發現那個塑料袋忘在車上了，打開一看，全是嶄新的百元大票，足足有三十來萬。我就沒有回家，把車開到城外，找個地方把錢藏啦，又開著車拉生意。天亮交班的時候，四個公安找到我，要我交出三十萬塊錢。我就裝糊塗，死活不承認，他們就把我關進第二拘留所，審了一個月。我只咬住一點，那個人在別墅區下車後，我剛拐到公路上，又上來個人，到金夜歌舞廳下的車。歌舞廳那麼多人，他們找鬼去。我還說那晚上拉了二十幾個人。不管他們怎麼問，我就是沒看到那東西。一個月滿了，他們把我放啦。半年後徹底沒事啦，我才去把那包錢取回來，關一個月掙三十萬，值得。」
「你不怕我們舉報你？」歐陽莉雪說。
「哈哈，你憑什麼舉報我，你有證據沒有？」
「你剛才說的不是證據？」
「到時候我說我沒有說，你怎麼證明我說過？」
「我們兩個人不能證明？」
「你們是同事，有利益關係，沒有法律效力。這不是主要的，主要的是舉報我對你們沒有好處，丟的又不是你們的錢，你們舉報了又不給發一分錢的獎金。在當今社會，誰會幹這種出力不掙錢的傻事。我看兩位大姐的智商沒有問題，才給大姐說的。大姐要是神經有問題或者是弱智，我就不會給你們說。」
歐陽莉雪嘻嘻一笑，覺得聽了一個天方夜譚式的故事。
「按規定，你那個同事的案子還沒有移交到檢察院，是不能探望的。」
「你幫我們想個辦法。」
「你給我二十五塊錢的車費，掏三十塊錢我還得找零，多麻煩。」
歐陽莉雪聽出他話裡的意思，不再說話了。
「我要不給你們出主意，你們來了也白來，見不上人，東西也送不進去，再搭上回去的車費，白花五六十塊錢……」
「我給你三十元錢，不讓你找零，你說吧。」
「我不是敲詐你們，現代社會講究智力投資，我的智慧幫你們做成了事情，我就應該獲得報酬。」
「我都同意給你增加五元錢的車費，你還賣什麼關子。」
「任何規定都不是死的，任何人都是愛錢的，你們去給值班員說時，趁沒人注意時把錢塞給他，他就會讓你們見面。」
「給多少錢？」
「看案子的大小，像你們這個案子，一百塊錢就可以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