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正說著，邢國強就走進飯館，丁東國跑過去對他說：「我們陝西人都說陝西地方邪，光說不敢噱（陝西話：罵人）。你們海南這地方也邪，剛說到你，你就來了。」
歐陽莉雪說了請他一家明天來吃飯的事情，邢國強說我媽沒有時間，阿曼正在複習，我代表全家過來就行了，又說：「我媽托人在五指山搞了一些靈芝，中醫說靈芝對肺很好，讓我想辦法給塗小姐送去。」
大家又想起了塗麗婕，就問畢志磊：「麗婕現在怎樣？」
「身體恢復得很好，再過一段日子就可以回來了。」
丁東國說：「你安排一下，咱們這個週末去療養院看看小塗，大家都很想她了。」
畢志磊說：「我跟李老闆聯繫一下，咱們坐他的車一塊去！」又對邢國強說：「麗麗小姐認識個老闆，說有個填海工程，我們想轉包下來，又擔心是個騙局。」
邢國強說：「我們報社那麼多記者，你們把項目的名稱、內容、承包單位瞭解清楚了，我讓記者們打聽一下，肯定騙不了我們。」
鄧凱春望著毛麗麗身邊那個漂亮到極點的小姐，都坐得不太安穩了，兩隻眼睛一刻都沒有離開那個小姐。毛麗麗怕自己一個人搞不掂鄧凱春，把她們歌舞廳的頭牌請來了。毛麗麗說：「鄧老闆，我忘了給你介紹了，這是我的一個遠房表妹，北京大學人文地理研究生班畢業。有個台灣老闆出兩萬元的月薪讓她當總經理助理，她都沒去。我表妹想自己開公司，不給別人打工，不受別人管。」
鄧凱春故意激動地把桌子一拍，大聲說：「有志氣，我就服氣有氣魄的人。海南這地方，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小姐貴姓?」
那個小姐假裝羞澀地低著頭，輕聲細氣回答：「姓趙。」
「好姓，趙子龍，三國名將。趙家就是出人才，共產黨裡頭還出了個******，我們鄧家也出了個******，鄧家、趙家都是好姓。要是咱們鄧家和趙家聯起手來幹，全中國都不在咱們話下。趙小姐什麼時候上島的?」
毛麗麗趕忙說：「昨天才上島的，你沒看人家這不好意思樣，哪點像海南的小姐?」
「好，好，剛上島的小姐還純得很哩，認識趙小姐太榮幸啦。阿麗，你點上一桌菜，不要怕我花錢，我今晚好好請趙小姐吃一頓。」鄧凱春又從皮包裡拿出一支又粗又長的雪茄，毛麗麗就對趙小姐說：「快給鄧老闆點煙呀！」說完又給鄧凱春說：「我這個表妹還沒有上路，有些規矩不懂，鄧老闆包涵一些。」
鄧凱春很大度地說：「這樣的小姐才好，有味道，要是老油子就沒意思了。」
毛麗麗不客氣地點了一桌菜，又和趙小姐一杯一杯地給他灌酒。趙小姐的身子離他越來越近了，敬酒的時候，閒著的那隻手有意無意地在他身上摸，挑逗得他激情大發，又礙於在大眾場合，只是偷偷捏下她的大腿摸下她的乳。她又假裝天真啥都不懂，似有似無地躲避。毛麗麗看火候差不多了，就對他說：「我表妹可是沒有過男人手的黃花大姑娘，人家一上島我就介紹給你，你說我做得夠意思啵?」
「我什麼時候說你不夠意思啦？」
「我做得夠意思，鄧老闆做得不夠意思，說把工程轉包給我們，實際行動沒有一點。」毛麗麗給鄧凱春拋了一個媚眼，又裝成生氣的樣子。
「誰說我沒有實際行動，這不是合同書嘛。我下午都起草好了，準備今晚上簽字，剛才一見趙小姐就把這事情忘了。現在我屁股後面跟了上百個包工頭，纏著我要這個工程。我誰都沒有答應，一心想著你阿麗小姐哩!」鄧凱春又在毛麗麗的胳膊上捏了一下。
毛麗麗拿過合同書，看了一遍，說：「鄧老闆的文筆真有兩下子。」
「不是吹，要是商業合同、工程協議類的文書，誰也別想在上面搞名堂蒙咱，除了咱蒙他。」
毛麗麗說：「鄧老闆，你可別蒙我呀？」
「我這個人再壞，也沒壞到蒙朋友的份上。你給我介紹了這麼漂亮的小姐，我可要報答你的。」
毛麗麗把合同看了，朝他面前一放，故意生氣地說：「你拿一堆沒有簽字的合同給我，沒有簽字的合同是廢紙一張。」
「忘啦，忘啦，我現在就簽字。」說著就從皮包裡取出鋼筆，在合同上簽字。
毛麗麗收起合同，趁機對趙小姐說：「妹子，鄧老闆喝多了，你替我送他回去，好好照顧他休息。鄧老闆是海南島上數得出來的大款，不會虧你的。」
鄧凱春故意裝成喝多了，把胳膊搭在趙小姐肩上，說：「趙小姐，我絕對不會虧你的。」
歐陽莉雪和石箐箐一直看著鄧凱春和趙小姐鑽進出租車後，才走出收銀台，迎著進門的毛麗麗走過去。毛麗麗高興對給她們說：「沒有幾個男人能逃出本小姐的手心。」
她們又把合同書看了幾遍，也沒有看出問題。歐陽莉雪說：「這全是工程上的事情，咱們對工程不通，還是等畢志磊他們來了再商量。讓劉東柱他們也看看，反正工程還得他們干。」
吃晚飯的時候，畢志磊把邢國強叫過來，把合同複印了一份交給他，說：「你讓記者把甲方單位調查一下，看鄧凱春和甲方單位是什麼關係？」
歐陽莉雪把合同交給劉東柱，劉東柱看了好大工夫才說：「如果按合同條文講，沒有一點問題。但是，出現過好多這樣的問題，工程幹完了，包工頭把款一結就跑了，幹活的人一分錢也掙不上。姓鄧的能把這麼大的工程拿到手，肯定在發包方有人。他們私下把工程款結了，咱們怎麼辦?」
毛麗麗一聽就急了，說：「鄧凱春耍我們?」
劉東柱說：「目前還不能說他耍你們。但是你們有什麼辦法保證把工程幹完後他及時給你們付款，他要是逃了你們找誰要錢？必須找出對付的辦法，這個工程才有利可圖。」
歐陽莉雪問劉東柱：「你們有什麼高招？」
劉東柱說：「找鄧凱春的上一家。鄧凱春是直接承包商，要讓發包單位承認你們這個轉讓合同有效。只要他們承認了，萬一出現了問題，你們就可以找他們要錢。」
畢志磊他們覺得劉東柱說得有道理，也都紛紛點頭。
毛麗麗三天三夜沒回飯店，只是隔半天打回個電話，說上一句事情有進展，就掛了電話。到了第四天下午，毛麗麗回來了，滿臉倦色，連眼圈周圍都有了黑暈。歐陽莉雪急忙迎上去問：「事情辦得怎麼樣?」
毛麗麗把小拎包裡的合同書取出來，遞給歐陽莉雪，說：「成功啦，我也快累死啦。」
歐陽莉雪急忙對石箐箐說：「給麗麗泡杯茶，再準備飯。」
毛麗麗指著合同書上新蓋的那個公章說：「我找了五六個姐妹，輪流給他們泡，纏得他們沒有辦法了，才蓋了這個公章。」
歐陽莉雪看到合同的最後面，又簽上了一句話：「本公司同意乙方將本項目轉讓給丙方。」上邊還蓋了一個血紅的大印，感動地說：「麗麗，這件事多虧了你。要是真掙下錢了，你拿大頭，隨便分給飯館一點就行了。」
「莉雪姐，咱們聯手做生意，就不要計較誰出的力氣多誰出的力氣少。我這幾天陪甲方公司的人，他們說把合同轉讓出去掙不了大錢。建議咱們組織施工，把劉老闆他們雇下來，剩下的錢全是咱們的，要多掙好多倍的錢。」
歐陽莉雪又被這話吸引了，考慮誰能到工地上記賬。
歐陽莉雪和毛麗麗把工程的事情給劉東柱他們說了，他們把取土地點和填海工地之間的距離量了，就把每方土的運費計算出來，雙方簽了協議。
初夜，城市又進入一天中最熱鬧的時分。秦人飯館設在居民區的食品一條街，是海口最熱鬧的去處之一。這個時候，三教九流七十二行當全部登場，賣淫的、算卦的、賣吃的、賣小東西的、賣私彩的、賣毛片的、要飯乞討的、耍猴的、打拳賣金槍不倒丸的、掏包偷盜的，應有盡有。相對應的就有找妓女解決問題的、請人算命的、買小吃享口福的、圖便宜買小物品的、想中獎摸彩票的、下棋賭錢的、買黃片看淫穢的、閒逛看熱鬧的、老婆不滿意買金槍不倒丸的、被小偷掏了錢包的，共同組成了城市的主流社會。下午的時候，邢國強給歐陽莉雪打來電話，說記者把鄧凱春這個項目調查了，確實有個填海工程，也確實承包給了一個叫鄧凱春的老闆，這個老闆掛靠的公司沒有問題。
畢志磊他們幾個和鄧凱春圍著一張餐桌，吃著喝著。畢志磊一個勁地給鄧凱春勸酒。
「鄧老闆，我們歐陽小姐是剛上島的，沒有啥本錢，要是在這事情上有個閃失，一輩子都賠不起。」杜泓伯見畢志磊不說話，就說了句連他自己都知道不得體的話。
「杜作家，我姓鄧的可是有名有姓的人，品行端正，十字路口跌一跤端南正北。我給你們的這個項目，你們可以不做，賺錢的項目誰都搶著做哩。」鄧凱春把胸脯挺得老高，畢志磊絲毫看不出心虛的樣子。
「畢大哥，鄧老闆不會騙我的，我們是幾年的老關係了。」毛麗麗出面替鄧凱春說話。
「麗麗小姐，我們知道你是好心幫莉雪的。我們不是對鄧老闆不相信，是為了把項目弄得更清楚一些。」丁東國又瞅著鄧凱春說，「鄧老闆，我和老畢是部隊下來的，我們部隊連首長帶戰友轉業到海南有一千多人，上至廳長下至警察保安……」丁東國也猛吹起來。
「丁先生，我承認現在搞包工的老闆沒幾個好人，不騙人就賺不了錢，但我絕對不會騙麗麗小姐。我要是騙了你們，你們就把我裝進麻包扔到海裡，我屁話都不放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