闖海南 第29章 第二十章 (1)
    第二天,杜泓伯沒吃早飯,就提著裝得鼓鼓的提包走出南港大廈,把提包綁在自行車的後架上。臨上車時,還充滿信心地和畢志磊、夏侯博擊掌。杜泓伯騎車走出去好遠了,畢志磊和夏侯博還站在那裡,望著他越來越遠的背影,不知道這次的運氣咋樣。這時候,他們突然想,要是跟前有個神廟,哪怕有個像邢國強家的香爐,他們一定會燒上一炷香,禱告神仙保佑杜泓伯成功。

    杜泓伯提著滿滿一提包作品和獲獎證書,跟在張小姐的身後走進老總辦公室。張小姐替他作了一番渲染性的介紹後,就把他推到前邊,用目光鼓勵他作自我介紹。他還是沒有勇氣自我吹噓,嘴張了幾下沒有吐出一個字。突然,肚子裡一陣咕嚕作響,他想起上島以來的苦日子,要是還站不住腳以後就沒有辦法發展。勇氣霍然來了,牛氣十足地拉開提包的拉鏈,把幾十本雜誌和幾本散文集、小說集,幾十份獲獎證書,朝老總的大班桌上一放,在老總目瞪口呆中拿起那本《新華文摘》,指著目錄對老總說:「這是中國最權威的雜誌,在上邊發表文章的都是江澤民、陳雲、夏衍這些人物。這是我的中篇小說,只有某個流派的代表作才有資格……」他竟滔滔不絕地演說了五六分鐘。

    半晌,老總才清醒過來,說:「你上次來為什麼不說這些?」

    「我不好意思說。」

    「你不說我怎麼知道這些情況,我不可能花費那麼大的工夫去瞭解每一個應聘者。我馬上派司機跟你一塊去拉行李,公司解決你的吃住問題。然後咱們去喝早茶,張小姐也去。張小姐給公司介紹人才也是貢獻,我給張小姐多開一個月的工資。」

    張小姐說:「我把賬結了還有事情要做,早茶就不喝了。」

    老總在一張便簽上寫了幾個字,交給張小姐,說:「我剛說了,多給你開一個月的工資,你拿上這個條子到財務結賬。」

    張小姐接過條子,離開辦公室的時候又對杜泓伯說:「別忘了下個星期到老地方見面。」

    喝早茶的時候,老總和杜泓伯把工作和待遇談妥了,公司包吃住,月薪兩千元。老總請杜泓伯以他家族為背景寫個電影劇本,劇本費兩萬元,先付一萬,寫好後再付一萬。

    傍晚的時候,太陽剛剛被高樓遮住一半,整個城市的光線還十分燦爛。蔚藍色的天空上,幾朵白雲定定地懸在上邊,藍得純淨,白得也純淨。下班的高潮來了,街道上的人開始多了。杜泓伯揣著一萬元人民幣,騎著自行車朝畢志磊公司的住處駛去,輕車熟路,春風得意,看什麼都順眼。覺得今天的夕陽格外燦爛,天空格外晴朗,海風格外涼爽。又顧不上欣賞風景,想盡快見到畢志磊、歐陽莉雪。他們物色的鋪面需要兩萬元的轉讓費,現在有了一萬元,想辦法再弄一萬元就可以接手了……

    他又不放心地把口袋摸了一下,那沓子錢還在,一百張百元大票,銀行的封條還沒有撕開。他一口氣騎到南港大廈,上了八樓見了畢志磊和夏侯博,才長長出了口氣,從口袋裡掏出那沓子錢,朝床板上狠狠一砸,大叫一聲:「狗日的錢!」隨之,就放聲痛哭起來,哭得眼淚洶湧,狼嚎一樣。

    畢志磊、夏侯博望著那沓子錢,望著痛哭的杜泓伯,也有了想哭的慾望。上島這些日子,賣報紙、擦皮鞋、找工作,不就是為了掙錢?到酒店的洗手間喝不掏錢的水、吃沒有營養的炒粉、冒著酷熱的太陽奔波,不就是為了節省錢?沒有錢說什麼都是空的,錢才是貨真價實的東西,才是發展的基礎。

    這天晚上,畢志磊把大家召集到南寶路老四川飯館。說是張小姐在這裡請杜泓伯吃飯,杜泓伯的運氣就來了,這個飯館是咱們的福地。大家聽說杜泓伯掙了一萬塊錢,還找了很不錯的工作,都高興地對畢志磊說,今天多點幾個菜,好好慶賀一下。畢志磊真的多點了幾個菜,還要了五瓶啤酒吃喝起來。

    大家都給杜泓伯敬酒,把酒喝過,杜泓伯就對歐陽莉雪說:「咱們已經有了一萬塊錢,再弄一萬塊錢,咱們的飯館就可以開張啦!」

    丁東國說:「我這個月的工資、老畢這個月的工資、夏侯博這個月的工資,加上以後杜泓伯的工資,扣除飯錢也能拿出不少,再借些錢就可以開張啦。」

    「實在不行,咱們就向李老闆和石小姐借上一些,到時候還給他們,哪怕多付點利息。」王傑超說。

    「咱們最好不要再向李老闆、石小姐張嘴了,人家已經給塗麗婕捐助了那麼多錢,咱們再張嘴就顯得太貪婪啦。」畢志磊說。

    那麼大的缺口怎麼辦?

    誰也沒有一點辦法,吃喝的場面頓時冷落下來。

    「秦瓊不得意賣黃膘馬,一分錢難倒英雄漢。」丁東國感慨地說。

    一個星期後,杜泓伯按照和張小姐的約定,來到老四川飯館。張小姐還是點了四樣很不錯的菜,要了一瓶冰啤。杜泓伯感覺她是一個很善於外交的人,對於這類人,他常常懷有一種本能的提防。

    張小姐給他杯子裡倒啤酒,杯子倒得滿滿的沒有溢出來一點。杜泓伯覺得她倒啤酒很有經驗,就說:「你倒啤酒真有一套,好像專門訓練過一樣?」

    張小姐說:「我上大學的時候,課餘時間到一家飯館促銷啤酒,那個時候練下倒啤酒的功夫。」

    喝過兩杯啤酒之後,杜泓伯就試探著問:「張小姐,你有什麼事情要我做?」

    「這個……我都不好意思張嘴!」張小姐又給杜泓伯杯子裡倒滿啤酒。

    「按我們陝西的規矩,在一塊喝過酒就是朋友,朋友之間應該坦誠相待。」杜泓伯端起酒杯,一口氣喝了大半杯,做出一副很豪放的樣子。

    「杜老師是痛快人,這種事情在文壇上沒有先例,杜老師也不一定會同意。」張小姐還是覺得不好意思,遲疑著不肯說。

    「只要不犯法,我能做的絕不會推辭。」

    「那我就直說了,我想買你一部中篇小說,價錢肯定使你滿意。」

    「那有什麼難的,我從內地來的時候帶了五部中篇小說的手稿,都沒有發表,你挑選一部就行啦,稿酬按國家規定的標準就可以。」杜泓伯以為張小姐兼任哪家文學刊物的組稿任務。

    「杜老師理解錯了,我說的是你要賣掉小說的署名權。」

    杜泓伯把剛端起的啤酒杯子放下,驚訝程度不次於聽到跟前爆炸了原子彈,海南還有做這種買賣的?作家寫出作品,無非兩個目的,一是出名,二是掙錢,他是把名看得比錢重要得多的人。作家要是連自己作品的署名權都可以賣,和海口賓館前邊的妓女有什麼區別?他覺得張小姐根本就不應該提說這個事情,就像富婆以為自己是賣春的鴨子,上來和自己談價錢一樣。

    「杜老師,你應該瞭解海南。錢在海南比內地重要一萬倍,在海南你想向別人借錢比登天還難……」張小姐談起這些,口若懸河,又滔滔不絕了。

    杜泓伯還是接受不了張小姐的說教,覺得自己還有尊嚴,難道尊嚴也可以當做商品賣掉?

    「杜老師,我給你三天時間考慮,從明天起第三天這個時候,我們還在這裡見面,我聽你的答覆,我相信你不會讓我失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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