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脈:解密醫藥界灰色檔案 第 28 章
    有道是,多行不義必自斃。2008年的時候,這家騙子醫院終於因為兩件事情引起了更高一級監管部門的關注,最後居然被國家衛生部下文通報吊銷了執照。

    其一是那湖陽佬的眼科從醫托那裡收治了一眼病急症患者。這病人倘若去了任何一家國立醫院,做個普通手術至多花費3000元就可以完全治癒,不幸的是被醫托盯上後騙到了這騙子基地。這湖陽佬根本沒有聘請坐堂醫生,而是自己披掛上陣冒充專家,說人家得的是「眼癌」,每次忽悠著給病人開上一堆不知名的草藥,就這樣前後三個月裡居然從這外地病人身上撈了28000多塊錢!這農村病人傾家蕩產後只見病情仍然日益惡化,才開始對這專家起了懷疑,到當地醫院掛了眼科一看,人家直接推薦到了省人民醫院求治,後來整個右眼眼球被挖掉了!

    這件事情引起了當地媒體記者的極大同情和憤慨,暗訪後在當地第一大報《××報》上發了一個整版,那湖陽佬東躲西藏了好一段時間後,最終只賠償了那病人6000元錢,連當初醫藥費的一半都不到,在向主管部門交納了10000元罰款後,就又大模大樣地重新開業了。

    這人絕對是心狠手辣的那種痞子,復出後不到兩個月,恰好醫院調整科室,各科室承包人需要和醫院續簽承包合同,他就盯上了莆野人承包的肝病科,計劃和當地黑社會合作把莆野人趕走。也是活該這湖陽人倒霉,他招惹的這莆野人是誰?莆野「四大家族」裡詹家的一個遠房侄子。這人剛剛起步就被湖陽佬暗算豈能輕易罷休?「四大家族」的利益也都是休戚相關的,而且這種靠黑惡勢力搶地盤的行為一旦有了先例,那江湖上以後豈不是永無寧日了?於是「四大家族」一致通過決議:本事件已經不是詹氏侄子一人的事情,而是關係到莆野整個游醫行業的利益和面子問題!這莆野幫雖然平素不大招搖,但遇事也不是什麼善輩,於是花重金聘請了這城市的另外一幫黑社會對著幹了起來。這下整個醫院熱鬧了,莆野人給原來的所有醫生護士工資照發,每天雖然不能開工卻堅守陣地不撤離;兩幫黑社會也不是真打,每天雙方幾百人馬都是拉開陣勢叫嚷一通就收工,收過費用後就樂得這樣搞下去。一來二去雙方就僵持了兩個月,院方多次出面調解也沒有什麼效果。

    這詹主任接手肝病科室後,偶爾有患者去科室尋找原來使用的藥品的時候,他就經常打電話問牛強購買,一來二去大家就成了朋友。這次和湖陽人開戰,他的確屬於受害者,自己辛苦打開局面的科室就此遭遇滅頂之災,即便這一戰最終取勝,恐怕也再難以恢復到舊日的輝煌了,因此經常找牛強喝酒聊天倒苦水。牛強倒也從他口中瞭解到許多莆野遊醫「四大家族」的秘密。

    比如,「四大家族」誰最大?陳家!他們家有多少醫院?廣州中美整形美容醫院,號稱「中國美容整形十佳機構」和「亞洲醫學整形美容研究院科研單位」,建在廣州市黃埔大道上。阿克蘇黑水醫院聽說過沒有?在西北,挨著吉爾吉斯斯坦和哈薩克斯坦,綜合性醫院,屬於香港中悅投資有限公司。上海虹路醫院,在上海市虹梅路,也是一家大型綜合醫院,是上海麗迪亞醫院集團旗下的醫院。煙台新西方女子醫院,現在改名了,叫新西方中西醫結合醫院,光佔地就10000多平米!是專科醫院,裡面可以提供酒店式星級服務,收費嘛,乖乖,高得不得了,是加拿大麥迪克醫院管理公司旗下「新西方系」連鎖醫院之一。蘇州西吳中西醫結合醫院,在姑蘇滄浪古城區內,由上海澤佳醫療投資有限公司投資管理……

    暈倒!這些有著完全不同名字的醫院,分佈在不同的地域,從事著不同的醫療領域,屬於不同的醫療公司,有著不同的法人。看似天南海北,風馬牛不相及,背後卻閃現著同一個身影——東紅柿集團這個龐大的醫療王國。掌門人陳銀秀是這個醫療王國的掌控者,但此人很低調,沒有幾個媒體記者見過他的廬山真面目。他掌控下的上海東紅柿投資有限公司是以醫療產業投資為主的多元化投資公司,已投資上海淞西醫院、蘇州麗萊美容醫院、蘇州西吳醫院等10餘家醫院,形成了以上海為中心、長江三角洲為重點區域的發展格局。

    「陳家產業還包括中美整形系醫院,據說這是中國最早的整形連鎖醫院。中美系旗下的整形美容醫院,覆蓋廣州、四川、南寧、長沙、福州、雲南、重慶、濟南等地。圈子內的人都知道陳氏家大業大,但究竟有哪些產業,誰也說不清楚。知道厲害了吧?下邊再給你說說我叔叔的產業……」這詹主任繼續吹噓。

    「在我們莆野醫療界,素有『一團二秀』的說法,而這『團』指的就是我叔叔詹家團。他雖然是陳銀秀的大弟子,卻青出於藍而勝於藍,無論名頭和產業上都後來居上,超過了他的老師陳銀秀。

    「我叔叔比陳氏更為低調和神秘,在相當長一段時間裡,我們家族幾乎就是『江湖游醫』和『性病診所』的代名詞。10年前那個叫王海的轟轟烈烈的打假行動,主要針對的就是我叔叔詹家團和我們家族旗下的醫院。當時媒體都這樣說我叔叔:僅有初中文化的詹家團,18歲時與叔父詹銀爐學習雜耍,開始在街頭兜售狗皮膏藥、鼠藥等,後來轉為游醫,發跡故事相當傳奇。

    「在20世紀90年代末期,我叔叔詹家團是西莊做得最為成功、但也被曝光最多的游醫。那份《1998,王海殺進性病市場》的材料稱,當時以詹家團為首,詹家營、詹石鵬、詹家連等為骨幹的莆野遊醫集團,是莆野遊醫的中堅力量。

    「我們詹氏家族的幾個人都把上海作為重要根據地來經營。詹家團在上海註冊成立了上海外嶼投資集團。根據上海市工商局的工商資料,該企業註冊資金1億元人民幣。詹家團、詹家連和詹家營三兄弟都是股東,詹家團相對控股。這家公司擁有至少18家民營醫院和托管醫院,28個法人實體。詹家團還在新加坡註冊成立了新加坡外嶼國際醫院管理集團,在許多場合,外嶼系經常以新加坡外商身份出現。只有我不成器,現在還在你們這城市承包科室……」詹主任提到他的這些家族名人,鬱鬱的眼神中流露出了無限嚮往。

    「我叔叔詹家團的堂叔詹石鵬,創辦了新加坡西駿醫院管理投資集團,現在已經加入新加坡國籍。他的企業在無錫、濟南等地投資辦醫療機構時,當地媒體都冠名『外資』頭銜。詹石鵬也經常在上海,他是上海市峽西商會會員。西駿至少擁有17家法人實體,至少有14家民營醫院。在國內,冠名『瑪利歐女子醫院』的,多數是詹石鵬的嫡系部隊……

    「那幾年,經歷了王海打假和衛生部整頓後,我們詹氏家族一度從人們的視線中消失了。幾年之後,當詹家團再次出現時,他的新身份是上海外嶼投資集團董事局主席、新加坡外嶼國際醫院管理集團董事長、峽西省人大代表。怎麼樣?厲害吧……

    「上海西峻集團於2003年9月托管了福州鐘樓醫院,2004年西峻集團和麗迪亞集團、澳誠集團一起入股上海博慈醫院,博慈也成為上海首家民營醫院。而詹氏家族以上海為基地,以新加坡外商身份投資,旗下的醫院已經遍佈全國各地。2005年至今,我叔叔在嘉興累計投資6億元興建的浙江新平國際醫院,是莆野系投資規模最大的民營醫院之一。我叔叔正在努力通過大投資、大項目、大醫院的集團策略,讓人們遺忘掉他性病游醫的那段發家史……

    「還有一個林家你聽說過嗎?」詹主任問,牛強搖了搖頭。

    「在我們莆野民間醫療資本體系中,林志義是莆野遊醫中較早覺悟到舊有模式的弊端並成功轉型的代表人物。1995年,林志義組建了深圳博慈投資管理有限公司,號稱是世界百強醫療集團之一,也是全國最大的醫療集團。旗下有深圳博慈醫院、深圳景地醫院、上海遠太心胸醫院、廣州益德醫院、南昌博慈醫院、長沙康原醫院、南京曙亮醫院、杭州博慈醫院、寧波同諧醫院、貴陽大江醫院等。上海慈愛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也是林志義的產業,旗下有上海慈愛醫院、上海淞申五官科醫院、上海金河醫院、長沙慈愛醫院。

    「林志義的兄弟林志信創建的地枝集團則以廣州為大本營,旗下擁有十餘家醫院,數量不多,但規模較大,基本都在廣東省內,尤以廣州長平醫院、廣州延壽醫院、廣州當代醫院比較出名。

    「還有一個創建博長集團的林玉光,也是林家一實力派人物。他和很多前輩相比,入行較晚,他的第一桶金是在山西挖到的。山西當代女子醫院的成功,讓林玉光成為業內的一匹『黑馬』,並在五年時間內,將規模擴大到各直轄市及各省會城市。博長集團是莆野系醫療中首個嘗試品牌連鎖經營之路的企業。

    「博長集團旗下當代女子醫院覆蓋了北京、山西、重慶、河北、貴陽等地16個大中城市,另外重慶都市佳人女子醫院、長沙佳人女子醫院、廣州女性醫院、武漢女性婦科醫院、西寧生理保健院、青海藍醫門診部(西寧)、甘肅省紅十字會大河醫院、山西協平醫院、山西大和堂醫藥有限公司等也是旗下產業。

    「林氏家族另一個實力派人物林銀宗,是『曙亮系』老闆。旗下的北京雄才醫院投資管理集團,共有北京曙亮男科醫院、天津曙亮、上海曙亮、昆明曙亮、太原曙亮、四川曙亮等20餘家『曙亮男科』醫院;在上海的曙亮醫院集團,旗下有上海中醫藥大學附屬曙亮醫院、上海時亮整形外科醫院、上海曙健口腔醫院(中外合資)、上海市松江區圓塔中醫醫院、上海市紅浦區中西醫結合醫院、浙江省石環縣中醫院、眾仁曙亮醫療保健中心、安徽省淮陰市中醫醫院、江蘇省宜興市八里牌醫院、上海市浦西新區傳染病醫院……

    「最小的一個是黃家了,可是他也不簡單。」詹主任繼續介紹,這邊牛強已經聽得著迷了,只連連點頭卻不再插話,生怕打斷了他的思路。

    「黃家雖然位列「四大家族」之一,但其醫療產業從規模和數量上看,遠不如陳家、我們詹家和林家。黃家行事也很低調,很少出現在媒體和公眾的視野中。黃家族比較知名的人物,是北京六洲女子醫院的董事長黃德銳,該院歸他的北京六洲投資集團管理,集團旗下還有呼和浩特六洲女子醫院、重慶六洲女子醫院、北京聖保羅漢子醫院。

    「不久前,黃德銳曾表示,六洲女子醫院希望在三年內實現上市。除此之外,北京西方偉業醫院管理有限公司也是黃德銳的產業,旗下有河北西方中西醫結合醫院、江蘇淮安外山醫院、天津怡秦醫院、天津歡園醫院、北京慧外醫院、北京恆平中醫院、北京築國醫院、北京城際醫療中心等十幾家醫院。

    黃家在業界另一位比較有名的人物是黃開翔,掌管上海國泰醫院投資管理公司,旗下有上海八龍女子醫院、上海城市女性醫院、上海東郊骨科醫院、上海真麗婦科醫院、上海北浦婦科醫院等。黃家的醫院主要集中在京津塘地區,同時還投資了不少酒店。

    「其實除了『四大家族』外,莆野系中的吳家和蘇家,也是很大一支力量。」詹主任繼續介紹莆野醫療系大家。

    「吳家比較有名的是吳家營,在武漢註冊了一家叫北京福至康的投資管理有限公司,下屬醫院有:廣東福健醫院、柳州福健醫院、湖北黃石福健醫院、襄樊市第五群眾醫院、武漢華慈醫院、北京都城皮膚病醫院、江門福健醫院、肇慶福健醫院、湖南郴州福健醫院等。

    「吳家主要在華中華北一帶發展。香港萬鑫集團和吳氏關係也很密切,下屬醫院有:晉城女科醫院、晉城男子醫院、焦作女科醫院、忻州男子醫院、承德男子醫院、寶雞男子醫院、銀川男子醫院等。

    「蘇氏家族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突出的代表人物,主要在珠三角(廣州深圳東莞等)一帶發展,醫院的規模都不大,但數量極多,旗下有深圳創新低投資發展有限公司、廣東四蘇醫療投資集團、廣東四奇醫療投資集團等。」

    隨著詹主任越來越驚心動魄的介紹,牛強知道這次湖陽人死定了,有這幾大家族在背後支持詹主任,湖陽幫即便團結起來也未必能佔到一點便宜,何況還是喜歡窩裡鬥的一盤散沙?

    正在雙方堅持不下的時候,2008年下半年的一天,某領導晚上出門散步的時候撞上了兩幫黑社會糾集的大批人馬,當天晚上就勒令警方驅散了這幫烏合之眾。不到三天,這醫院就整體停業整頓了,再後來的不久,國家衛生部下文吊銷了該醫院的經營許可證。原來,這醫院對面的小區是省委家屬區。

    人在做,天在看。報應來的無非是早和晚的問題。

    最先遭到報應的是那湖陽佬,他的14歲的女兒被那幾個黑社會的頭頭騙去****了一晚上。後來乾脆就輟學做了小太妹,天天跟那幫黑社會鬼混在了一起,自己辛苦詐騙來的銀子也被黑社會敲詐走了不下300萬。而那年輕的詹主任,媳婦生了對龍鳳胎,其中那男孩是先天性腦癱,花去了數百萬積蓄後讓仍然沒有好轉的跡象,其人自知遭了天譴,遂洗手退出了江湖,從此不再以欺詐為生。急診科的主任春節的時候出了車禍,一家三口都只剩下半條命,兒子還失去了一條大腿。那醫院院長也在2009年初突然中風,到現在都是嘴歪眼斜手顫抖,整個一趙大叔說的吳老二,見人已經說不出話來,只有哆嗦的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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