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辦法，我一個小打雜的，能有公費火車坐已經不錯了。"
"川三，說什麼明天你都不能上班了。"
洪申和川三來了個大熊抱。
"這是必須的，今晚必須是喝個通宵。"
三人找了家火鍋店一坐，直接叫了一件啤酒放在旁邊，邊吃邊喝邊聊。
三人敘起了舊，回憶起很多在觀音路時的往事，一時大笑不止，一時又眼泛淚光，他們還給在北京的佳賢、澳大利亞的寄希、深圳的影子打了電話，大家都說一定要找個時間聚在一起喝個痛快。
三人接著聊起了個子的情況，打算，也聊到了觀音路的事情，和那晚鋼子來找他們的事。
"川三，你一起來分析一下，這事情到底管不管？"
小安喝得雙頰通紅，傻乎乎直愣愣的看著川三。
"三年多了吧，觀音路的事情我們都沒再過問過，現在回去蹚這趟渾水，合適嗎，再說，阿申剛出來，也想平靜一段時間，他一旦去搖旗，免不了那些麻煩事，對吧？"
川三看向洪申。
"我的確是沒想好下步該怎麼走，本來的確是不想蹚渾水，但我們畢竟是觀音路出來的，那天看到鋼子都快給我跪下了，我想他是知道，觀音路的老混子裡面不乏幾個有血性的，到時候狗急跳牆去砍姓馬的，雙方弄起來，遭殃的不都是平民老百姓嘛。"
"也是，舊房拆遷之後，許多賣菜的，開小餐館的，還有那些形形色色做小本生意的人都不知道下步棋該怎麼走，彭東的狗腿子在哪裡一攪和，根本是民不聊生嘛，能管得了的，也只有你跟觀音路和康狼都有不一般關係的洪申了。"
川三喝著酒，幫洪申分析，他也是對觀音路有感情的人。
"但無論洪申怎麼做，無論是搖旗還是當調停人，你都等於站出來說話了，你一站出來說話，一隻腳又踏進江湖裡，到時候想抽身，難。"
洪申不語，他也不知道該如何是好，說想讀書，這麼多年過來都沒有讀過書了，學校那種地方能回得去嗎，說要幫康狼做事，做正當的生意，但康狼那裡真的是合法的企業嗎，洪申對自己的前途與未來一片茫然。
"哎，退一萬步想，你現在擁有的一切再說是你應拿的，但畢竟是康狼給的，無論你洪申站不站出來幫觀音路的人說話，你的身份都是那麼特殊，誰叫你是洪申呢。"
三人又吃吃喝喝一陣，洪申懷揣著心事，反覆掂量是否要出頭。
"申哥，要不找觀音路的人出來把情況攤清楚吧，如果只是打個圓場，這個人情還是該給，如果叫你搖旗，那就算了。"
小安雖說頭腦簡單，但他的建議還是在理的。
"行，那小安，你幫我聯繫一下鋼子。"
洪申拍拍小安肩膀，小安其實挺樂意的，這些年除了讀書就是回家陪老媽打麻將，生活十分無聊，再有寄希也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空虛感，現在突然感覺有事可做了，有一種回到熱血的少年時代的感覺，這讓小安感覺興奮。
"川三，無論怎麼說，我身邊不能沒有自己的兄弟幫著，你那裡又辛苦工資又少，要不出來和我一起做點什麼吧。"
洪申很誠懇的看著川三。
"這事情，讓我想想吧。"
川三和洪申喝了一杯，雖說他懷念曾經的兄弟情義，但畢竟不是小孩子了，生存和生活都需要自己的打拼，找一份工作不容易，現在的他們都是大人了，需要顧慮的有很多。
過了幾天，小安聯繫到了鋼子，鋼子聽到洪申願意出來說話，欣喜若狂，與此同時，避過立案調查的馬二哥馬志烈見橋城風頭已過，便悄然從泰國返回橋城，準備乘熱打鐵拿下整個觀音路。
09
彭東分管著公司高利貸"放水"業務和賭場的生意，他的手下有一批骨幹為他通過這兩項違法犯罪的勾當聚斂黑錢，其中最厲害的莫過於馬家兩兄弟，大哥叫馬志華，老二叫馬志烈。
馬志華生來是個大麻子，人很瘦，加上後幾年有點毒癮，整個人瘦得不成樣子，但此人非常精明，喜歡鑽研管理學方面的書籍，通過專業知識把底下的人管得服服帖帖，安心為彭東的小集團辦事。
老二馬志烈就是涉嫌殺死觀職高三屆老大黑熊的黑幫團伙老大，人稱"馬二哥"，與他哥哥相比，顯然沒什麼腦子，但做事心狠手辣，他堅信混江湖爭地盤就是要將仇家趕盡殺絕，除草斷根，只要是他發財致富的絆腳石，他都會不遺餘力的清除，在彭東的庇護下，馬二哥在中區一代幾乎為所欲為，將人打傷至殘廢不是一起兩起的事情。
周敬垮台後，洪申進了少管所，觀音路的老混子都只顧自己的利益，外人沒動他們，自己先來個窩裡反，彭東瞄準機會，把馬二哥這條瘋狗放了進來，他看好觀音路複雜的環境，利於開設賭場、髮廊等非法娛樂場所，他決心將這裡打造成中區最大的黃賭毒中心，建立起一個封閉的地下犯罪王國。
哪知道馬二哥行事太魯莽，殺人的事情不算小，多少引起了警方的注意，雖然因為康狼的關係，分管刑偵的汪局教唆他的手下硬生生將這起刑事案件以證據不足的理由免於立案，但警方和民眾任然發出了不滿的聲音。
無論是哪一方面的人，都想盡快瞭解此事，但都又權衡著利弊，不想觸及自己的利益，所以都揣著聰明裝糊塗，等待局勢的變化，馬二哥是急性子，看事情已經過去，趕快回來準備收拾殘局，而這個時候，洪申也決定站出來說話了。
那天，鋼子和幾個觀音路的老混子請洪申、小安吃飯。
"那些被馬二的人打傷的平民，應該得到補償，然後觀職高、觀中和觀小三所學校周邊的生意，馬二別碰，其他的他想怎麼搞隨便他，這是我們的底線。"
鋼子給洪申交了底，如果洪申出面擺不平，他們和老混子商量了，決定跟馬二拚個魚死網破。
"你們千萬別做傻事，不是那些冤冤相報何時了的廢話，是你們根本不是馬二他們的對手。"
"但狗急了也要跳牆，聽說馬二過幾天就要回來了，他是有趕盡殺絕的意思，我們不拚命不行啊。"
"警察都管不了，憑你們，我盡量去說，這邊你們不要亂來就是了。"
幾個老混子聽了洪申的話，只好點頭。
"阿申你願意出來說話，我們真的很感激，事情成了，我們會代表觀音路好好感謝你的。"
"我也是觀音路出來的，就別說客氣話了。"
洪申托陳麗幫忙聯繫了康狼。
"康叔，我想請彭叔吃個飯，有點事情想拜託他幫忙。"
康狼一聽洪申的話，猜了個十有八九，他點頭默許，並囑咐洪申不該說的千萬別說。
康狼親自給彭東打了電話，約了時間，讓洪申自己找彭東談。
"明天我就要去外地開會，這邊彭叔的事情，你自己處理好，有什麼困難給我打電話。"
康狼其實心裡很高興，因為他想把洪申留在自己手下，他心裡的算盤打得很仔細，洪申是可塑之才，留在身邊有用，而洪申知道的事情也很多，老江湖了，當然需要以防萬一。
第二天，彭東給洪申打來電話。
"阿申，我彭東，康總電話跟我交代過了，這事情可以解決，你不用單獨請我吃飯了，到時候我把馬家那兩個崽子叫上，他們也算是你的前輩，你尊重些，你把觀音路說話的人叫上，談下來，喝杯酒，這事情就了了。"
"好，那我來安排，謝謝彭叔了。"
"不用你安排，房間我都包好了，晚上喜來登酒店，到時候你們過來就是，不多說，你叔還有事，再見。"
在喜來登酒店的包廂裡，洪申第一次見到馬家兩兄弟，果然如傳聞所言，馬大一臉的麻子，形象猥瑣，叼著煙坐在那裡哈欠連天，但當洪申他們走進來時，他打量著洪申的瞳子卻閃閃發亮，很有精神，一副老謀深算的樣子。
而馬二則一臉凶相，坐在那裡誰都不理，見到洪申進來也癟著嘴，一副不可一世的樣子。
"喝酒前大家把話敞開了說，把事情了了，痛快點。"
彭東首先發話了，大家都點頭。
"今天這桌是我彭東幫侄兒洪申擺的，兩家都心平氣和的談，別翻臉，誰翻臉就是不給阿申面子，也就是不給我彭東面子，誰不給我面子，我可是要生氣的。"
"對，東哥一生氣，後果就嚴重啦，哈哈哈哈。"
馬二說完自顧自的大笑起來。
"好了，觀音路的兄弟，你們先說吧。"
彭東言畢，大家卻都看向洪申。
"鋼子，說吧。"
洪申給鋼子使個眼色，鋼子平時挺橫的一個人，到了這場合卻不自覺腦瓜頂直冒冷汗。
"說啊。"
馬二不耐煩的催促。
"哦，那個，以前的事情，過了就過了，被馬二哥的人打傷的兄弟家裡都窮，沒什麼錢，希望能得到點補償費"
"不是說過了嗎，還給什麼補償費。"
馬二不等鋼子說完，就一拍桌子插上話。
"你他媽給我閉嘴，別人沒說完你咋呼什麼，你吼什麼。"
馬大一把把馬二拉回到椅子上。
"小兄弟，你接著說。"
馬大冷冷一笑，客氣的對鋼子說。
"哦，這是第一個事情，還有就是三所學校周邊的生意希望馬二哥還給我們，觀音路的兄弟也都不容易，別的地盤都歸馬二哥，你們想做什麼生意，我們也不管。"
"他媽的，你們管得著嗎。"
馬二嘴裡嘟噥著。
"馬二哥，觀音路的條件不過分，你大人有大量，看你的意思。"
洪申抑著怒火，語氣還是很客氣。
"我的意思，他媽的，我覺得沒什麼意思，我大哥和彭東大哥都在這裡，他們說了算，我他媽不管了。"
雙方沉默了，彭東玩著手機，好像似聽非聽，隔了好一會兒才開口。
"我看吧，其實說白了，都是自己人，阿申回去管觀音路，我們的生意呢，還是接著做，三個學校門外那點小生意，馬大他們呢，興趣也不大，所以留給你們沒問題，阿申管我放心，馬二，你覺得呢？"
"隨便。"
馬二沒好氣，憋著一肚子火又不好發作。
"給個明白話。"
彭東一敲桌子，他也有點受不了馬二傲慢的態度。
"行，可以，說得跟我還願意跟幾個小屁孩兒耗的樣子。"
馬二說完，就走到外面去叫服務員開酒。
"至於補償金"
彭東也不去搭理馬二，看了看洪申和馬大。
"這樣吧，一個人給個一萬吧。"
馬大接了彭東的話，皮笑肉不笑的看向洪申。
鋼子一聽一人只有一萬氣不打一出來，有幾個兄弟說不定會落下終身殘疾，居然一個人只給一萬，但洪申摁住了他。
"行，馬大哥開口了，我們也不好說什麼了。"
"好，那這事情就了了，諸位對不住，我還有點事先走，你們接著聊，聯絡下感情。"
彭東起身，走到洪申身邊。
"阿申，馬二可能就你鎮得住，觀音路歸你管是大家的意思，好好幹。"
彭東耳語幾句，拍拍洪申肩膀，給大家打個招呼離開了。
馬二回來後，連乾三杯，也扭頭走人。
馬大走到洪申身邊，端著酒杯敬他。
"阿申，久聞大名啊。"
"不敢當，我是小輩子。"
"其實都是為公司做事，以後多照應。"
馬大拍拍洪申肩膀。
"馬大哥，你可能有所誤會了，我"
"有句話你一定知道，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馬大冷冷一笑，將酒一飲而盡。
觀音路的事情算是做了了結，但洪申的心卻更加迷茫了。
"申哥，既然到了這一步了，你回觀音路搖旗吧，絕對大家都會跟你的。"
鋼子藉著酒性，像忠臣遇明主般拉住洪申。
"我是不會回來搖旗的。"
洪申掙脫開鋼子的手，發動他的奧迪A4L，揚長而去。
三年多前，當洪申聽到別人稱他為觀音路扛壩子的時候他心中是多麼驕傲得意，可現在，他卻覺得那是負擔、是恐懼，是一條到死才算盡頭的不歸路。
10
洪申回觀音路搖旗的傳言不脛而走，橋城地下世界的小道消息和八卦新聞鋪天蓋地，當年的老故事又被拿出來大炒特炒，各路人馬也注意著這位年輕人的新動向。
康狼一直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將洪申套牢在自己身邊，觀音路的事情一出，康狼喜出望外。
康狼深知洪申不願意再蹚社會上的渾水，這次出來說話全是因為對觀音路的感情和他重情重義的性格，所以要他做彭東那檔子事，洪申是斷然不會答應的，但康氏集團旗下還有許多子公司，餐飲娛樂都有所涉獵，洪申曾經看過場子，讓他來管康氏旗下幾家正規經營的酒吧，相信洪申會考慮答應。
於是康狼回到重慶的第一件事情，就是把康狼叫到辦公室，跟他談來公司做事的事情。
"外面都說你小子回觀音路搖旗了，你小子不安分啊。"
康狼故意逗逗洪申，洪申果然一聽就急了。
"康叔，這你一定聽我解釋，我只是出面做個和事佬，也是你和彭叔給的面子，我從來沒想過要回觀音路搖旗。"
"好啦，別激動，我知道，你小子是重情重義，不是想再管江湖的閒事，你要知道，你康叔我現在也是橋城的勞模，是政協委員，是為人民為國家在做貢獻的人，不是什麼黑社會，我不會叫你做那些你不該做也不想做的事情，但是你聽康叔一些心裡話，你先說，你認不認我這個叔。"
"康叔，你這話說得，怎麼會不認你是我叔呢。"
"真心話？"
"當然是真心話。"
"好，康叔可是把你當親侄子看，月滴妹妹和洪叔走了後，康叔也算是你唯一的親人了，我不想你在外面受苦受累，給你的錢，當然隨便你怎麼花，但是你還年輕，需要學習，需要做事，回學校或者出國留學我都想過，但你太久沒碰過書本，你興趣也不在，所以康叔覺得不適合你。康叔老了，康叔身邊需要你這樣信得過的親人，能幫著康叔打理生意，康叔是打心眼裡希望你能回來幫我，你說呢？"
"我不知道該做什麼好，還沒想好。"
"康叔幫你想好了，康叔下面的公司多，你想做哪一塊兒都沒問題，但是康叔覺得生意方面吧，你還需要鍛煉，需要多跟著秦建呀，還有陳麗他們學習，你以前看過場子，做得很好，現在康叔在中區商業街那邊，有家酒吧，年輕人愛玩的地方，生意很火，你說不定都去玩過，我想你到那邊去做副總經理，你覺得怎麼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