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洲 第59章
    只要保存了革命力量,就是勝利!」有的武工隊員主動要求留下阻擊敵人,特別是阿龍堅決讓鄭達瑛先走,自己斷後,二人一時爭執不下。鄭達瑛又道:「阿龍同志,眼下情況已萬分危急,不能再拖延時間了。敵人一旦放火燒蘆葦,到時一個也逃不了。就按我剛才的命令立即執行。突圍中,注意保護好電台。突圍之後,今夜在醉仙酒樓與段興同志會合,繼續潛伏在洱海邊與敵人開展鬥爭。」言畢,鄭達瑛催促武工隊立即突圍。武工隊向東悄悄轉移而去,鄭達瑛手一揮,率領「五朵龍女花」向西南方開槍突擊,邊打邊向前衝去。

    楊本善見西南方槍聲大作,知武工隊要向那裡突圍,便急令大隊人馬向西南合圍,力求不放走一個武工隊。鄭達瑛沉著冷靜向敵射擊,六人均是身手不凡的女俠,十二支槍彈無虛發,槍聲響處,倒下不少敵人。可任憑六人英豪無比,終究寡不敵眾,阿花、阿珍、阿芬為掩護鄭達瑛撤退,先後壯烈犧牲,血灑蘆葦蕩,「五朵龍女花」已凋謝了三朵。激戰中,鄭邊瑛不幸腿部中彈,流血不止,行動遲緩。阿雪、阿月護衛著鄭達瑛且戰且退,試圖轉而從東北方突圍,但子彈已經快要打光,一直堅守到月亮升了上來也無法突破敵人強大的火力,最後,三人均因子彈已經打光,無法脫身,在蘆葦蕩深處,不幸被楊本善率領的民團擒住。

    段興在醉仙酒樓與突圍出來的阿龍及武工隊見面敘談之際,月光下,從後窗見趾高氣揚的楊本善及追剿軍押著鄭達瑛、阿雪、阿月進了戒備森嚴、如臨大敵的鎮公所。段興想要組織武工隊衝下酒樓營救已來不及了。突圍出來的武工隊見鄭達瑛、阿雪、阿月已被捕,早已按捺不住,意欲攻進鎮公所救出鄭達瑛、阿雪、阿月。段興見敵人已有防備,若此時去營救,勢必於事無補,反而將事情弄糟,危及到鄭達瑛、阿雪、阿月的生命安全,加之寡不敵眾,無異於以卵擊石,自取滅亡,故強壓住心頭之恨,從長計議,再圖救出鄭達瑛等人。於是,段興下令阿龍暫時負責武工隊的行動並立即前往洱海邊另尋潛伏之地,聚集失散的武工隊,等待命令,隨時做好營救鄭達瑛等人的準備工作。待武工隊走後,段興又交待了醉仙酒樓老闆娘阿秀幾句,讓其密切注視和探聽鎮公所的情況,,一有消息,馬上報告。阿秀本聰慧之人,平時又與鄭達瑛以姐妹相稱,故暗下決心,即使犧牲自己也要將鄭達瑛從楊本善的魔爪中救出。

    段興一路心事重重回到了洪家大院。此時已臨子夜時分,洪劍鋒、鄭啟芝還尚未歇息。洪劍鋒問段興去了哪裡,段興答去了醉仙酒樓聽大本曲和喝酒。鄭啟芝問道:「段管家,今日聽洱海邊的槍聲密集而且激烈,又是共產黨游擊隊與楊本善的民團打仗了吧?」段興答道:「回少奶奶的話,是的。今日洱海邊的槍聲就是雙方在激戰。」洪劍鋒又問道:「剛才本少爺得報,說楊本善拿到了三個女共黨,其中有鄭達瑛。段管家剛從外面回來,一定聽到這個消息,確有其事嗎?」段興答道:「有這事。少爺,一點不錯,那三個女共黨中確實有鄭家小姐鄭達瑛。」鄭啟芝歎道:「哦,原來如此。這鄭達瑛還是我的長輩哩。鄭家出此女中英傑,是鄭家的榮耀。不過,此次落入虎口,恐怕是凶多吉少了。」三人就時局歎息了一番,又議了一些生意上的事,段興這才告辭洪劍鋒、鄭啟芝前去歇息。

    段興在床上輾轉反側怎麼也難以入睡。自從在丁敏章影響之下,參加革命以來,段興出生入死順利地完成了許多丁敏章交待的任務,由於工作出色擔任了滇西地下黨的負責人。持別是在騰沖抗日期間,段興更是神出鬼沒、得心應手殺敵除奸,屢立功勳。段興憶起第一次在洪家大院見到丁敏章之時,丁敏章正是盛年,氣度非凡,一派革命黨人的氣質,深深地打動了段興少年的心。從此,段興心慕於丁敏章,也想做叱吒風雲的英雄好漢。如今,心愛之人、革命戰友鄭達瑛身陷囹圄,生死未卜,自己不應再隱蔽,該到出山的時候了。段興思來想去,心想阿甲這個叛徒不除,危險更大。雖然只是單線聯繫,可他是認識阿龍的人,更知道阿龍的背後是滇西地下黨的整個機關。段興暗道:「此內賊不除,難解心頭之恨!」於是,段興悄悄起了床,懷掖手槍,腳縛匕首,出了洪家大院。

    段興知道阿甲得了賞金,不是去煙館抽大煙就是去怡紅院玩妓女尋歡作樂。段興先去了煙館,不見阿甲,便又尋到了怡紅院。一問老鴇,言說剛帶著兩個妓女去了醉仙酒樓吃夜宵去了。段興交待老鴇不得亂說,否則必將受到制裁。老鴇見洪家的管家段興殺氣騰騰的樣子,怎敢聲張。段興出了怡紅院便又急忙去了醉仙酒樓。在阿秀的指點之下,段興馬上找到了阿甲的藏身之處。果然,阿甲正在與兩個妓女飲酒作樂。段興一個箭步上前,早操刀在手逼住了阿甲。兩個妓女嚇得魂不附體,跪地求饒。

    阿甲見是段興,便道:「段管家,我阿甲與你往日無冤近日無仇,你為何如此對我?難道你就是阿龍背後的滇西地下黨負責人?」段興壓低聲音道:「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你這可恥的叛徒,竟然敢出賣鄭政委,我代表人民處決你!」話音未落,段興早已手起刀落,殺了阿甲。段興轉身對兩個妓女道:「今夜之事,若楊本善問你二人話,就照直說是游擊隊干的。但別指名道姓,否則與阿甲一個下場,聽明白了嗎?聽明白了,就快滾蛋!」兩個妓女唯唯喏喏,早已嚇得半死,一聽可以逃生,便拔腿走了。段興意猶未盡,又讓阿秀找來筆墨,書寫了「這就是叛徒的可恥下場」字條,放在阿甲的屍身上,交待阿秀待自己離開醉仙酒樓之後,立即前去鎮公所報案。一切就緒,段興這才匆匆告別阿秀,走出醉仙酒樓,回到洪家大院去了。

    楊本善得報游擊隊處決了阿甲之後,只是派遣阿亮、阿堂帶人前去勘察,回報具體情況就是了,不必大驚小怪,有什麼事,明日再說。楊本善禁不住暗自高興不已。因為阿甲得了賞金,尚不知足,又見抓了鄭達瑛,一再找楊本善要求追加大宗賞金,鬧得楊本善恨不能一槍崩了阿甲。如今,共產黨清理門戶,又除了心頭的不快,豈不快哉!不過,楊本善轉過頭一想,這共產黨游擊隊尚在活動,說明他們並沒有離開九龍洲,萬萬不可大意。於是,趁著夜色,楊本善帶人在九龍洲大街小巷查訪地下黨。事有湊巧,化裝成貨郎的地下黨交通員阿雄與楊本善窄路相逢。楊本善命人悄悄跟蹤阿雄,找到地下黨和游擊隊的藏身之地,一舉殲滅。不料,卻被機警的阿雄發覺了。被阿雄繞來繞去在九龍洲兜圈子的楊本善自知上當,命人立即捕殺阿雄。一場追殺阿雄的槍戰在所難免。原來,阿雄剛剛得到阿甲叛變的消息,正要潛出九龍洲去花甸壩與游擊隊會合,卻不幸與楊本善及民團撞在了一起。阿雄一看,有人跟蹤,便開了槍。一場槍戰過後,阿雄終因寡不敵眾而不幸壯烈犧牲。

    翌日一早,楊本善下令立即提審鄭達瑛、阿雪、阿月。楊本善在心裡盤算:「鄭達瑛是鄭家的小姐,吃不得苦,只要稍加利誘或動刑,她就會招供。如若游擊隊的政委鄭達瑛招供了,那麼,九龍洲的地下黨將被一網打盡。」楊本善對鄭達瑛道:「鄭小姐,只要你投降招供了,說出你的上級和部下是誰,在哪裡,並交出九龍洲地下黨的名單,下令解散九龍洲游擊隊,即可獲得自由。只要鄭小姐願意,本鎮長主動讓出位子,讓你擔任九龍洲民團的總指揮一職。」鄭達瑛聽楊本善如此言說,肺都氣炸了。鄭達瑛大義凜然,不可侵犯,破口大罵楊本善異想天開,癡心妄想,人面獸心,欺壓百姓,濫殺無辜,不得好死。楊本善是從小看著鄭達瑛長大的人,當年唐春杏生下鄭達瑛之時,楊本善正是鄭家大院炙手可熱的管家,令楊本善料想不到的是,昔日的千金小姐,如今卻是鋼鐵般堅強的共產黨。

    於是,楊本善道:「鄭小姐,你本是富家女兒,應是共產黨的死對頭。想不到你竟然參加革命,這真是令人不可思議呵!」鄭達瑛笑道:「我投身革命只為主義,立志要推翻反動腐朽的政府。這是我矢志不渝的追求和理想。」楊本善奸笑一聲,道:「難道鄭小姐就不怕掉腦袋和受酷刑嗎?」鄭達瑛道:「我自從加入共產黨之日起,就做好了吃苦受累,甚至掉腦袋的思想準備了。」楊本善又道:「本鎮長念及與鄭超群老太爺的生死之交,再勸你一次。鄭小姐,投降吧。只要說出你的上級是誰,交出你的組織,解散游擊隊,我這就放了你。如果你再執迷不悟,與本鎮長對抗,那麼,本鎮長就對你不客氣了!」鄭達瑛以斬釘截鐵般的口氣道:「別在我身上再打算盤了。那只是枉費心機,白日做夢。楊鎮長,動刑吧!」楊本善見再對鄭達瑛說什麼也已無用,便吼道:「既然鄭小姐不識抬舉,一意孤行,不聽勸、不怕死,那就怪不得本鎮長無情了!來人哪!打!」

    鄭達瑛經受住了楊本善的酷行,阿雪、阿月也寧死不屈,楊本善見如此傷及性命的嚴刑拷打也撬不開鄭達瑛、阿雪、阿月的嘴,只好命人將遍體傷痕的三人又拖回大牢,聽侯發落。如果依照楊本善往日的狠毒,早將三人拉出去搶斃了,可鄭達瑛是鄭家的小姐,若親手殺了她,將落得一個忘恩負義的罵名,再說鄭達瑛是共產黨游擊隊要犯,要殺也只能讓大理縣高縣長去殺了。這時,恰巧高縣長傳來電令,讓楊本善立即將鄭達瑛等人押到大理,不得有誤,要防範嚴密,不能讓游擊隊在路上劫了。楊本善再一尋思:「鄭達瑛是九龍洲游擊隊的政委,必須嚴加看管,不能有任何閃失。夜長夢多,稍有不慎,若真的被游擊隊來劫獄救了去,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楊本善想到此,馬上下令俱報公文,天黑之後,人不知鬼不覺將鄭達瑛等人解往大理縣政府交給高縣長治罪。這一消息,當然又被阿亮得知,並很快通過阿秀傳到了段興那裡。段興正在為如何營救鄭達瑛而苦思不已,得到情報之後,立即趕到醉仙酒樓讓阿秀立即通知阿龍帶領武工隊前來會合,周密部署,設法營救鄭達瑛等人。

    段興決定將此次營救鄭達瑛等人之地選在九龍洲村口的九龍院附近,這是敵人最為麻痺大意之處。楊本善為了做到萬無一失,派了一個排的保安兵押解鄭達瑛等人,而且均是一色的快馬快槍,並將鄭達瑛等人秘密用馬車押運,沿途放了不少巡邏隊,力求安全送達大理。然而,押解隊剛出村口,尚未快馬加鞭,段興、阿龍及武工隊一聲喊,猛撲了過來,槍響之際,早已打倒了十多個保安兵。段興勇往直前,幾個箭步躍上馬車,一槍結果了車伕,然後,猛然加鞭早已連人帶車跑出了保安兵控制的範圍。馬車前後左右已是武工隊護衛。

    參加伏擊的武工隊見段興已順利按計劃救走了鄭達瑛等人,不再戀戰,阻止了一會敵人,摔了幾顆手榴彈,打了一陣排槍,便追趕段興去了。保安兵已死傷了大半,怎敢追趕武工隊,沒死的只好一溜煙逃回九龍洲。楊本善剛送走押送鄭達瑛的馬隊,正在得意之際,就聽到村口傳來激烈的槍聲。楊本善知大事不好,游擊隊在劫囚車了。於是,楊本善帶人衝出了鎮公所,剛出門口,又被阿龍埋伏的武工隊一陣亂槍逼回了鎮公所。待楊本善重新組織人馬再度出擊之時,在鎮公所門口阻擊的武工隊早已不知去向。此時,押送鄭達瑛等人潰退而回的保安兵狼狽不堪回到了鎮公所。楊本善知共產黨要犯鄭達瑛等人已被游擊隊救走,氣得跺腳罵娘,痛悔不已。好不容易捉到鄭達瑛,想不到這麼快就被游擊隊救走了。楊本善大發雷霆也無濟於事,只能垂頭喪氣,咒罵不止。

    段興趕著馬車快速往前行了半里地,便掣住馬車,讓人給鄭達瑛、阿雪、阿月鬆綁,查看傷情。鄭達瑛、阿雪、阿月被楊本善折磨得遍體鱗傷,虛弱無力,奄奄一息。段興背起鄭達瑛,其他武工隊上前背起阿雪、阿月,快步往蒼山上撤退。到了山上隱蔽之處,早已有武工隊員將轎子備好,衛生員簡單處理了鄭達瑛、阿雪、阿月的傷口之後,段興便下令阿龍帶領武工隊繼續留守洱海邊,並派人立即將鄭達瑛、阿雪、阿月送往大山中游擊隊的衛生隊療養。鑒於目前自己尚未暴露,仍然回洪家大院做管家,聯絡暗號和方式照舊。段興安慰了鄭達瑛幾句之後,飛身上馬,急速趕回九龍洲洪家大院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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