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龍洲 第35章
    當鄭家得知鄭啟芝喜歡上了洪家小老大洪劍鋒之後也吃驚不小。首先是鄭超群氣得頭腦發昏、暴跳如雷,然後,是段氏、高廣珍對鄭啟芝無情責罵。鄭啟芝見鄭家對自己與洪劍鋒結合一事一片反對之聲,一句話說得沒有退路:「這輩子非洪家小老大洪劍鋒不嫁!」言畢,意欲出走,前往洪家大院,從今往後不再回鄭家大院。鄭超群無奈之下,不得不狠了狠心,讓下人將鄭啟芝反鎖在繡房,沒有自己的同意,誰也不許去見鄭啟芝。並拍發電報讓鄭達家趕回九龍洲鄭家大院。就在鄭家鬧得雞犬不寧之際,洪家也鬧得不可開交。在一片遣責聲中,洪劍鋒鐵了心道:「這輩子非鄭家小姐鄭啟芝不娶!」並言說,若家人不答應與鄭啟芝的婚事,就要出家雞足山當和尚。

    洪泰然聽到洪劍鋒如此執拗,差點氣得吐出血來。洪泰然氣歸氣,稍待片刻之後,在心中暗忖:「古語說,冤家路窄。洪家與鄭家你爭我斗、互不相讓幾十年,萬萬想不到到頭來,冤家成了親家。難道這是天定?難道這是命運?老天真會捉弄人。洪家一旦與鄭家結為親家,一切恩仇將泯滅,從此以親家相稱。若不與鄭家結為親家,這長孫洪劍鋒若真的去了雞足山當和尚,豈不讓九龍洲人貽笑大方?退一步說,就算洪家不計前嫌同意了這門親事,那鄭家能同意嗎?劍鋒孫兒呵,這天底下有多少好姑娘你不喜歡,為何偏偏喜歡上鄭家小姐?還言說非鄭家小姐不娶,真讓爺爺我百思不得其解。」罵歸罵,說歸說,想歸想,洪泰然讓段有義將吳氏、丁敏惠喚來,共商如何處理此事。洪家商量來商量去,這也不是,那也不行,一家人無計可施、一籌莫展。

    翌日,洪紫波風塵撲撲趕回了九龍洲洪家大院。洪紫波原以為電報急催,恐怕是父親洪泰然身體不適,然而一聽,卻為洪劍鋒愛上鄭家小姐鄭啟芝之事,便將洪劍鋒喚來訓斥了一番。然而,洪劍鋒據理力爭,即使洪紫波罵聲不絕也無濟於事。此時,正當洪家人對洪劍鋒抱怨聲起、責罵不止之際,受鄭超群之遣,楊本善親臨洪家大院來了。楊本善說,奉鄭超群之命,前來洪家敬告洪家之人切莫異想天開娶鄭家小姐鄭啟芝。並言說,讓洪家管好自家子弟,別勾引鄭家小姐,否則將對洪家不客氣。然後,楊本善不管洪泰然、洪紫波如何賠禮、解釋均不屑一顧,揚長走了。待楊本善一走,洪家人又急上了火。洪劍鋒乃接受新文化教育的一代人,早已將一切置之度外,寧可遭受百般責罵,絕不妥協,娶鄭啟芝為妻的初衷不改,並意欲前去鄭家大院找鄭啟芝。萬般無奈之下,洪紫波只好讓人將洪劍鋒鎖在柴房,以防他真的去了鄭家大院,惹事生非、闖下大禍。

    可萬萬沒有想到,當夜洪劍鋒撬開柴房的門,然後,牽了兩匹快馬,悄悄出了洪家大院,失蹤了。翌日,下人稟報洪紫波,說柴房裡不見了洪劍鋒,並且丟失了兩匹馬。洪家之人這一驚,非同小可。一家人急得在洪家大院互相責罵、抱怨不已。可也就在此時,楊本善又來到了洪家大院。罵罵咧咧的楊本善帶了不少民團的人員,說要搜查洪家大院,向洪家要人。洪泰然、洪紫波一問緣由,方知昨夜鄭啟芝也失蹤了。洪家人一聽,心中叫苦不迭。洪劍鋒、鄭啟芝肯定是私奔,雙雙逃走了。這還了得!鄭家不見了小姐,洪家失蹤了少爺,這明眼人一看,就知是什麼一回事了。洪泰然經受了來來回回幾個折騰,只覺著口中一股腥氣升上來,吐了不少血,又病倒了。洪家人見洪泰然病在了床上,也顧不了洪劍鋒的去向,忙讓人去請來郎中、醫生為洪泰然診病拿藥。楊本善與屬下在洪家大院鬧騰了一場,見洪家也走失了人,估計一時半會不會有什麼結果,又見洪泰然病得不輕,便一聲喊,退出了洪家大院回鄭家大院向鄭超群覆命回話去了。

    是夜,洪家鄭家派了不少人到洱海邊、蒼山上及下關、洱源方向尋找洪劍鋒、鄭啟芝,也毫無結果。這消息無異於一顆炸彈,九龍洲震撼了。誰不知洪家鄭家因生意磨擦,一直不和,宿仇已久,如今舊仇未泯又添新恨,此次定難結為親家。

    鄭超群得知鄭啟芝與洪劍鋒雙雙不見了人影,急得一夜未曾合眼。翌日一早,便又喚來趕回鄭家大院的鄭達家讓他命楊本善帶領家丁和民團分頭再去洱海邊、蒼山上繼續尋找,務必將鄭啟芝找到帶回鄭家大院。鄭超群打發走了楊本善一夥人,便急召家人到堂屋議事,商量對策。鄭超群憂心忡忡地道:「啟芝這一走,成何體統,說不定哪日會辱沒鄭家在九龍洲的名望。因此,最遲今夜若尋不回鄭啟芝,那麼,本老爺也只好不認這個孫女了!」段氏歎了口氣,道:「唉,天底下有那麼多的好兒郎,啟芝不去相好,卻去與鄭家的仇家洪家子弟來往。難道她就不明白鄭家是不會同意這段姻緣的?難道她也不清楚洪家與鄭家在九龍洲水火不相容嗎?儘管如今已是民國,九龍洲已是開化、文明之邦,可尋回啟芝,家法管教,絕不輕饒。真氣死我吶!」高廣珍聽鄭超群、段氏出此不良之語,知鄭啟芝鬧下此事已惹惱了老爺、太太,萬一真的尋不回鄭啟芝,事情可就不好收拾了,便急忙道:「老爺、太太請息怒。啟芝縱有千錯萬錯,也錯在達家和我未教育好她。啟芝這一走,今後還怎讓她在九龍洲做人?如今事已至此,依我之見,何不如順水推舟,讓她嫁了洪家小老大洪劍鋒算了。

    不然……」鄭超群吼道:「豈有此理,少奶奶此言差矣!對於九龍洲的名門望族鄭家而言,這是萬萬不可寬恕的。啟芝可以嫁九龍洲任何人家,本老爺就是不許她嫁到洪家去。殊不知,在九龍洲這洪家是鄭家的死對頭!若順從了她,讓她嫁到洪家,本老爺的面子還要不要了?」段氏也怒斥道:「虧你少奶奶高廣珍也說出如此傷害鄭家禮教的話來。啟芝本是鄭家女子,應當守鄭家的婦道,她就是守一輩子寡也絕不允許她嫁到洪家。」在一旁的鄭達家本想插幾句話,可見老爺、太太正在氣頭上,話說得尖酸刻薄,那話怎插得進去,便只好沉默不語。

    高廣珍又據理力爭了幾句,接著道:「說千道萬,尋不回啟芝,這事可怎麼辦吶?」段氏搖搖頭,道:「是呵。若過了今夜再尋不回啟芝,孤男寡女在一起兩夜一天,這事傳出去,啟芝今後怎麼做人吶!這可如何是好?」鄭超群也附和了幾句,覺得事出突然,一定要將鄭啟芝於今夜之前找回來,否則,鄭家可就無話可說了。段氏又道:「若真過了今夜還尋不回啟芝,鄭家必然十分被動。唉,究竟如何應對才好?」眾人又議論了不少,可仍舊一籌莫展、毫無良策。最後,鄭超群道:「眼下要緊的是尋回啟芝。只要人回到鄭家大院,一切就好辦多了。」於是,鄭家又派人四處尋找,大有不尋回鄭啟芝誓不罷休之勢。

    那邊洪家也早打發人再去尋找洪劍鋒,直到後午,傳回來的消息仍然令人失望。洪劍鋒有如一陣風,已不知去向。洪泰然支撐病體與洪家人研究對策。可人若尋不回來,任何良策均是靠不住的。洪泰然道:「若今夜再尋不回劍鋒,那麼,一切恐怕是來不及了。鄭家來要人倒是有話可說,可以對付。唉,實話說,二人若是生米煮成了熟飯,有了男女之事,到時如何是好?」洪泰然此言一出,又引得洪家人一陣搖頭歎息。洪紫波百思不得其解,禁不住在心頭暗忖:「劍鋒走時,牽走兩匹快馬,洱海邊沒有尋到,下關又不可能去,向北去麗江、中甸更不可能,那麼,洪劍鋒與鄭啟芝定然去了蒼山無疑。」於是,洪紫波喚來下人如此如此交待了一番。原來,自從花甸壩少了匪患,洪家即派人種了不少藥材,那裡有幾處房子平時是空著的。洪紫波猜想,洪劍鋒攜鄭啟芝若是上了蒼山,必定去了花甸壩。

    洪劍鋒與鄭啟芝的去向真是讓洪紫波猜到了。那夜,在月光下,洪劍鋒從洪家大院的柴房裡逃出,悄悄牽了兩匹馬,出了洪家大院,直奔鄭家大院而去。這洪劍鋒曾是習過武之人,如今派上了用場。在鄭家大院外的隱秘之處栓好馬之後,洪劍鋒不費周折便翻身進了鄭家大院。隨後,隱身到了鄭啟芝的繡房之下,喚了鄭啟芝開了窗戶之後,便進了鄭啟芝的繡房。二人一計議,若讓洪家鄭家大人同意婚事,就只有逃匿造成既成事實一條路可走,這也是被逼迫的無奈之舉。二人相約,不到新婚之夜絕不做男歡女愛之事。不過,但要給人的感覺是生米已做成熟飯,要讓全九龍洲均知曉兩家結親一事,到時,婚姻哪有不成的道理。於是,二人帶了些穿的、吃的,意欲直奔蒼山花甸壩而去。洪劍鋒平時就常帶手槍防身,這鄭啟芝也往懷裡掖了一支手槍,匆匆與洪劍鋒逃出了鄭家大院。洪劍鋒和鄭啟芝神不知鬼不覺出了鄭家大院之後,翻身躍上馬背,輕揚一鞭,向著月色朦朧中的蒼山奔去。

    一路上,雖偶爾聽到野狼的嚎叫,可二人攥緊了手槍,膽氣就壯了幾分。不到兩個時辰,二人即於佛曉前去到了花甸壩洪家的房子裡。洪家種藥看守房子的人見來了洪家的小老大,馬上安頓洪劍鋒和鄭啟芝住下。洪劍鋒和鄭啟芝點上蠟燭,鋪好床,和衣相擁而寢。翌日,正是野山茶、野杜鵑開得熱鬧之際,二人騎馬在花甸壩狩獵,竟然獵到了兩隻獐子、四隻野兔,與洪家在花甸壩的幫工一道飽餐了一頓。是夜,二人依然和衣而寢。二人心內青春之血湧動,可仍依前約,不到新婚之夜絕不亂來。二人深更半夜,互訴衷腸,暢想未來,直至天明方入眠。二人正在夢鄉,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驚醒過來。洪劍鋒開門一看,原來是洪家人遵洪紫波之言,尋到了花甸壩。「正合吾意也!」洪劍鋒邊說邊伸了伸懶腰與鄭啟芝雙雙走出了屋子。於是,眾人便出了花甸壩下山了。行至半途,眾人遇到了鄭家來尋鄭啟芝的人。鄭家人不問青紅皂白,差點與洪家人動起手來。鄭啟芝出面喝住了鄭家人。問訊數句之後,洪家鄭家之人前後分開而行,下山去了。

    眾人回到九龍洲,各自擁著洪劍鋒、鄭啟芝分頭向著洪家大院和鄭家大院而去。回到洪家大院,洪劍鋒少不了被洪紫波一頓訓斥,少不了被丁敏惠一陣數落,洪劍鋒任憑家人責罵,不改初衷,還是那句話:「非鄭啟芝不娶」。然後,前去看望洪泰然、吳氏。洪泰然、吳氏見洪劍鋒安然回到洪家大院再怎麼責罵也將無濟於事,也就不再說什麼,洪泰然病也似乎好了許多。鄭啟芝回到鄭家大院也少不了被鄭家上上下下指責,可任憑責罵之聲不絕於耳,鄭啟芝仍然是那句話:「非洪劍鋒不嫁」。並揚言若鄭家不答應,寧可削髮為尼或將以死抗之。言畢,早已拔槍對準自己的腦袋。高廣珍見狀,急忙上前奪下鄭啟芝手中的槍,上前跪在鄭超群、段氏之前,為鄭啟芝求情。最後,還是鄭超群拿了主意,無奈歎道:「既然如此,就讓她嫁了洪家小老大洪劍鋒罷!唉,難道這是天緣的注定?如果真是這樣,那就順從天意好了。唉,鄭家只有暫且度過此難關再說了。」段氏見鄭超群如此言說,也歎道:「他二人已經在一起兩夜一天,事已至此,若不讓啟芝嫁了洪劍鋒,今後又嫁了誰去?唉,說千道萬,讓啟芝嫁到洪家,一切難題都將解決了。」鄭家人一時無計可施,只能允了鄭啟芝。於是,鄭超群讓楊本善將此消息前去通報了洪家,讓洪家盡快選個良辰吉日,辦了婚事。洪家人正商量如何解決好與鄭家因洪劍鋒、鄭啟芝私奔一事引起的爭端,下人來稟報,楊本善已來到洪家大院。洪家人知又將有麻煩之事來了,急忙迎了出去。楊本善上前向洪泰然施禮之後,說明了來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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