偽幸福 悲哀的幸福 (6)
    孟衛華緊緊抱住方雲慧,說:「快別這麼說,不是你的錯,怪我沒給你交待清楚。你對我這麼好,使我看到很多希望,感謝你還來不及呢。」

    方雲慧竟然撒起嬌來:「是嘛,那你準備怎麼謝我?」

    孟衛華沒想到她會順竿子往上爬,便用嘴銜住她的耳朵說:「等著我晚上的表現吧。」

    方雲慧愁苦地說:「都沒住的地方了,還到哪兒去表現!」

    「不要擔心,咱們租房住。」

    孟衛華立馬去街頭揭來一大堆小廣告,打電話找房子租。聯繫幾家,條件好點的,離學校太遠,近點的又是平房,沒有暖氣。孟衛華正要和一個房東講價格,方雲慧擺擺手叫他掛斷電話。她不喜歡沒有暖氣的房子。記得小時候在芙蓉裡,她們一家住的房子狹小低矮小,最重要的,是屋裡沒有暖氣,每年冬天,狹小的屋裡飄來蕩去的除了父母撿拾來的垃圾味道,就是冷冷的寒氣了。她的手每年冬天都會長凍瘡,像紅蘿蔔似的,又紅又癢,甭提有多難過了。到睡覺的時候也是,她和姐姐妹妹三人睡一張床蓋一床被子,半夜不是你把被子拉過來就是她扯過去,總會有人被凍醒。就是因為經歷過一個個那樣的冬天,方雲慧才不喜歡冬天,更害怕一個人的冬夜,沒暖氣的冬夜會更加漫長,更加寒冷,她受不了。

    孟衛華再聯繫房子時,就先問暖氣。平房不給裝暖氣,有暖氣的全是樓房,價格太高,一個小兩居室五十多平米得七八百塊錢一月。方雲慧每月的工資才一千塊出頭,要是租這種房,付完房租,就得喝西北風了。況且她還帶個媛媛,中午必須在學校吃午餐,每個月要交近二百塊的午餐費,價格貴,說是營養餐,學校明顯在掙家長的錢,還說得冠冕堂皇。

    關鍵時候,還是孟衛華拿定主意,他認為還是租平房划算,比樓房便宜一半錢呢,平房沒暖氣可以生爐子,沒啥大不了的,有他在,生爐子的髒活累活,他全承包。

    只能這樣,在金錢面前,方雲慧高貴不起來。她也不是金枝玉葉,在城鄉結合部的芙蓉裡長大,什麼苦沒受過?房子沒有暖氣,只要有孟衛華,她就不會被凍著。其實說白了,她之所以不想太屈就,還是嚥不下這口氣,她不想住得寒酸,叫林勝利恥笑。

    房東是個胖胖的老太太,看上去很面善,臉上始終掛著淡淡的笑意,看得人心裡暖融融的。想著老太太應該是個好說話的主,可一談起價格來才知道,胖老太太與和善的外表下,是極其的精明,她把自己的破平房快說成十七八歲的花骨朵姑娘了。遇到這類事,還是孟衛華有主意,把老太太的要價一點點殺下來,最後討價還價的結果,以四百五十元價格承租,包括水電費。這是兩間套在一起的平房,一間可以做臥室,另一間做廚房,廚房裡還能給媛媛架個小床。他們不可能和媛媛同住一間,就是媛媛不介意,他們也不好意思。教她體育的小何老師,又不是她二姨夫。

    就這麼定了,每月一日付房租,不能拖欠。

    孟衛華帶方雲慧來看房子時,女房東狐疑地把方雲慧打量了又打量,說原來還有女的呀?

    「你租房,我掏錢,你管我跟誰住?」孟衛華不高興了。

    「當然管了,」女房東說著,又瞄方雲慧一眼,「派出所經常來查,我不弄清楚,什麼人都住,我給派出所怎麼回答?萬一要出個什麼事,不是惹火燒身?」

    方雲慧被惹火了,她被老太太的話和那種眼神激怒,拉了把孟衛華說:「走吧,我們不租她的。」

    女房東慌了,攔住他們說:「說好了的,怎麼要變?問幾句就生氣呀,今後當鄰居呢,要和和氣氣才對。好了,我也不多嘴,也不多收你們錢,按說多個人得多收十塊錢水電費呢,算我打折了。可話說回來,你們還得給我看一下身份證,我好應付派出所那幫人。」

    孟衛華也不想這麼走人,他騎自行車找了好幾家,才找到這家比較合適的,費了半天口舌壓下價來,不容易呢。

    方雲慧看孟衛華不動,只拿眼看她,也覺著自己太急躁,便停下腳步對房東說:「那我先給你說清楚,我們還有個孩子呢,七歲。別到時來了,你又拿水電費說事。」

    「孩子,七歲?」女房東這下更警惕,男的看上去也就二十出頭,怎麼會有個七歲的孩子?她不相信面前的男女了。說道,「你們——到底是幹什麼的?」

    孟衛華有點慌,舔了下嘴唇。他怕老太太衝他們要結婚證什麼的,他到哪兒拿去?

    方雲慧聽明白了,從包裡翻出自己的身份證,舉到女房東臉前,一字一句地說:「這是我的身份證,你看清了,我們不是拐賣兒童的,也不是——其他的!」

    她沒說出夫妻,怕女房東識破。孟衛華太年輕,搭眼一看,就是個小伙子。假不了。

    女房東仔細看了方雲慧的身份證,訕笑道:「哎呀,原來你們不是外地人,怪不得,看著像呢。好了,好了,你們一看就是知識分子。說吧,你們什麼時候搬家,我早早地給你們生上火,把房子燒暖和嘍。」

    三十三

    方雲慧和孟衛華像夫妻似的,在平房裡住了下來。女房東沒騙他們,派出所確實夜裡來查過,不過他們看了方雲慧的身份證,仔細與她本人對照,問了幾句話,方雲慧倒不慌張,答得隨隨便便。那幫派出所的人見她鎮定,答得也沒啥破綻,不像宿奸苟營之徒,連孟衛華的身份證都沒看,就走了。

    這下,方雲慧才認真對待她與孟衛華的關係,她對孟衛華說:「一旦今後碰到這種情況,要一口咬定是夫妻,就說你從外地還沒正式調過來。不然,口風不緊,派出所非折騰你單位來領人,到那時,就不好收場了。」

    這種時候,孟衛華就不像租房時那般有主意了,他有些恐慌,好像自己真做了見不得人的事,心虛得很。方雲慧的一番交待,使他把她抱進懷裡,輕輕地說:「那我們——結婚吧,結了婚,就不用擔心這些了。」

    「結婚?」方雲慧很理智,冷笑道,「哼,這可是大事,得考慮好才能說。我可從沒這麼想過。」

    「我不是衝動,是真的想和你永久在一起生活。」孟衛華表白道,「我早就考慮好了,只是,我沒本地戶口,沒正式職業,怕你看不上,才沒說出口。和你結識這麼久,你對我這麼好,除過我媽,從沒哪個女人對我這麼好過,我說的是真心話……」

    「你對我瞭解嗎?」方雲慧很冷靜。

    「瞭解!比我自己還瞭解。」

    「是嗎?你只瞭解我離過婚,在研究院工作,別的,你根本不知道,就說想娶我,未免太蒼促了吧?」

    「雲慧,讓我叫你雲慧吧,原來一直叫不出口,現在該叫了。我只知道我愛你,你也愛我,這就夠了。別的都不重要。」孟衛華很激動,嗓門大了起來。

    方雲慧推開孟衛華,輕輕走到兩屋之間的門前,側耳聽聽廚房那邊的動靜,回過身,輕聲說道:「衛華,你別激動,等你冷靜下來,咱們再談這事。」

    「我現在就很冷靜。」

    「你一點都不冷靜!」方雲慧擁住孟衛華,把他推到床上,依偎在他懷裡,又說,「別傻了,我比你大將近十歲,十歲吶,殺傷力太大,我們倆人,誰也沒辦法……」

    孟衛華用嘴堵住方雲慧,把她後面的話逼回肚子,手忙腳亂起來,喘著粗氣說:「我有辦法,只要我們倆在一起感覺好,年齡算個屁……屁……屁!」

    「你說……什麼……屁……」

    孟衛華已經不管了,他把方雲慧壓在身下。實際行動比話管用。他邊忙邊想,我是離不開你了,其實你是知道的,你也離不開我,可你卻拿年齡說事。女人真叫人摸不透,想什麼,不會像男人這麼直接,非要拐彎抹角。那我就不讓你拐這個彎。

    孟衛華用勁很大,報仇似的,方雲慧根本沒拐彎的機會,她也不管了。隔壁廚房還睡著一個媛媛呢,方雲慧也不顧了。她的身體由不得她,呻吟聲很大,還含含糊糊地說:「啊,我要死了!啊,我這次死定了!」

    方雲慧真的差點死掉。陪她死的,少不了孟衛華,還有媛媛。

    他們煤氣中毒了。

    那天晚上,方雲慧把門窗關得很死,平時,孟衛華會把窗戶頂端的小窗子留道小縫,用來透氣。可前天晚上方雲慧肆無忌憚叫床後,第二天,她發現女房東看她的眼神怪怪的,是女人憎恨女人的那種。另一個租住在隔壁的男人,幾次見到她,眼睛直直地盯著她的下半身,目光長著倒鉤似的,方雲慧感覺下面被他捅穿撕爛了。她知道人家聽到她夜裡的浪叫聲了。這天晚上,孟衛華表示要做好事時,方雲慧爬起來,關緊了窗子。

    當時,孟衛華還提醒過方雲慧,屋子燒爐子,別煤氣中毒。方雲慧說,等事畢,再打開吧。

    沒想到,事畢,他們都困乏得沒勁起來,就睡過去了。

    平房裡沒下水道,沒法修衛生間,包括女房東,大家都在各自的屋子裡備有夜壺。女房東早上起來倒夜壺,經過方雲慧他們屋子時,沒聽到一點動靜,往常這個點,這家人不是叮叮噹噹吃早餐、收拾東西,就是出出進進地忙著上班上學。這天不是休息日,不應該沒動靜呀。女房東警惕地看了看門窗,上前敲門,裡面沒有動靜,咚咚擂門,也沒回音,心想壞了,八成是煤氣中毒了。女房東嚇壞了,要是這家人出事,她可脫不了干係,她驚恐地喊叫起來,隔壁的男人跑來砸碎窗戶玻璃,打開窗子插銷跳進去,從床上把赤條條的一對男女和孩子拖出來。女房東打120把他們送到附近醫院搶救。很幸運,他們三人的命撿了回來。

    可是,臉面丟盡了。在醫院裡,方雲慧醒來後,弄清楚前因後果,抱著媛媛哭了。媛媛哭著說,她不想在省城上學了,省城一點都不好,她要回姥姥家。

    從醫院回來,一想到自己赤條條地被拖出屋,方雲慧都不敢看女房東和隔壁的那個男人。怎麼辦?完全是突發事件,誰也不想這樣。孟衛華看上去倒沒什麼,張羅著還要給女房東和隔壁男人買東西答謝呢,方雲慧不高興了,拉下臉說:「你還打算在這住下去啊?」

    孟衛華說:「不住下去住哪兒?今後多注意點就是了。」

    方雲慧忍不住,吼道:「多注意點?還不夠注意啊。你怎麼不想想後果,多危險,再住下去就沒下一次了。」

    孟衛華被方雲慧吼得心裡不舒服,心想,是你關緊窗子出的事,卻對我吼,真是不講道理。他沒好氣地回應道:「你能不能不吼?」

    「我就要吼!」方雲慧的蠻勁上來了,「差點要了命,我發洩一下還不行啊。」

    孟衛華裝作平靜地說:「行,你吼吧,我該去上班了,好幾天沒去,假也沒請,不知人家還要不要我了。」

    說完,逕自走了。

    方雲慧傻傻地看著孟衛華的背影出了門,眼淚流得稀里嘩啦,她想喊住孟衛華,卻喊不出口,一喊,就虧了似的。在孟衛華面前,她願意虧,可因為年齡的緣故,她又不能虧。是孟衛華自己回頭,看到方雲慧淚流滿面的樣,跑回來,一把將她抱在懷裡。

    方雲慧自知理虧,這個時候任性是沒道理的,說句難聽話,是你惹的事,憑什麼吼人家。既然孟衛華回了頭,方雲慧不能再僵持,她哭泣道:「你別生我的氣,我是氣瘋了,媛媛在醫院說要去她姥姥那兒,我心裡難受。衛華,原諒我,啊。」

    心強的方雲慧能把話說到這份上,孟衛華還能說什麼。

    為了方雲慧,孟衛華終於做出讓步,多付給女房東半個月房租,搬出了平房。他們又租到一套一居室的樓房,有暖氣,還有廚房和衛生間,只是每月得八百塊錢房租。方雲慧咬咬牙,認了。錢沒命重要。

    孟衛華提出要付一部分房租,這個態度使方雲慧心裡高興,想開個玩笑,把上次吵架的陰影沖淡,就說:「你要出了房租,就成我們合租性質了,你本來有宿舍住,卻拿錢在外面租住,說難聽點,就是你在外面包了個大奶。」

    孟衛華一臉窘相,較真了,說:「雲慧,我對你是認真的,我再次鄭重地告訴你,我要娶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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