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 第19章
    下午還要上課,時間已經不多,我和粟英都來不及回家吃飯,我和她在學校外面的小餐館裡胡亂點了些東西吃,其實我沒有胃口,並不想吃什麼,可是眼前這個看似柔弱卻又倔強的女孩,我不吃點她是不會吃的。

    「益陽,你有想起什麼嗎?」在吃飯時,粟英試探的問我。

    我淡笑著搖了搖頭。

    雖然她面露失望,表示對我的同情,但是我知道對於我想不起以前的事情,她是很高興的,最起碼她現在還完全的擁有著我,如果我想起了以前的事兒,就不知道會是怎樣的結果了。也許我會選擇離開她吧!

    「別著急,慢慢來,你總會想起的。」她安慰我說。

    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去付了帳,和她一起出了小餐館。

    我把她略微冰涼的手握在掌心裡,傳遞著溫暖給她。

    「益陽,今年春節你陪我去鄉下我外婆家玩,好不好?」

    我沉吟片刻,說:「到時候再看吧!如果有時間的話我會陪你去的。」

    對於我的不肯定回答,她略微有些失望。

    「那好吧!」

    一路走來,道旁枯黃的樹葉被秋風吹落得所剩無幾。如果樹葉也和人一樣有感覺,那樹葉離開樹枝的那一刻,該是怎樣傷感,怎樣的心痛呢?

    天空一片濃厚的灰色,壓抑得人幾乎沒有喘氣的餘地。

    「你喜歡秋天嗎?」我突然發問。

    粟英猜想不到我為什麼要問這樣的問題,一臉迷茫的沉思了片刻,說:「以前不喜歡,因為一個人走在道路上,顯得極其悲涼。」

    「那現在呢?」我又問。

    「現在的我感覺很幸福,所以無論在哪個季節,我的心都是溫暖的。」她甜甜的微笑著,沉溺在現有的幸福之中。

    我無意的露出了笑容,像是譏諷,也像是同情。希望你的幸福永遠不要冷卻,幸福過後的孤獨會顯得更加淒涼,會抹殺掉人所有的溫暖。

    「粟英,如果有一天我真的離開了你,你會恨我嗎?」所有事情都可以在瞬間發生,就像我失憶一樣。

    「……嗯?」她倉皇的抬起頭,臉上的表情像是預測到危險般的緊張。

    「如果是那樣,我不會恨你,但我會傷心。」

    我囅然而笑,至少這一刻我還安安靜靜的呆在她的身邊,未知的事情不願去多想,如果有一天我真的決定離開她,那我一定有我難以表明的苦衷。我倒是希望她恨我,因為我希望用恨可以抹殺她對我的愛,也許這太過殘忍,但是現實根本就沒打算給我們長久安逸的生活。

    時光就在不知不覺中被偷走,我們來不及防備,十一月幾乎沒有在我的腦海留下什麼印象,十二月就接踵而至了。

    在幾個月尋找記憶未果之後,我漸漸想通,放棄了尋找,我始終相信如果它們想回來,會比我去找它們容易得多。

    改革開放之後,中國似乎也流行著過洋人的節日。

    聖誕節那天,我收到了很多包裝精美的蘋果,有些是認識的人送的,有些人是我素未謀面的人。我不知道在聖誕節送蘋果到底有什麼意義,我想是祝福平安的意思吧!

    課桌裡塞滿了蘋果,粟英找了一個很大的黑色塑料袋,我從課桌裡把它們拿出來,一個個扔進塑料袋裡。正在我和粟英忙碌著時,收發室值班的叔叔打來電話,說我有包裹到了,叫我去簽收。我給粟英說了一聲,出了教室向收發室走去。

    是誰寄來的包裹呢?一路上我都在想。我唯一一個在外的親人,我的爸爸已經在一個月前回家了,按理說不會有人給我寄包裹了啊!我滿腹驚疑的到了收發室。

    那是個四方的略微有些大的紙箱,包裹上的的確確是我的姓名沒錯,但是對於是誰寄的,上面只寫著個內詳,其餘的沒有留下任何蛛絲馬跡。

    我抱著紙箱剛走出收發室,值班的叔叔叫住了我,說:「我忘記了,今天早讀的時候,有個女孩拿了一個袋子來讓我轉交給你。」

    他拿出一個黑色袋子,放在了紙箱上,我說了聲謝謝,然後退出了收發室。

    這個黑色袋子又是誰給我的呢?

    寒風呼呼的刮,回到教室時我的雙手已被凍僵,紅的像是剛盛開的薔薇。

    粟英心疼的著我的雙手,並不斷的對著我手不斷的吹著溫暖的熱氣。

    我呆呆的看著紙箱,想打開而又不敢打開。我對立面裝著的東西好奇,但是又充滿了恐懼。

    於歡笑嘻嘻的走了過來,說:「喲,哥們,你真是受歡迎,得到那麼多蘋果,我就慘了,一個都沒有。」

    他的眼光想獵人一樣鎖定在了紙箱上。

    「這紙箱裡裝的是什麼?」他看著我問道。

    「不知道。」我盯著紙箱說。

    「嘿,打開看看不就知道了嗎!」說完,他等不及我的許可,伸手就要去撕開封住紙箱的膠布。

    「不要撕!」我緊張的喝止了他。

    他縮回手,有點不甘心的看著我,困惑道:「到底什麼東西啊?這麼神秘。」

    粟英也看著我,顯然也很想知道紙箱裡裝著什麼。

    「益陽,打開吧!我也想看看。」粟英哀求似得說。

    我沉吟片刻,點了點頭。

    於歡高興得又把他的魔爪伸向了紙箱。

    「我來。」我說。

    於歡訕訕的收回了雙手。

    在撕開紙箱的那一瞬間,我心虛的閉上了眼睛。

    「哇!好可愛的抱枕啊!」粟英和於歡都發出驚歎,教室裡的同學都圍觀了過來。

    我緩緩睜開眼睛,看到一個可愛但又有點熟悉的抱枕。

    粟英忍不住把抱枕拿了出來,滿臉歡喜的左看右看,像是得到了絕世珍品般興奮。

    「耶,還是個鴛鴦抱枕呢!」於歡看著抱枕,驚訝的說。

    鴛鴦抱枕!我猛地側過臉,果然看到抱枕上繡著的鴛鴦圖案。

    我似乎被閃電擊中一樣,腦海中突然出現一個女孩的影子,她拿著一個十字繡微笑著問我:「哥,你覺得這個怎麼樣?」

    朦朧中我看不清她的臉,我睜大雙眼想仔細,但是她的臉卻像是倒影在水裡一般,被波浪扭曲,最後消失不見了。

    「你怎麼了?」粟英一臉關切的看著我。

    我突然清醒,牽強的笑道:「沒事!」

    我看向紙箱,想看看裡面是否還有著其他的東西,但是我失望了,裡面空空如也。

    「哇!益陽,這兩條圍巾很漂亮誒。」於歡尖呼著說。

    於歡趁我不注意,居然不經我允許,拿出了黑色塑料袋裡的東西。兩條天藍色圍巾,圍巾的末端繡著一對鴛鴦。

    我生氣的一把奪過塑料袋和圍巾,塑料袋裡掉出一張折疊起來花色信箋紙。我撿起來,信箋紙上有著淡淡的梔子花香。

    「那麼小氣幹嘛?不就是看看嘛!」於歡嘟噥著嘴說。

    我沒有理會於歡,視線凝視著信箋紙,我滿懷期待的打開。

    信箋紙上洋洋灑灑的寫著字:

    「很久不見你了,聽說你有了一個她,希望這兩條圍巾可以把你和她緊緊的拴在一起,同時代表著我的祝福。」

    沒有落款,到底是誰呢?上課鈴聲打斷了我的思路,我略帶失望的坐下,把圍巾塞回了塑料袋,放進了書包裡。

    粟英把抱枕放進了自己的書包。

    放學後,粟英陪我去了一趟收發室,我想問問值班的叔叔,那黑色塑料袋來的那個女孩的模樣。

    值班的叔叔沉思了一會兒,大概的描述了一下她的模樣,其實我知道這些都是徒勞,因為他描述得再詳細,我也不可能知道是誰。

    我們給值班的叔叔說了聲謝謝,轉身準備離開,值班的叔叔突然想起了什麼,叫住了我們,說:「我想起來了,她的左手背上有著一道疤痕。」

    疤痕!我沉吟片刻,再次對值班的叔叔說了聲謝謝,然後牽著粟英的手離開了。

    「我也許知道這兩樣東西是誰送的。」出了收發室,粟英說。

    「你知道?」我驚疑的看著她。

    「我猜想應該是劉小清和林程。」她平靜的說。

    我想也只有他們會送我東西而不願現身,那為什麼一個是郵寄的,一個是親自送到學校來的呢?難道他們當中的其中一個已經離開了這個城市?

    慢著,郵寄上面不是有收發郵局的信息嗎?我怎麼就沒想到呢?我來不及向粟英解釋什麼,一路快跑到教室,找到了被丟棄的紙箱。

    清遠?他們當中的其中一個在清遠。紙箱上只給了我這點信息。

    我又一路快跑出了教室,粟英站在原地等我,身體被寒風吹得瑟瑟發抖。我拿出書包裡的圍巾給她圍上,她沒有問我跑回去幹什麼,因為她相信我一定有我的原因,她也瞭解我不喜歡別人問我太多的問題。

    給她圍上圍巾那一刻,她燦然一笑,像是暮靄中的陽光,一掃所有的陰暗,讓人覺得溫暖。

    為了學習,我不得不把找回記憶的事兒放在一邊,每次考試,我和粟英兩個總是在第一名和第二名中徘徊,要麼她第一,要麼我第一。

    爸爸回來的時候邀請了粟英的爸爸媽媽到我家吃了頓飯,從此之後粟英的媽媽只要有空都喜歡去我家串門。我不知道我的爸爸媽媽和粟英的爸爸媽媽是怎麼想的,我們還在高中,就算我們以後有結果也是很遙遠的事兒,要是哪天我和粟英出現了意外,我們兩家該怎麼相處下去呢?

    談到我兩在學校的成績,粟英的媽媽和我媽媽總是高興得合不攏嘴,都說我們是好孩子,很爭氣。

    一段時間以來,我喜歡聽傷感哀怨的歌曲,粟英也喜歡聽,也許我們是在做準備,以防沒有能力去面對不知什麼時候就會到來的悲傷。

    粟英除了學習好之外,畫畫得很好,還會彈一手很好的吉他。每逢星期天,她總是會來我家,在我的臥室裡彈吉他給我聽。

    她纖細的手指在弦上舞蹈,跳躍出美妙的音符。我喜歡聽她彈奏的聲音,感覺到世界很平和,沒有喜悲。

    「你要學嗎?我教你。」她抱著吉他,微笑著問我。

    我躺在床上,不願意睜開眼。

    「你會彈就好了,我學來幹嘛?」我慵懶的說。

    「學會了也有好處啊,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了,你自己也可以彈給自己聽啊!」她的聲音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語。

    我倏地睜開眼,看著潔白的天花板。

    「不分開不行嗎?」我問。

    她緘默了一會兒,說:「沒有人願意離開自己心愛的人,只是有些事兒發生了,我們都無法抗拒。」

    是啊!人活在這世上,總是會做許多我們不願做而又不得不做的事兒。

    「粟英。」我起身柔情的看著她,柔聲的喊著她的名字。

    「嗯?」她抬起頭,明亮的眼珠裡霧氣縈繞。

    「給我畫幅畫吧!就算以後我們不得不分開,看到你給我畫的畫時,我也能感覺到你就在我的身邊,從未離開過。」我深深的看著她,想像著我們即將分開的那一份痛苦。

    「嗯。」她沉默的地下頭,手指在吉他弦上揮動,劃出一段雜亂的聲音。

    我又重新躺倒在床上,微閉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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