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0後作家訪談錄Ⅱ 第11章 張怡微:我的寫作很本能 (2)
    張怡微:王安憶很勤奮,看她的作品很辛苦,因為她很多產,我很敬重她的作文風格。至於唐穎,我很喜歡她的城市感,喜歡她筆下的南洋,她對女性之間的相處之道領悟也很精到。

    陳平:對你影響最大的作家是誰?是如何影響你的?

    張怡微:影響最大的應該是王安憶吧,我看她的作品比較多,想的也比較多。《憂傷的年代》我看過好幾遍,覺得成長很細瑣,很私密,也很隱忍。她很瞭解上海,也使我有興趣瞭解我所成長的城市,包括這個城市的歷史。看《流逝》的時候,隱隱會覺得很心酸,這種感覺很寶貴,因為「文革」如此平淡地穿越一個家庭,成為某個最親近的人臉上的剎那輕愁,這會讓我很揪心。其實看她講課提到的《生逢一九六六》也一樣,會發現自己並不瞭解生活的這座城市——一點點也不瞭解。而後會有心去思想、去挖掘那些表象背後的東西,那些已經不再提起的深沉情感。我想這也是文學最本質的屬性,現實感與歷史感,是創作或者鑒賞時絕不可以忽略的東西,因為它會使我的人生觀發生很大變化。

    陳平:可以向大家推薦一些書嗎?

    張怡微:《一九八四》、《異端的權利》、《生逢一九六六》、《赤色童年》,這些書都蠻有意思的。

    陳平:作家的經歷對作品有很大的影響,讀者常常能在作品中看見作者的影子,特別是在散文和自傳中,你如何看這個問題?

    張怡微:那有什麼不好呢?創作本來就是個性化的東西,個性化加上責任感,就應該是一個真誠的寫手,不過,我認為責任感比個性重要。

    陳平:你的生活和學習經歷是如何影響你的寫作的?

    張怡微:我初中是直升高中的,所以在我的小說裡初中和高中的區別很小。

    陳平:男性寫作一般比較理性,女性寫作一般比較感性和細膩,並且女性作家一般都喜歡寫愛情,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張怡微:男人也寫愛情啊,那是個人喜好,我沒什麼可說的。

    陳平:現在有不少男作家以女性的身份寫作,或女作家以男性的身份寫作,你怎麼看這個問題?

    張怡微:個人喜好,我沒有意見。

    陳平:愛情是文學作品中一個永恆的話題,你是如何看待愛情和文學的關係的?

    張怡微:沒有必要迴避寫愛情,但文學很寬泛,沒必要局限於愛情。

    陳平:你是如何處理愛情和創作的關係的?又是如何在作品中表現愛情的?

    張怡微:從沒覺得這是個問題啊。我還沒有怎麼寫過愛情,所以不太懂。

    陳平:你覺得你自己的戀情和你的寫作有什麼關係?

    張怡微:沒什麼關係。寫作和生活我分得很開。

    陳平:能描繪一下你心目中的愛情嗎?

    張怡微:這個就不要說了吧!什麼是愛情,我也搞不清楚。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你的成長環境對你寫作的影響嗎?

    張怡微:不好意思,這個我不想談。

    陳平:可以簡單談談好奇心、興趣和習慣對你的寫作的影響嗎?

    張怡微:對於寫作來講,我想對於生命的熱望與愛是必須的,與此相比,個人的興趣與愛好都是其次。寫作是熱愛生活的一種婉轉的、但卻綿長的表達,它可以記錄一整段生命,甚至隔世溫暖著當下每個生存者。柏拉圖曾經這麼說過:每個人都有成為詩人的潛質。因而,藝術性與創造性是人的本能,但不可能所有人都成為詩人,柏拉圖自己也沒有成為詩人。詩人之夢會被許多現實的東西或者超現實的東西所替代,但這並不悲哀,只要我們曾經有過詩人之夢,就是最美好、最純淨的一段歲月。

    陳平:你的性格會影響你的寫作嗎?

    張怡微:我本人沒有我的作品所表現出的那樣傷感和詩意,寫作只是我的一面。

    陳平:除了上面談到的教育、學校、閱讀、經歷、環境、愛情、興趣、性格、習慣、性別等,你覺得還有哪些事情對你的寫作會產生影響?

    張怡微:不知道,沒有那麼刻意。

    陳平:在你的文學之路上讓你印象最深刻的是什麼事情?

    張怡微:獲得新概念一等獎吧,從那之後有了信心,也多了很多機會。

    三、文學本來是很寂寞的東西

    陳平:你獲得過第六屆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得獎時有什麼感受嗎?

    張怡微:非常意外,那時理科不好,一直很沮喪,所以突然之間感到自己還可以寫東西,因此很開心。

    陳平:新概念作文大賽是全國影響力最大的作文大賽,你對將要參加這個大賽的文學愛好者有什麼建議?

    張怡微:是一個很好的平台,可以鍛煉一下自己,但不要覺得可以出名或者怎樣。我覺得《萌芽》雜誌社的老師都很認真,我看過他們工作。好好寫,不要故弄玄虛,其實三千字的文章還是很見功底的,不要模仿別人,其實有自己的感受就行了。

    陳平:你在《萌芽》雜誌上發表過作品,你對新概念作文大賽和《萌芽》怎麼看?

    張怡微:新概念的機會很好,因為可發揮的空間很大。《萌芽》有一批非常好的老師和編輯,他們非常尊重和欣賞年輕人,也非常惜才,我覺得這很難得。兩者都沒有門檻,都能讓人看到希望,因為文學本來是很寂寞的東西。

    陳平:你怎麼看80後?你最喜歡的80後作家是誰?

    張怡微:我覺得我不是,我身上可沒有什麼標籤。我和80後作家接觸得非常少,幾乎沒有接觸,這你應該瞭解我不是胡說吧,我是挺低調的學生。高中時候很喜歡周嘉寧。

    陳平:你對韓寒和他的作品怎麼看?

    張怡微:看過他的雜文,感覺很有才氣。現在基本不看了,要看的書都看不過來呢。

    陳平:「要看的書都看不過來」,是些什麼書呢?

    張怡微:每門課都有書單。我覺得我進復旦大學不容易,所以挺珍惜學習時間的。

    陳平:80後中,出現了大規模的市場化寫作、青春寫作、自傳體寫作以及模仿寫作,你對這些怎麼看?

    張怡微:應該不會長久,現在外面的書很雜。

    陳平:你對當下流行的網絡寫作和博客寫作怎麼看?

    張怡微:這不是文學吧,只是文學現象。

    陳平:你對80後作家的未來有什麼美好的期待嗎?

    張怡微:我覺得總會有人留下來,這可能與新概念無關,但總會有人是真正在做事的。

    陳平:你對古代的作家和作品怎麼看?

    張怡微:我覺得古代的作家和作品至少標誌著一種深沉有致的情感,那恰恰是現今最缺乏的東西。現代的許多作品都很輕佻。我覺得這是一種從文的態度,我們為什麼而寫?因為心中有情,有所信。現在這樣一個無知無畏的時代,因為什麼都不信,所以什麼都敢說,名曰叛逆,其實很悲哀。

    陳平:你喜歡的中國古代作家和作品有哪些?

    張怡微:我蠻喜歡《詩經》的,用過裡面不少題目來寫小說。最近常看唐詩。中學裡看《紅樓夢》的時間很長。

    陳平:你對中國近現代作家和作品怎麼看?

    張怡微:解放前還挺好的,後來政治氣味很濃,但也有好作品。

    陳平:你最喜歡的外國作家是哪一位?最喜歡的外國作品是哪一部?為什麼?

    張怡微:我喜歡川端康成和他的作品,因為很細膩,我會為這種細膩而驚歎。

    陳平:你對魯迅先生和他的作品怎麼看?

    張怡微:這要怎麼說呢?我看得很認真啊,我資歷太淺,不敢評價。

    陳平:你對文學、文學作品、作家和文人是如何理解的?

    張怡微:文學是一個時代最深沉情感的形式。作品是一種記錄方式,它可以很多元。作家需要有社會責任感,至少在社會需要的時候應當站出來做些正義的事,這是知識分子的本分,文人包括作家了。我比較傳統,還是認為應該成就道德在先,知識文章在後。

    陳平:你認為文學作品最重要的功能是什麼?

    張怡微:文學作品有這樣的功能——撫慰在世的憂傷。

    陳平:文人相輕在中國是一個比較常見的現象,你是怎麼看這個問題的?

    張怡微:我不會這樣就是了,文人都很脆弱。

    陳平:中國有著五千年的文明,漢文化有悠久的歷史,中國文化底蘊異常深厚,你認為中國的文化環境為什麼沒能產生出諾貝爾文學獎獲得者?

    張怡微:我資歷太淺,不該發表意見。

    陳平:莫言和鐵凝等作家認為,現在的中國沒有文學大師,特別是沒有偉大的作家,你對中國文學有什麼美好的期待嗎?

    張怡微:也許若干年以後,人們以他們為大師。

    四、寫作是很私密的事

    陳平:用寫作這樣的方式來和朋友、讀者交流,特別是自己的作品被很多人喜愛時,是一種心靈上的享受,是嗎?

    張怡微:還好吧,我又不是很有名。

    陳平:我看你的作品,覺得是用細膩的文字來表達自己的青春和思想,會覺得時間有一種綻放的姿態,嬌艷而慵懶,神秘而傷痛;會覺得生命是一種影像,有墜落的感覺,有迷失的彷徨;會覺得一年的時間彷彿現實與夢境的錯綜,分辨不清真假。你的寫作是想給人這樣的感受嗎?

    張怡微:沒想過給人什麼感受,高中寫的東西我承認用力過猛——為賦新詞強說愁,現在看起來很不好意思。

    陳平:我看過你的不少作品,覺得很有思想深度,你是否在高中時就看過很多哲學書籍?

    張怡微:沒有,只看馬哲,進大學才知道原來還有哲學。

    陳平:那你很會想問題,很會思考吧?

    張怡微:在努力接近思考吧,以前多半是胡思亂想。

    陳平:你參加高考了嗎?

    張怡微:參加了,復旦分數517分,哲學系520分,我考了533分。

    陳平:是你自己想進哲學系嗎?

    張怡微:不是,我想進法學系,532分,但是不知為什麼沒能進去。

    陳平:知道自己考上復旦時是怎麼想的?感覺自己很幸運嗎?

    張怡微:沒有啊,我很用功的。

    陳平:你喜歡哲學嗎?

    張怡微:還行吧,很辛苦。

    陳平:「很辛苦」是不是指哲學很難理解?

    張怡微:那當然。

    陳平:聽說你又要出新書了,是長篇小說嗎?

    張怡微:是。

    陳平:可以簡單介紹一下嗎?

    張怡微:書名叫《夢醒了》,是一個三段式的小說。寫了三個家庭,三段成長,有交集也有各自隱秘的空間。總之是一個回歸家庭的小說。

    陳平:寫了多長時間?

    張怡微:寫了兩個月,改了一年半。

    陳平:你為什麼想到寫這篇小說的?是在什麼情況下寫作的?

    張怡微:考完大學後突然就想寫點東西。

    陳平:在你寫長篇小說的過程中遇到的困難多嗎?有沒有遇到寫了一半寫不下去的情況?或者在故事和人物塑造上出現了新的問題和困難?

    張怡微:沒有吧。我覺得我寫得比較真誠,也比較真實。沒有天馬行空和風花雪月,只是平實地記錄一下我最熟悉的事情,沒有什麼太大的困難。但我覺得李洱先生說得非常好:「在困難中表達困難,在寫作中寫出寫不出來的,既是寫作的意義,也是寫作者的宿命」。他曾經將這個時代的寫作困難歸因於時代的曖昧與含混。「對於日常生活的奇跡性發現」,一直是我在追求的,若真要說困難,表達是談不上的,難的是靜心和發現。

    陳平:你對90後以及更年輕的文學愛好者有什麼好建議嗎?

    張怡微:沒什麼建議。好好讀書,踏踏實實,每個時代都一樣,Nopain,nogain.

    陳平:你對自己以後的文學之路有什麼美好的期待和計劃嗎?

    張怡微:沒有計劃,我覺得有時候不能太急。如果感到自己已經空掉了,就應當多學點東西。我不會刻意寫小說,我覺得生活經歷很重要。

    陳平:你想如何完成自己的文學夢?會用一生來熱愛文學嗎?會一直堅持寫作到老嗎?

    張怡微:我沒有文學夢,我熱愛文學,會繼續看我喜歡的作家寫的書。至於我自己,即使很寂寞,即使沒有人看我的作品我也會繼續寫。寫作是很私密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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