裸露 第30章 一次裸露之後的妥協與革命 (2)
    就這樣在電影城裡走了一圈之後,簡帶著肖雅走了。坐在車上時,肖雅不知道簡會把她帶到哪裡去?如果簡能把她帶回到那座小鎮去,像一朵朵潔白的水百合落在小鎮的池塘中央,使其忘記一切,忘記生命中最微不足道的一切,那該多好啊。她弄不清楚簡會把她帶到哪裡去,但她已經坐在了他身邊,他帶著她朝她從未去過的地方而去,他看到了香城後面的山岡上,有一座座房子,簡突然對她說:“我要帶你去我的一座新公寓,我自己很少去裡面,藍蘋更沒去過……我之所以帶你去……是因為裡面有一幅你的照片……你不知道我是怎樣拍的那幅照片……那天晚上,在你睡著以後,我拍攝下來了一幅世界上最為純潔的人體照片……”肖雅聽不懂他在說什麼,她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那幢房屋,她知道簡要把她帶進去,她的心雖然不能變成白色的水百合,回到小鎮的池塘中去開放,但她知道,碰到了簡,就意味著她又回到了生長她青春期的小鎮。

    當一幅裸體照片出現在肖雅面前時,她的身體在哆嗦顫抖,裸露,為什麼在她的生命中總是擺脫不了自己裸露的場景呢?為什麼簡會在那個夜晚趁自己入睡進入夢鄉時,拍攝下來這樣一幅完全裸露的照片呢?簡站在她身邊時,他歷經了許多人或事,在他生命中留下來的最為純潔的風景就是這幅裸露中的青春期照片。就是這番話感動了肖雅,她的靈魂重又進入了她與簡的故事之中去。在那幅裸露的照片之下,不可抗拒的事情再次發生了:簡給予肖雅的一個吻,又再次恢復了她對簡的那種熱烈的情感,簡懷抱著肖雅,他的言語,他的聲音,他懸掛起來的肖雅照片,這一切除了讓肖雅真實地尋找到她19歲的情感和戀人之外,也讓她尋找到了美妙的裸露。

    他們從那一天傍晚進入了第二天凌晨,當簡把她送到服裝公司上班時,她剛剛下車就碰到了藍蘋,藍蘋用一種奇異的眼光看著她時,她極力抑制著自己,藍蘋來到她身邊,藍蘋搖搖她的手臂問她在電影城裡感受怎麼樣,藍蘋說,在肖雅之前,她早就去過電影城,她一直希望能在電影城裡拍電影……肖雅不想聽藍蘋在說話,她的電話響了起來,昨天晚上她的電話就響過不停,但她把電話關了,剛才她剛打開電話,電話就響了,公務員夏科問她昨晚為什麼不歸家,她當著藍蘋撒了一個謊,她告訴公務員夏科,昨晚她跟女友在一起。電話完畢之後,肖雅才猛地感到一種荒謬,自己竟然戴著那枚金色戒指與簡去約會,去重溫舊情,這是怎麼一回事,她猛然感到自己再也不可能與公務員夏科住在一起,旁邊的藍蘋對她笑了笑說:“是不是你男朋友在找你?”

    從那一刻開始,肖雅知道她的生活就充滿了背叛,她必須用盡力量像背叛李飄一樣去背叛公務員夏科。她回到了夏科那裡,他等待她已經很長時間了,從昨晚就一直在等她,他的等待使他的氣息變得粗糙,仿佛從他氣管中噴出一種怒火,這一點從一進門,肖雅就已經感覺到了。兩個人遲早會進入這一天的,因為從一開始,他們的關系就不正常,夏科是為了賭注走向肖雅,肖雅呢是為了背叛李飄讓夏科奴役著她,起初是奴役她的手指,那枚代表未婚妻的戒指從戴上那刻開始,她似乎就成為了他的奴役者。如果沒有遇到簡,不知道這場奴役要進行到何時何地——然而,簡重新回到了她生活中來。

    簡把她帶到了那個過去的夢境之中,在簡懸掛起她裸露照片的房間裡,她終於尋找到了離開公務員夏科的勇氣,離開他,當然也意味著背叛了他。

    但必須這樣開始,必須這樣真正地開始,現在,他們正在開始,夏科說:“肖雅,你是不是又想回到你過去的生活中去……”,“我不明白你在說什麼……”,“你真的不明白嗎?那麼我告訴你,你裸露的生活,你脫光衣服的生活,你不知道什麼是羞恥的生活……”,“夠了……既然如此,那就讓我們分開吧,讓我離開這裡……”,“離開,我為什麼要讓你離開,我付出了那麼多的代價去接近你,我在朋友們面前打賭說我一定會征服你,我一定會讓你做我的老婆,現在,我怎麼會讓你那麼輕易地離開我……”,“你真是無恥……”,“無恥的不是我,而是你的過去……是我,是我把你從過去的生活中拯救了出來……你沒有理由離開我,你已經戴上了我給你的戒指……”,肖雅將那枚金色戒指從手指摘下來,拋在了桌子上,戒指滾動了一下,從地板一側滾向夏科,夏科說:“我什麼都不害怕,我已經下崗了,如果你離開我,我會破壞你的一切生活,我說過,我絕不會讓你輕易地拋開我……現在,我們睡覺吧!”夏科彎下腰拾起了那枚戒指,走過去,重新拉起了肖雅的手,重新把它戴在了肖雅的手指上。

    肖雅仿佛已經被他剛才的最後幾句話籠罩著,她的身體有些顫抖,從那一刻開始,糾纏開始了,肖雅與夏科的真正糾纏開始了。她似乎真的已經被奴役了,當夏科成功地將戒指把她重新載上時,她竟然失去了那種抗擊的力量,連一絲力量也沒有了。那天晚上,同樣的奴役在等待著她:他脫光了她的衣服,用手去撫摸她,以此用這樣的方式來折磨她,他讓她躺在他身體之下,以此用這樣的方式來奴役她。她在那個夜裡第一次喪失了背叛一個人的勇氣,為什麼,難道她真的害怕他去破壞她的生活嗎?然而,第二天又降臨了,無論明天怎樣,昨天以前的過去怎樣,曙色又降臨到了窗前,太陽又升了起來。夏科出去了,在她之前出門了,他告訴肖雅他剛尋找到一份職業,在他的私營老板手下做事,月薪是他過去的公務員的三倍之多,他走時吻了吻肖雅的耳朵,並貼著她耳朵說:“我會好好掙錢,我知道你是一個不能缺錢花的女人……所以,我一定要好好掙錢……我保證會讓你過上最幸福的生活……”這些話怎麼會是從夏科嘴裡說出來的,肖雅愣了一下,她就這樣再一次被他所奴役著。直到簡給她打電話的時候,好幾天來她一直希望簡能夠給她來電話,她希望聽見簡那充滿激情的聲音,簡,終於來電話了。

    簡給她通電話時,她已經下班,她正走在下班回去的路上,簡的電話在路上響了起來,似乎在整條馬路上響了起來,她手裡拎著一袋蘋果,本來,她是想把這袋蘋果帶回家去的,在目前來說,她與夏科同居的那個地方就是她的家,現在她突然扔下了那袋蘋果,因為簡就在離她不遠的地方,簡就在附近的一家餐館等待她。從她扔下那袋蘋果,我們就可以看得出來,她在講完電話之後,扔下的不僅是一袋蘋果,她所扔下的是背叛,一種小小的背叛,她每時每刻都在尋找時機去背叛夏科,給予她這種時機的人只有簡。她扔下那袋蘋果,穿過了三條馬路,而簡就在第三條馬路的另一邊,在一家餐館裡等待著她。

    她氣喘吁吁地站在簡的面前,簡站起來拉著她的手坐下去,她絕對是又重新回到了小鎮的那種瘋狂之中,只要面對簡,她就不可能不回去。簡說:“這幾天我一直很忙,但我一直想見到你……就像我當初一定要在你熟睡之後,拍一張你裸露的照片一樣,現在,我也一定要見到你……我問你一個嚴肅的問題,肖雅,你如實告訴我,你來到香城以後,戀愛過嗎?有別的男朋友陪過你嗎?”肖雅在搖頭,並不是她在撒謊,她只是想否定過去的一切生活,對她來說,重溫過去的生活,就會讓她感到疼痛。

    “我相信你,因為你始終是那個被我拍攝下來的女孩,無論你長多大,你始終是那個純潔的女孩”,肖雅想,如果我把一切經歷告訴他,把我裸露的經歷及我所經歷的男友告訴他,他還會說我純潔嗎?他們碰了杯,簡說:“我一直在挑選一個演員,在藍蘋與你之間,誰更適合做那個女主角……你想做演員嗎?”肖雅又搖搖頭,她似乎尋找到簡就已經很滿足,至於演員,那對她的世界來說是一件遙遠的事。晚餐以後,簡再一次把她帶回到了那幢住宅之中去,那裡面懸掛著她的裸露照片,從那以後,簡經常與肖雅在此約會,有一天晚上,簡剛打開門,一個影子從旁邊的樹下竄了出來,她就是藍蘋,她跟著他們進了屋,藍蘋今天的神情很奇怪,她走上前去挽住了簡的手臂對肖雅說:“我沒有想到你會剝奪我的男友,我注意你已經很久了……你難道沒有一點道德意識嗎?在你之前我認識了他……”她突然不再說話了,她看見了那幅肖雅全身裸露時的照片,她啊了一聲,拉住簡的手搖晃著說:“告訴我,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你為什麼把她的裸露照片掛在牆壁上,我知道你在這城市有好幾套住房,但我沒有想到在這幢房子裡掛著她的裸露照片……為什麼……”藍蘋開始哭了起來,簡則站在那裡,無動於衷地像一座雕像。

    肖雅回過頭離開了那幢房子,她又一次體驗了那種人生命運的顫栗,當顫栗每一次開始時,她的迷惘就像震動中往上而下的灰塵在她的世界升起一面屏障,她不知道在這座屏障之中是退還中往前走,她肯定要往前走,剛才她已經後退了,但她現在仍需往前走,在這個世界上,難道除了公務員夏科的家之外,她就沒地方所投奔了嗎?對,夏科已經不再是公務員了,他從清晨出門到傍晚歸家,他在一家私營企業任職,他嚴格地投入到公司的時間規則之中去,有那麼一段時間,夏科回到家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然後就是睡覺,他睡眠聲從未那樣深沉過。

    他說他要奮斗,為身邊的漂亮女人而奮斗,即使在夢中,他也這麼說話,有時候在夢中他似乎還會奔跑起來,醒來後他抓住肖雅的手說:“我在為你而奮斗”。肖雅就是在這種通往簡的路上回到夏科身邊的這兩極之中感到自己的生活在退和前進之中,自從藍蘋出現在那幢房屋之後,有很長時間,簡都沒給肖雅來電話了,藍蘋有一天突然當著肖雅的面辭去了職,她宣布說她不再做服裝模特了,如今,她要去做電影女主角……她要為她喜歡的電影演員而奮斗。肖雅臨走前夕,約肖雅到外面去走一走,肖雅沒拒絕,藍蘋和肖雅沿著一條綠蔭小道前行,起初兩個人都不說話,後來藍蘋說話了:“肖雅,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你根本就不知道我有多恨你……你誘惑了簡,還讓他把你的照片掛在牆壁上……現在,你已經沒有做女主角演員的機會了,我贏得了這個位置……肖雅離簡遠一些,總有一天,我會讓簡把牆壁上的那幅裸露照片從牆壁上消失……你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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