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餿主意 第5章   新衣讓人累啊
    吳老師今天很帥!

    噓——別讓這個自戀的傢伙聽到了,他的耳朵對讚美自己的話是非常之敏感的,他的回應呢,也是一定的標準答案:「是麼?」他會揚揚眉毛,「請問我哪一天不帥呢?」

    謙虛使人進步,驕傲使人落後!為了避免吳老師飄飄然誤以為自己是天下第一才貌雙全的帥哥從而產生不良的後果,六(7)班的同學們願意管住自己的嘴,把好聽的話統統憋到肚子裡!「吳老師好!」「吳老師,需要買包子吃麼?本人願意跑腿!不收鞋底兒磨損費!」「吳老師,今天考試不?」「吳老師,天氣不錯……」

    哈,吳老師會想什麼?你看,他每見到一個同學,眼睛裡都會冒出熱切的光,顯然充滿期待。但是每當這位同學打了招呼就拔腿走人而隻字不提他的帥,他的眼睛又是怎樣的黯然失色啊!從他的欲言又止中,我們可以想像他的內心是在大聲吶喊:「快看啊!我的白夾克!」可是他不能讓這吶喊衝出喉嚨,因為他的內心同時也在告訴他:「我都是大人了,不是小孩兒,怎麼能那麼不成熟,讓別人特別是讓這些小傢伙知道自己是這樣在意自己的新衣呢?」

    呵,吳老師,您的內心就這樣在矛盾中掙扎吧。

    還好,老師們似乎比小孩子要坦率一些。魏老師的眼睛瞪得分外大:「呵!這小伙兒,多精神!」羅老師一笑而過:「對啊,帥呆了酷斃了簡直無法比喻了!」

    吳老師喜上眉梢,舉手投足似乎也跟平時不一樣。他盡力讓自己的語氣很謙虛:

    「噢?是麼?」他摸摸自己的頭髮,「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開始上課了。

    今天的語文課不好玩。

    吳老師怎麼讓人覺得心不在焉?他的聲音不像平時那麼響亮,他的動作小心翼翼,他連板書也不寫了——剛拿起粉筆就放下,又趕緊瞅瞅自己的袖口。

    「哼!吳小鋼不是在上課,是在照顧他的新衣服!」莊小靜咬牙切齒地對李菲菲說。李菲菲趕緊皺著眉頭用胳膊肘碰碰她:「別吭氣!」

    別吭氣?不吭氣還是莊小靜麼?「吳老師!」她舉起手來。

    「嗯?」吳老師神思恍惚,「你有事麼?要上廁所?」

    莊小靜非常嚴肅:「我是在提醒你,親愛的吳小鋼老師。您今天穿了件白夾克,非常帥!但是……」她眼珠子一轉,「您聽說過阿凡提喂衣服吃飯的故事嗎?」

    大家都心領神會,哄堂大笑。

    誰不知道阿凡提的這個小故事啊。他穿得破破爛爛,就被人趕出門外,而當他穿得漂漂亮亮的時候,又被奉為上賓。於是,宴席上的他不著急自己吃飯,卻把衣服脫下放在椅子上,又把飯端來要喂衣服吃飯。聰明的阿凡提,正是用這樣的方式來嘲笑了那些只看外表、不重內涵的人!

    吳老師的臉黑裡透紅。

    在哄笑之後,課堂又安靜下來。同學們都瞧著他,用明亮的眸子瞧著他。

    吳老師的笑很尷尬:「嗯……不好意思。」

    他脫下外衣,很仔細地理順了掛在前門後的掛鉤上,然後轉過身來,一縱身坐在了李菲菲的桌子上。

    「我們繼續,ok?」哈,自信的瀟灑的奔放的吳老師又回來了!他的響指打得帥呆了酷斃了簡直無法比喻了!

    「我們一起祈禱吧……」李菲菲對莊小靜說,「保佑吳老師的白夾克千萬別弄髒了。」

    很多事情是擋也擋不住的,那個成語叫什麼來著?防不勝防。還有那句俗話,嘿嘿,怕什麼來什麼!

    「哎,小吳,你們班最後一節是什麼課?」魏老師問吳老師。

    「哦……我看看,」吳老師趕緊翻課程表,「書法!」

    「那……我還有幾道題想講一講……」魏老師是在打書法課的主意哦。

    「那……不行吧……」吳老師微笑著,「我覺得最好不要佔用吧,書法課很重要喲。我覺得中國人一定要好好學習咱們老祖宗留下來的好東西。我要是小時候能學學書法,也不至於現在把字寫成這樣子啦!」

    魏老師笑了:「聽你的!」她埋下頭來繼續備課,又抬起頭來,「吳老師,我提醒你一句啊,書法課對你的白夾克可是很有威脅的哦。所以,千萬別跟從前一樣,一下課就衝過去欣賞你的弟子的作品!」

    吳老師笑得有點兒不好意思:「知道啦!」他在心裡嘀咕著:「我當然早就想到了,這是她給我買的新衣服嘛。」

    「誰給你買的夾克啊?很有眼光!」奇怪,朱老師難道猜出了吳老師的心思?吳老師奪門而逃:「我去一下圖書館啊!」

    書法課下課了。

    六(7)班教室裡大呼小叫。

    「讓路了啊讓路了啊!撞死人不償命啊!」這個大嗓門不是胡奔是誰?「小心!」奇童童的聲音簡直是揪緊了一樣又尖又細!再看她手裡,哇,好滿好滿的一杯子黑水!

    「我的墨汁灑了……」毛達維愁眉苦臉。蓬蓬一邊賣力地幫他用粉筆和衛生紙收拾,一邊樂呵呵地說:「沒事!」巴亞森立馬添柴火:「貓貓,你這是每週一灑吧?只要是上書法課就肯定會打翻一瓶墨汁!什麼意思?是在顯擺你們家有錢能用得起墨汁吧?古代的王羲之要練好字得用完十八缸水,您要想練好字是不是要打翻十八缸墨汁?」

    這滿地的紙啊,這滿地的黑水啊,這滿地的腳印啊。

    吳老師以凌波微步的身法跳上講台:「趕緊收拾,馬上放學!」

    高星星趕緊舉著一張爛了一個角的紙往跟前湊:「吳老師,我的字!您給品品?「

    「行了吧你!吳老師要是品了你的字,這中午飯吃不下去,你負責?這中午飯吃不下去,餓瘦了他,你負責?餓瘦了他,暈倒在講台上,你負責?暈倒在講台上,影響咱們的學習,你負責?」唉,這個巴亞森。

    「我宣佈啊,我身邊方圓三尺之內,不得進入!」吳老師的態度很堅決。

    「用個成語來說,這叫畫地為牢。」莊庫瞇起眼睛,嘴角輕提。

    「我本來是不想多說的。」吳老師很嚴肅,「但是此情此景,讓我不能不說啊!」他環視四周,讓同學們都不好意思起來。

    「都看看你們的桌子上,你們的腳底下,還是教室麼?說過多少次了,一定要有好的習慣。書法是一門高雅的藝術,我們只要靜下心來練習,是不至於把我們的桌子、我們的地面弄成這副模樣的!」

    吳老師講的沒錯,書法老師在第一堂課都說了,古人寫字,要沐浴焚香,是非常鄭重的。

    「還好,有的同學的個人衛生做得還是不錯啊。」吳老師露出了欣慰的表情,邁著輕快的步伐走過去。

    「大家看看黃凱文同學,人家是從澳大利亞過來的,這是他的第一節書法課。人家的身材還是那麼……誇張,可是人家的桌子就是乾乾淨淨的,手也是乾乾淨淨的,多好!這是什麼?這就是水平!這就是好習慣!這就是素質啊!我建議,同學們都向他學習!」

    「來,我們握握手!」吳老師向黃凱文伸出了手。

    「可是……」黃凱文很尷尬。

    他揚起手來:「我沒有帶毛筆,所以我用的是鋼筆……」

    現在很尷尬的人是吳老師!

    幸好胡奔善解人意,在大家哧哧的偷笑聲中叫了起來:「吳老師,放學吧!」

    「好……」吳老師很虛弱的樣子,擺擺手,「站路隊吧!」

    「吳老師!」是莊小靜在叫。

    「又怎麼了?」吳老師似乎很疲憊。

    「你的袖子上……」

    啊!吳老師這才發現,自己的袖子上竟然有一滴……藍色的……鋼筆水的……印記!

    黃凱文目瞪口呆:「我……」沒錯,他的手裡還握著他的鋼筆,剛才,就是那麼舉手之間……吳老師已經衝出了教室。

    大家也趕緊跟過去。

    「怎麼辦?怎麼辦?」吳老師像個孩子似的在辦公室裡團團轉。

    「用牛奶吧,你的夾克是白色的,應該可以洗掉。」魏老師的意見。

    她的話音剛落,蓬蓬已經獻上了兩袋純牛奶!

    沒用。

    「用消毒液吧。校醫室應該有。」朱老師的意見。

    高星星已經像小炮彈一樣衝了出去。不一會兒,消毒液到!

    「慢著!」魏老師考慮得更周到些,「小吳的這件夾克不是純白的,用消毒液洗過之後,顏色肯定有偏差,不好看。」

    「我說啊,回家用米飯粒跟肥皂一起洗,肯定管用!」羅老師的意見。

    吳老師已經像大炮彈一樣衝了出去:「我回家燜米飯!」

    「呵呵,他的這件新衣服一定是女朋友買的,要不怎麼會這麼在意?可是從來沒有見過小吳這麼愛惜衣服啊!」

    「魏老師說得對。」陳雪兒說,「是我的晴兒姐姐買的……壞了,我也得趕緊回家去,趁著姐姐生氣之前……」

    「快走快走!我們支持你!」難得大家這樣異口同聲!

    黃凱文很鬱悶。

    「一千五百字的檢查!」他把空白的稿紙翻來覆去地看了一遍又一遍,每看一遍呢,都要深深歎氣。當黃姐姐悄悄過來偵察時,正瞅見黃凱文同學雙手合十:「Mygod!」黃姐姐忍不住了:「我說老弟,你……是不是有什麼問題?用英文呼喚上帝,卻以佛教的姿勢和英文相配合?這不是驢唇不對馬嘴嗎?」

    黃凱文有些迷惘:「什麼驢啊馬啊的!我的意思嘛,就是說……本人的國籍是澳大利亞哦,但是我本人又是中國人嘛,更何況我正在中國的土地上。所以,我就要這樣……反正不管是上帝還是佛祖,只要能救我一命就ok了!」

    的確有些蹊蹺。

    一向安分守己的黃凱文怎麼會被罰寫檢查,而且是一千五百字的檢查?吳小鋼老師倒是很少讓學生寫檢查的。不,自從他來到六(7)班之後還沒有讓學生寫過檢查呢。黃凱文怎麼就撞到了槍口上?「能怪我嗎?」黃凱文滿肚子委屈,「如果高星星不那麼囂張,也許就沒有這事兒了……」

    沒錯,高星星對於今天的「阿迪伯斯」事件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要不是他搞得滿城風雨乃至天下大亂,哪兒會惹出這一大堆麻煩?更不要說牽連黃凱文同學為這一千五百字的檢查而愁眉不展幾乎肝腸寸斷了!

    讓我們回到那難忘的一幕中去吧。

    天真的冷起來了。

    所以,學校的課間操有了變化。之前不是廣播操嗎?說實話,作為六年級的學生,真是對廣播操相當審美疲勞了,所以做得那個難看啊!老師總是批評,大家自己心裡也明白——胳膊腿兒都跟麵條似的,軟綿綿的,能好看嗎?奇怪,怎麼就打不起精神來做呢?特別是男生,更是給自己找了一堆理由:「廣播操就是給女生設計的,人家做著是好看,我們大老爺們兒做著太彆扭了!我們也想像吳老師說的那樣表現出積極向上的精神風貌啊,可是我們實在是太害怕吳老師等諸位老師會因為我們認認真真做好了操而或嘔吐或激動或崩潰而產生不可估量的嚴重後果!」甭問,這位男生的代言人是著名的廢話大王巴亞森。

    現在好了,做操改成跑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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