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一個餿主意 第2章   羞答答的玫瑰靜悄悄地開
    這個作者竟然想挖個洞!他說洞裡也許會有石油,也許會有恐龍化石,也許會有什麼史前怪獸,也許會有什麼稀有的礦石,也許會有什麼外星人基地……他還說,就算什麼也發現不了,也可以把洞挖得好大好大就可以當一個游泳池甚至造船廠了,也可以把洞挖得好深好深就可以藏自己不及格的卷子甚至可以挖到地球的另一邊去了……六(7)班的同學們都聽呆了。作文還可以這樣寫?這也是……理想?「女士們先生們,請允許我向你們隆重地介紹這位了不起的作者——」吳老師微笑著轉身,手指向了那位神秘的來賓。

    「黃凱文!從澳大利亞來的插班生,他將和我們共同度過一個月的難忘時光。」

    哇!竟然是一位洋小子!

    胡奔忍不住發問:「黃凱文同學,你到底是中國人還是小老外啊?」

    黃凱文站起來,依然笑著:「我是中國人,但是我從小在澳大利亞長大。我的爸爸媽媽想讓我利用假期回來感受一下中國的文化,所以我就來了。」他說話真好玩,一字一頓,還帶著洋腔呢。

    毛達維自言自語:「難道你的理想實現了?真的挖了一個洞過來?」他不知道,在此時此刻這安靜的課堂上,他的聲音分外響亮。

    哈哈!大家都笑了起來。

    黃凱文笑得更加燦爛:「對不起,讓你失望了。」他指指自己,「我太胖了,挖一個能容得下我的洞都得花很長時間。為了更快地來到六(7)班,我只好把洞放下,坐飛機過來了……」

    哈,冒出來一個洋小子,六(7)班的日子會更加熱鬧了!

    「晶晶呢,是個很乖的孩子啊,我很喜歡她。不過,她太內向了,不愛說話,也不愛跟別的孩子一起玩……每每看她的眼睛啊,我總覺得她的心裡有什麼事。這次轉學,也許是一件好事,她可以重新開始……」

    吳老師跟爸爸媽媽講話的時候,我就躲在一旁偷偷地聽著。

    我承認吳老師說得對,他看得很準。

    不過,也不完全對。

    我很愛說話——誰都不知道我有多愛說話,除了我那只棕色的小熊。每個晚上,我都會抱著它,給它講好長好長的故事,講得自己都把自己感動了,有時哭,有時笑。我是多麼喜歡這一個個夜晚,月色淡淡地映在窗簾上,窗簾又輕輕地飄著。

    我也很愛跟別的孩子一起玩。我喜歡和她們唱著歌謠跳皮筋,讓自己的小辮子衝著藍藍的天得意地翹啊翹;我喜歡和她們踢毽子,我可會踢了,會一口氣踢好幾十個也不落地,還會踢花樣呢;我喜歡同她們咬著耳朵嘀嘀咕咕地說話,又眨眨眼睛,然後笑得令男生們莫名其妙——我曾經多次這樣想啊、想啊,想得自己身體的每一個細胞都活躍起來。

    我很寂寞。

    我坐在操場旁的台階上,坐在高大的懸鈴木的下面。一片一片的樹葉飄落下來——以各種各樣的姿態。已經放學很久了,所以此時的操場非常安靜,安靜得不像個操場。

    操場也寂寞,樹葉也寂寞,我想。

    「嗨!你好!」這是一個陽光燦爛的聲音。

    我驚訝地回頭,是一個不相識的胖乎乎的男孩兒,他衝我微笑著,露出滿口的白牙。

    我的臉立刻紅了起來,我張張嘴,想要也說一聲「你好」,可那兩個字剛到喉嚨裡就被嚥了下去。我連忙把頭低下來,看著自己的腳尖。

    「我叫黃凱文。你能介紹一下你自己嗎?也許我們可以成為朋友!」奇怪,這個男孩兒的音調怎麼聽上去怪怪的?「我……」我的聲音也許只有我自己能聽見。

    「呵呵,是不是嚇著你了?」這個叫黃凱文的男孩兒打了一個響指,同吳老師的招牌動作很相像,「我的普通話不是很標準……但是經常得到別人的表揚。他們說像我這樣從小在澳大利亞長大的小孩兒,能把中文說得有這麼三分像已經不錯了!」

    哦,他是澳大利亞來的啊?「我要謝謝你。」黃凱文很認真的樣子,眼睛裡滿是真誠——我偷偷看到的。「因為你沒有逃走,說明我的樣子還不是很可怕!」他說。

    我忍不住笑了。

    這麼一笑,似乎就能說很多話了。

    我忽然發現自己是這麼一個能說會道的人啊。

    他一本正經地給我講怎麼在海邊散步:「我的體重是有點兒超標,所以呢,在海灘上留下來的腳印就特別深。海浪捲過來的時候,我留下的腳印就會變成水坑,足可以養上一兩條鯨魚啦!」

    我就興致勃勃地講在雨天裡怎麼捏泥巴玩:「不等雨停我就跑出去了,挖回來好多好多泥巴,用自己的裙子兜著。然後呢,我就捏好多好多東西,比如說小娃娃、小樹、小豬……後來我捏了一個大象,用兩隻蝸牛當眼睛!」

    他給我講他們的教室很特別:「哈哈,要是你來到我們班的教室,一定會大叫一聲然後捂著眼睛一動也不敢動的!因為澳大利亞是很重視生命教育的,學校在我們的教室裡擺著人體骨架模型!但是我們可不怕。哎,你知道人有幾根肋骨嗎?我知道!」

    我就說我們的老師很幽默:「我們的班主任是吳小鋼老師!他可好玩了,高高的、黑黑的、瘦瘦的,一張嘴就能把你給逗樂。有個同學掉眼淚了,他根本不安慰人家,而是很嚴肅地觀察了半天,然後下令把水桶拿來,說是要多接點兒淚水,中午用來煮菜就可以不放鹽了!」

    「晶晶!」是媽媽在叫我。回頭看看,爸爸和媽媽正衝我招手。我連忙答應著:

    「來了!」起身就要跑過去。

    「等等!」黃凱文站起來,「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沒有說,而是像風一樣離開了。

    爸爸接過我肩上的書包,媽媽撫摸了一下我的頭髮,他們的眼睛裡似乎有什麼意味深長的東西。

    我知道自己的臉蛋挺紅的。不是因為害羞或者緊張,而是因為興奮。

    原來同人講話不是那麼難的事情,甚至同陌生人講話也可以這麼愉快。

    我想起了自己的童年。那時爸爸媽媽工作很忙,常常把我一個人丟在家裡。開始,我會又哭又鬧,摟著爸爸的脖子或者拽著媽媽的衣襟不肯讓他們離去。後來,我就不哭也不鬧了,我知道自己任性是沒有用的,他們還是要上班去,正如他們哄我的時候總是要說的話:「晶晶乖,爸爸媽媽要上班,不上班就不能給你買糕糕,不能給你買漂亮衣服穿……」於是我就安靜地待在家裡畫畫,看圖畫書。覺得沒意思了,我就找出媽媽的頭巾、爸爸的領帶,還有高跟鞋、毛巾被,給自己打扮一番,對著鏡子臭美。這也玩煩了,我就會打開電視看會兒動畫片。

    最後,我就會趴在窗口往下看著,看著那一輛又一輛車子、那一個又一個腳步匆匆的人,發呆。他們是不允許我到小夥伴家玩的,覺得不方便,其實是怕我會跟著小朋友玩瘋了……我似乎習慣了自己的世界。我把自己包了起來。這樣很安全。特別是在上幼兒園以後,當我看到小夥伴又會唱歌又會跳舞,又會彈琴又會畫畫……我覺得自己什麼都不會。六一兒童節的時候,老師要挑小朋友表演節目,大家爭著把手舉得好高好高,恨不能伸到老師的鼻子下面。我也想參加。但是我不敢,我知道自己長得不是那麼好看,個子也很矮。所以,每次老師選過人之後,沒有被挑中的我都會鬆一口氣,然後就是強烈的失落感。

    上小學以後,我的同班同學有好多也是我幼兒園的同學。我仍舊抬不起頭來,因為我每次要抬起頭來的時候,都覺得他們的眼睛在驚訝地盯著我:「你怎麼能這樣?」是啊,在大家的印象裡,我很安靜內向。我是不是注定了要做一個站在熱鬧的圈子之外的人呢?我習慣了。

    而今天,黃凱文,這個三十分鐘前還素不相識的人,怎麼就讓我一下子打開了話匣子?也許是他的率真?也許是他的熱情?也許是因為他是一個陌生人——對,也許正因為是陌生人,所以我才可以很放心地講話吧?我不由得讓我們六(7)班的同學的形象在我的腦海中過起電影來——他們不也都是挺好的人嗎?我是不是可以嘗試著……出乎意料,回家之後爸爸媽媽沒有跟我講那些足以令我的耳朵磨出繭子來的老生常談。

    「你是個好孩子,吳老師很喜歡你。」爸爸很想讓自己的表情輕鬆起來,「至於你現在的一點問題,主要責任在於我們這當爸媽的對你管得太苛刻,限制了你與人交往。」

    媽媽很溫柔地看著我,那目光真的像水一樣美。

    「吳老師批評我們了,說交際能力非常重要,我們要給你創造條件,幫助你學會同人交朋友,這樣無論你走到哪裡,都會很快樂……」

    這一個夜晚,我睡得好香甜。

    早上醒來,陽光已經灑滿了我的小屋,灑在了我的身上。

    我的枕邊放著一本書——《特別的女生薩哈拉》,封面上是一句很有味道的話:「聽孩子的話,懂孩子的心。」

    我打開扉頁,上面寫著一行字:「晶晶:女兒,勇敢地走向人群吧!愛你的爸爸媽媽。」

    陽光在書頁上跳動,在我的指尖上跳動。

    劉晶晶黃凱文是從澳大利亞來的……「澳大利亞有什麼啊?」貓貓很虛心地向蓬蓬請教。

    「笨,這都不知道!澳大利亞有袋鼠!有考拉!有悉尼歌劇院!對,還有綿羊——咩……」胡奔的嘴當然比蓬蓬要快多了。

    「哎,莊大才子,你又在裝深沉啊?想什麼呢?關於石油提價還是外星人入侵?」巴亞森非常關心莊庫的「思想者」造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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