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解析 第79章 ·夢程序的心理 (13)
    當我們拋棄了意識與夢之間的對立,還有就是將潛意識放在它應佔領的位置上的時候,很多早期作者關於夢的重要問題都失去了意義。因此很多曾使人們感到驚奇的,在夢中成功表現的活動不再被當做是夢的產物,而是屬於潛意識的思想,它在白天的活動其實並不少於夜間。如果像施爾納所說的那樣,夢僅僅是在玩弄著一些身體的象徵性表現,那麼我們知道,此類表現是一些特定潛意識幻想的產物(這可能源於性的衝動)。它們不僅表現在夢中,而且呈現在歇斯底里症和其他的症狀上。

    如果在夢中繼續進行白天的活動,而且完成它,還帶來了具有價值的新觀念,那麼現在我們所要做的只是撕下夢的偽裝。還有的就是這種偽裝是夢運作和心靈深處不知名力量共同作用的產物(如塔爾蒂尼奏鳴曲之夢中的魔鬼),他的理智上的成就和白天產生同樣結果的精神力量是完全一致的。即便在理智和藝術的產物上,我們可能也趨向於要特別強調意識的部分。從某些創作力特別旺盛的作家的報告來看,如歌德和荷爾姆赫茲,他們創作中的那些新的和重要的部分是整體地呈現在腦海中,並不是經過一番思考的。當然在另外的狀況下(需要每個理智成分的專注時),意識活動也有部分的貢獻。這其實沒有什麼值得奇怪的。可無論在哪裡,只要意識一參加,它就會把它的活動遮蓋起來,這是它濫用了自己的特權!

    把夢的歷史性意義當做一個獨立的問題來討論是不值得的。也就是說,可能一個夢促進某個領袖去做一些大膽的嘗試,它可能因此而變化了歷史,那麼只有在認為夢是一種神秘力量,而且與通常的精神力量不同時,才能產生此問題。如果把夢看做是在白天遭受了挫折後的衝動的「一種表達方法」(在晚間被心靈深處的激動來源所加強),那麼這問題也就不存在了。所以人對夢的尊崇是基於一種正確的心理意識,這是人類心靈中沒辦法掌控也沒辦法摧毀的力量,然後會很崇拜那個產生夢願望的「魔鬼」和在我們的潛意識中一種運作的力量。

    在提及潛意識的時候,我並不是沒有任何目的。因為我所描述的潛意識和其他哲學家所說的潛意識不同,甚至和利普斯的也不同。在他們看來,這個名詞只是意識的相反詞,這個他們以同樣的熱誠、精力去贊成和反對的論題是——除了意識以外,肯定還有潛意識的精神力量。利普斯更加進一步地斷言說,所有屬於精神的都是存在於潛意識中,而且其中的一部分也同時存在於意識中。但是我們集中這些有關夢和歇斯底里症的現象並不是為了證實這個觀點,因為對清醒時候正常生活的體會就完全可以證實它的正確性。從精神病理學結構和此類的第一成員(夢)的分析所得到的新發現是,潛意識屬於精神的——是兩個不同系統的功能組合。因為正常人是這樣,病態的人也是這樣。

    因此就有兩種潛意識,到現在仍沒有被心理學家們所辨別出來的。從心理學上的用法來說,它們都是發自一種潛意識的,但是從我們的觀點來看,還有就是其中一個被稱為「潛意識」,是根本就沒辦法進入意識層的,而另一個我們稱為「前意識」,因為其激動——在滿足某些現定,或者是經過審核的考核以後是可以到達意識界的。那麼關於這種激動到達前必須通過一連串固定機構的事實,使我可以用一種空間的類比來描述它們。在前面,我們已經談過這兩個系統的相互聯繫,即前意識存在於潛意識與意識之間,就如同一道篩子一樣。前意識不僅阻擋了潛意識和意識的溝通,而且掌控著隨意運動的力量,負責可以變動的潛在的可能性分佈,還有其中的一部分被稱為「注意力」的是大家所熟悉的。

    此外,我們還必須要分辨超意識和下意識之間的不同,這兩個詞在近期的精神分析文獻上常見到,因為這種辨別相當於強調精神與意識之間的共性。

    那麼意識外的角色到底又是什麼呢?只有那些用來觀察道德精神性質的感知器官了,從那個圖解的基本意義來看,我們現在只能把意識感知說成一種特殊系統的功能,因此縮寫成「意識」是恰當的。從物理的觀點來看,我們認為這個系統和知覺系統很相像,它現在可以接受各種性質的刺激,但是卻沒辦法保存變更的痕跡,也就是說沒有記憶。知覺系統的感知器官指向外在世界的精神裝置,對意識的感知器官來說,自身就是一種外在世界,而自己的意識存在的目的就是靠著這個聯繫。這裡我們一再接觸到各種機構組成一種統治集團的原則,激動的材料由兩個方向傳到意識的感知器官:從感知系統,即激動決定刺激的性質而來。可能在變成意識感知之前,先經過新的修飾;從精神裝置的內部而來。在有某些變化以後,就會進入我們的意識,而其步驟的數量是由快樂和痛苦的質量被感知出來的。

    那些發現理智和極其複雜的思想結構不經過意識也可以產生的哲學家們會感到很迷惑,不知道我們的意識到底擁有哪種功能。在他們看來,它僅是整個精神步驟中多餘的影像。可我們卻依賴著我們的意識系統和知覺系統的類比避開了這尷尬。我們知道感知器官的知覺把注意力的潛能都集中在傳導感知刺激的輸入路徑中,知覺系統不同性質的刺激是精神裝置運動量的調節的物體。我們也可以認為,意識系統的感知器官也有同樣的功能。憑借對快樂與痛苦的觀察,它影響精神裝置內潛能的路徑,否則此路徑將藉著潛意識量的轉移而運作。痛苦的原則很可能是第一個自動調節潛能轉移的因素。

    但是對這些性質的「意識」,會導致第二種更微妙的調節,甚至可能反對第一種。那麼為了使裝置功能完善,不惜冒著與原來計劃相反的危險,指引而且克服那些會發生痛苦的聯繫。從心理症的心理來看,這些因感知器官不同性質刺激而引發的調節程序佔領了這種精神裝置功能的重要部分。原始的「痛苦原則」的自動管理和效率上的局限,受到感知調節的中斷(它的本身也是自動的)。我們發現壓抑(即便開始變得很有效,可是後來終於失去了抑制力和心理的掌控)比知覺更容易影響記憶,因為它不能從精神的感知器官獲得更多的潛能。眾所周知,一個要被刪除的思想因為它受到壓抑可能變為意識。另外,這種思想有時候之所以受到壓抑是因為其他因素而將它退出意識層。以下是一些解開潛意識癥結所能利用的治療程序。

    意識的感知器官對於那數量可以變更的潛能調節,造成了過強的潛能價值,可以從以下的事實中表露出來。因為產生了一些新的性質,因此帶來了一些新的調節,這是造成人類優於動物的因素。思想程序本身其實並不擁有任何性質,除了伴隨著的快樂或者是痛苦的激動。我們知道必須對此加以某些限制,因為它們可能干擾思想,為了要使思想程序擁有性質,對人類來說,它必須和文字記憶有關聯的性質足可以吸引意識的注意,而使意識賜予思想程序一種新的可變化的潛在可能。

    只有對歇斯底里症的思想程序進行解剖,才可以瞭解意識的多面性。從這裡可以得到這樣一個印象,即由意識潛能轉化到意識的時候也存在類似於潛意識與前意識之間的一種審核制度。同理,這個審核制度通過某種數量的限制後才產生了一些作用,因此具有低能量的思想構造就會逃開它的掌控,我們可以在心理症症狀中找到很多不同的例子。這些例子顯示出某個思想為什麼不能進入意識,或者為什麼能在某種限制下掙扎著進入我們的意識。這些例子都指出了一些審核制度與意識中間的那種既密切又相反的聯繫。之後我將用兩個例子來結束對這個問題的討論。

    就在幾年之前,我和一位病人進行交談,她是一位很聰明的女孩,但是臉上卻顯露著一種很單純而冷漠的表情,她的衣著很是古怪。一般來說女人對衣著都很在意,可她的罩衫一邊卻是向下垂著的,另外罩衫上的兩枚紐扣也沒有扣好,就在我沒有要求說要看的情況下,她卻露出她的小腿。她說她主要的迷惑是:在她的身體裡有一種感覺,似乎有些東西在裡面「刺」,「前前後後地」都是在一直不停地「搖擺」著她,有時候使她全身「硬邦邦的」。我一位醫學同事也在場,他看著我,顯然他瞭解她講的意思。可使我感到驚奇的是,這個病人的媽媽對這卻毫不在乎,即便她自己也肯定經常處於她孩子所說的狀態下。這女孩全然不知她自己的話裡所包含的意義,否則她就不會說出來了。就在這個病例中,審核制度可能受到了蒙蔽,因此使一個本來曾被困在潛意識裡的幻想通過一種很偽裝的無邪的話出現了。

    下面是另外一個例子。曾有一個十四歲男孩患有歇斯底里性嘔吐,還有攣縮性抽搐、頭痛等病症,而他經常會來找我做精神分析。然後我開始這樣對他治療:要他把眼睛閉上,之後如果見到什麼影像或者有什麼思想則馬上告訴我。他以對影像的描述來回答——他來見我之前最後的那個印象在記憶中浮現。那個時候他正和叔叔玩象棋,看著面前的棋盤,他想到幾種狀況,無論是有利或者不利的,和一些不安全的下法。之後他看見棋盤上有一把匕首——那是一個屬於他爸爸的東西,可是卻在他的幻想下,放在了棋盤上。接著又是一把鐮刀,之後是大鐮刀,之後是一位老農夫在他家的遠處用大鐮刀修剪草地。過了好幾天,我才發現這一系列圖像的意義。

    這位小孩因為家庭的不快樂而感到難受,他爸爸是個粗魯容易發脾氣的人,和病人媽媽的婚姻並不融洽,而且他所受的教育中具有太多的「威脅」。他父母離了婚——他的媽媽是一位溫柔、富有感情的女人,後來又再婚。突然有一天,他爸爸帶回一位年輕女人,那就是這病人的繼母。幾天之後,這孩子的病就發作了。他對父親的恨被壓制後產生了上述一系列圖像,其隱含的意義是很明顯的。它們的材料源於一種神話的回憶。因為鐮刀是宇宙之神宙斯閹割他父親的東西;大鐮刀和老農夫的景象則代表那殘暴的老人克洛諾司,因為他把自己的孩子吃下肚,並且對他的行為,宙斯給予那麼不孝的報復。而他父親的再婚給孩子一個機會去報復他父親很久之前所給予他的責怪和威脅——因為他玩弄自己的性器官。在這個例子裡面,長期被壓抑的記憶及由此記憶所衍生出來的東西一直存在於潛意識中,現在卻用一種繞圈子的辦法,以一種表面上看起來是非常無意義的圖像潛入我們的意識裡。

    如果有人問夢的研究到底有什麼生理上的價值呢?那麼我的回答是:它對我們的心理學知識有所貢獻,而且是投射到心理症問題的曙光。有誰能預示對精神裝置的構造和功能徹底瞭解是具有何其重大的意義呢?因為即便在今天這種不全的瞭解下,我們仍可用於治療心理症,而且獲得很好的治療效果。但是把這個研究當做是瞭解心靈和每個人隱藏著的性格之工具——我曾經聽過這樣的問題——到底有何種實際上的意義呢?從夢所洩露出的潛意識衝動是否顯示出生活中真正力量的重要性呢?壓制願望中的道德意義是否不要予以重視,它們現在創造了夢,以後會不會創造別的東西?我不認為自己可以回答這些問題,因為我並沒有深入地研究有關這方面的夢的問題。但是我認為羅馬皇帝將他的一名百姓處死——因為夢見謀殺皇帝——是錯的。他應該先找出此夢的意義,而這意義極可能和它表面不同。

    可能擁有另一種內容的夢,實際上含著這種弒君的意義。我們難道不應該認為以下的說法是對的嗎?——柏拉圖曾經斷定善良的人滿足於「夢見」壞人實際上所幹的事。因此我認為夢應該被赦免。至於這些潛意識裡面的願望是否應該變為現實呢,我就不敢說了。不過那些中間的和關於轉移的思想則不應該是真實的。如果潛意識以其最真實的樣貌出現在眼前,我們仍是毫不猶豫地像這樣的決絕,精神的真實也是一種很特殊的存在,不應該和物質上的真實混為一談。因此,人們不接受夢境的不道德似乎是沒有必要的。在瞭解我們精神設備的功能以後,以及認識意識和潛意識之間的聯繫後,我們夢中生活的不道德部分和幻想的生活就會大部分消失了。沙克斯曾經說過:「如果回到意識中去找尋那些夢曾經告訴我們關於一個現實狀況的東西的時候,我們應當不會感到驚奇。如果分析的放大鏡使我們發現所謂的龐然怪物僅僅是微細的小蟲而已。」

    就在判斷人類性格的很多實際用途上,一個人的行為和實際表達出來的意見就足夠作為重要參考了,特殊行為更應該是第一個被考慮而且是最重要的。因為很多進入意識層的衝動在我們未付諸行動前就被精神生活的真正力量中和掉了。實際上,這些衝動在進行的時候經常不會遇到任何的阻擋,因為潛意識確定它們在某個階段中肯定會被刪除。無論怎樣,我們在這片經過極其詳細地耕耘的土地上認真學習,是很有益的。因為複雜的人類性格——被動力向各個方向推動著——不像古老道德哲學上所提的簡單二分法。

    那麼夢是否能預演將來呢?這個問題當然不成立,那麼倒不如說夢為我們提供過去的經驗。因為從每個角度來看夢都是源於過去,而古老的信念認為可以預演未來,也並不是全無道理。以願望實現來表現的夢當然預示著我們期望的未來,但是這個未來(夢者夢見是現在)卻被他堅定的願望弄成和過去完全一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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