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解析 第68章 ·夢程序的心理 (2)
    除非考慮精神審核制度,要不然夢的遺忘也是不可解的。在很多例子中,夢者認為夢見很多事情,卻記得很少,這可能具有其他意義。比如,夢的運作整晚都在進行,卻只留下了一個短夢。毫無疑問,時間愈久,我們忘掉的夢的內容也就越多;有時候即便費盡心思也沒辦法將它們記起來。我認為這種遺忘經常被高估,而且夢之間的溝壑限制了我們對它的瞭解。我們經常可以用分析的方法來填補忘掉的夢的內容,最起碼在很多例子中,能依據一個剩餘的部分架構出全部的夢思(當然,不是夢的本身,而這實際上並不重要)。為了達到這個目的,夢者不得不在進行分析的過程當中付出更多的注意力與自律,這也顯示出夢的遺忘不是沒有阻礙的因素在內。

    藉著觀察這種初步遺忘的現象,我們可以得到「夢的遺忘乃是偏見的,而且是種阻抗的表現」的確實證據。經常在分析的過程中,被遺忘的夢的某部分又再出現。病人經常這麼形容:「我剛剛才想起這件事。」借助這種方法而得以呈現的夢部分肯定是最重要的;它經常是位於通往夢解答的新近路途上,因此也就受到更多的阻抗。在本書的夢例中,其中一個夢即有一部分藉著這種「後來想起」的方法呈現出來。那是一個旅行的夢,關於我對兩個使人不快的旅行者的報復,那個時候我因為此夢表面的模糊而沒有深入解析(見第六章)。那段被省略的部分是這樣的:我提及席勒的一部著作(用英文),「這是從……」可觀察出錯誤後,自己改正為「這是由……」「是的」,那人和他妹妹說,「他說得對」。

    這種夢中出現的一種自我更正,即便引發某些作者的興趣,在此卻沒有必要花費我們太多的心血。可我卻要借這個夢例說明關於夢中發生文字錯誤的典型例子。這發生在我十九歲時,那是我首次訪問英國。首次在愛爾蘭的海邊度過一整天。我自然很高興地在沙灘上撿起浪潮所留下來的水生物。當我恰好觀察一隻海星的時候——一個漂亮的小女孩突然走上前來問道:「它是海星嗎?是活的?」我回答道:「的確是的,它是活的。」我馬上發現自己的錯誤,很尷尬地趕緊加以改正。而在夢中我卻以另一個德國人常犯的文法錯誤來代替。

    「DasBuchistvonSchiller」應該翻譯成這本書是由「by」,而不是從「from」。在聽過這麼多關於夢運作的目的和其不擇手段,任意運用各種方法以達目的的討論後,如果聽到這個英文字「from」是藉著和德文「from(虔誠)」的同音而達到極度凝縮的作用,我們將不會感到驚奇。但是我那個關於海灘的記憶何以會呈現於夢中呢?它表示——用一個最純真無邪的例子——我把性別的聯繫搞錯了。這當然是解釋此夢的鑰匙之一。而且,任何一個聽過馬克思的《物質與動性》書名來源者都不難填補這個空隙(莫裡哀「LeMaladeImaginaire」中的LaMatiereest—elleLaudable——腸子的動作)。況且我還能以親眼目睹的事實來確認夢的遺忘大部分是因為阻抗的結果。一位病人對我說,他剛做了一個夢,卻全部忘了;於是我們再繼續進行分析。之後遇到一個阻抗。於是我向病人解釋一番,藉著鼓勵與壓力幫助他和這不能令他滿足的思潮取得妥協。我幾乎要失敗,突然間他大聲叫道:「我現在記得自己夢見什麼了。」因此妨礙我們分析工作的阻抗也同時使他遺忘了此夢,而藉著克服這個阻抗後,這夢又回到他腦海中。

    同樣的,一位病人在達到某種分析過程後,可能會想起他好多天前所做過的夢,而這個夢在此之前是完全被遺忘的。

    精神分析的經驗提供另一個證據,說明夢的遺忘主要是因為對該事情的阻抗,而不是因為睡覺和清醒是兩個互無關聯的境界。即便別的作家也強調這一點,可我經常有這樣的經驗(別的分析家與正在接受治療的病人也有同樣的經驗),在睡眠被夢吵醒後,我馬上以擁有的理智力量去進行解釋,在那種狀況下我經常堅持如果不能完全瞭解,就不再睡覺。但是我有過這樣的經歷:在第二天早晨醒來時,完全把解釋和夢的內容忘得一乾二淨,即便記得我的確曾做過夢而且解釋過它,只是理智沒辦法將夢保存在記憶內,反而經常和解析的發現一起煙消雲散。可這並不像某些權威人士所認為的那樣:夢的遺忘乃是因為分析活動和清醒時刻的思緒間有一道精神的阻隔。

    馬登·普林斯先生對我的「夢的遺忘」大力反對,他認為遺忘只是解離(分裂的)精神狀態所產生記憶喪失的一種特殊狀況,而我對這種特殊記憶喪失的解釋沒辦法引申到其他記憶類型上,因此我的解釋是毫無價值的。我要提醒讀者,在對這種解離狀態敘述上,他根本沒有嘗試去找尋一種動力性的解釋。如果他這樣做了的話,他肯定會發現壓抑(或者更精確地說,由它而來的阻抗)是造成精神內涵的遺忘與解離的主要因素。

    在準備這篇文章的時候,我已經察覺到夢的遺忘和其他的精神活動的遺忘沒有什麼兩樣,而且夢的記憶也和其他的精神功能相似。我曾經記載很多自己的夢,有些是當時沒辦法完全解釋的,有些則根本未加以解釋,而現在(已經過了一年到兩年),我是為了想得到更多的實證而對某些夢加以解析。這些分析都很成功;的確,我可以說,這些夢在經過長時間隔離後,反而變得比近期的夢更容易解釋了,可能是因為在這段時間內我自己已把一些內在的阻抗克服了。在進行分析時,我經常把之前的夢思和現在的加以比較,發現現在的總是較多,而過去的經常是被包含在新的裡面。

    起先我很驚訝,不過很快就不以為然了,因為自己很早就有要病人訴說他們的舊夢,而且把它當做昨日的夢加以解析的習慣——實施同樣的步驟,而且可以成功。當研究到焦灼的夢時,我將要提出兩個這樣遲延解析的例子。我在得到這首次經歷的時候,曾經精確地預測:夢和心理症的症狀諸方面都很相似,因此我用精神分析來治療心理症——例如,歇斯底里症。我不僅要解釋那病人的現有症狀,而且還不得不解釋那些早就消除的早期症狀。我發現,病人的早期症狀比現在的問題更好解決,甚至在一八九五年,我在《歇斯底里研究》上曾經替一位年齡超過四十歲的女病人解釋她十五歲時首次歇斯底里症的發作。

    下面,我將提及一些關於解析夢更進一步卻不相互關聯的觀點,這可能作為讀者的指引,如果讀者想分析自己的夢來驗證我的觀點的正確性的話。

    要知道,解析自己的夢並不是簡單容易的事,即便沒有阻抗這種感知的精神動機,可要察覺這種內在的現象和其他平時不太注意的感知,都必須經過不斷的嘗試。要把握住那些「非自主的觀念」更是難上加難。任何一位想這樣做的人,必須對本書所提及的各項事實很熟悉,而且遵循這些規定進行分析,不能帶任何先入為主的觀念、批評,或者情感和理智上的成見。不得不牢牢記住法國生理學家伯納德對實驗工作者的規勸:「像動物一樣工作。」他是說要擁有野獸般的忍耐性,而且不計較後果。如果你能遵循這個勸告,那麼此事就不再是困難的。

    夢的解析通常不會在第一回合就完全解決。在遵循著一系列的相關聯繫後,我們經常會發現自己精力消耗殆盡;而且當天不可能再從那個夢中得到什麼,最好的辦法是暫時放棄,以便日後再繼續工作。那樣可能另一個夢的內容會更吸引人們的注意,而且導出另一層的夢思。這種辦法也許可以稱為夢的部分解析。

    要使初學者明白,即便已把握了夢的全部解析,一個合理的解析,而且顧及到了夢的內容的每一部分,他的工作仍未結束,因為同一個夢可能還有別的逃離他注意的不同解析,如「過度的解析」。的確,我們不容易有這樣的概念,即無數活動的潛意識思緒掙扎著尋求被表達的機會;而且也不容易體會到夢的運作經常暗含著一些能涵蓋數種意義的表達——正如童話故事中的小裁縫「一拳打死七個」。讀者可能埋怨我在解析過程中加入了一些沒有必要的技巧,不過實際的經驗將使人們知道得更多。

    從另一方面來說,我不能確認錫伯爾第一個提出的:每個夢(或者是很多夢,或某類的夢)都有兩種解析,而且兩者之間有某種固定的關聯,其中一個是「精神分析的」,經常賜予夢某種意義,這經常擁有孩童式的「性」的意義;另外一種他認為較重要的是「神秘的」,這裡面暗藏著夢的運作視為更重要且更深刻的思緒。錫伯爾即便引述了夢例來說明這兩點,可他並沒有足夠的證據。而我認為錫伯爾的論斷並不能成立。即便他說,多數的夢並不需要特別過度的解析,特別是所謂的神秘的解析,錫氏的觀點和近年來所流行的觀點一樣,他們都是掩蓋夢形成的基本狀況,且把人們的注意力從其性的本源轉移開來。在某些狀況下,我可以認同錫氏的說法。通過分析的方法,發現在某些狀況下,夢的運作不得不把一些高度抽像的概念轉變為夢的難題,可這些概念是沒辦法直接加以表達的,為了解決這個問題,它必須把握另一組的理智材料,而這材料與那抽像概念稍微有些關聯,而且要表現也沒有那麼多的困難。對於這種方法形成的夢,夢者輕而易舉地說出其抽像的意義:但是對那些中間插入材料的正確解釋就需要借助那些我們已經熟知的技巧了。

    我們是否可以解析所有的夢呢?答案是否定的。要記住,在分析夢的時候,我們應該對抗那些使夢偽裝了的精神力量。因此,問題是我們的理智興趣、自律的能力、心理知識,以及解析夢的經驗是否足以應付那些內在的阻抗。通常,我們可以更深入一些:讓我們自己相信此夢擁有的意義,那些連續不斷的夢經常能確認我們解析前對夢的假定(即它是有意義的)。因為連續幾個星期或者幾個月的一系列的夢,經常基於同樣的來源,因此不得不互相關聯地進行分析。詳細觀察兩個連續的夢,我們會發現A夢的中心在B夢中並沒有很重要的地位,反之一樣。因此,它們的解析經常是互補的。之前我曾經舉過很多例子來說明,同一個晚上所做的幾個夢一般應當做一個整體來進行解析。

    即便分析最徹底的夢,也經常有一部分內容不得不放置不顧,因為在解析的時候,我們發現這部分內容是一些不能解開的互相纏繞著的夢思,而且也不能增加我們對夢內容的瞭解,此部分內容就是夢的關鍵,由此延伸一直到無知。由解析得來的夢思並沒有某種確定的本源;它們在我們錯綜複雜的思想世界中向各個方向延伸。而夢的願望卻由某些特別接近的糾纏部分滋生出來,這正如蘑菇從菌絲體長出來的情況一樣。

    現在我們需要回到有關夢被遺忘的一些情況上。到現在為止,我們仍沒辦法從那裡推導出任何重要的結論,我們已經知道清醒時刻的生命,毫無疑問趨向於要把晚間所形成的夢給遺忘掉,無論是在睡醒時就全部忘掉,還是在白天一點點地忘掉;我們還知道遺忘的主要因素是因為精神的阻抗,在晚間它就盡其所能地反對過了。但是,如果這種觀點是成立的,為什麼夢會在這阻擋的壓力下形成呢?讓我用最極端的例子來解釋(意即清醒時刻把夢中的一切都忘掉,就好像從來沒有夢見一樣),在這種狀況下,可以這樣推論,晚間的阻抗如果和白天的一樣強,那麼我們的夢就不會產生了。於是結論就出來了——晚間的阻抗力量較小,即便並沒有徹底失去(因為它仍然是夢形成的偽裝因素)。可我肯定要假定其力量在晚間減弱,因此使夢的形成得以進行。現在我們很容易瞭解為什麼阻抗在恢復全力以後能把它虛弱時所允許的事否定掉。描述心理學告訴我們,夢形成的唯一一個準則是:心靈不得不處在睡眠狀態下。現在我們已經可以解釋此事實:睡眠使夢得以進行是精神內涵審核度減弱的結果。

    毫無疑問的是,現在我們想把這點當做夢遺忘的很多事實所能推導出的唯一結論,而且以此為基礎更進一步地研究睡眠中和清醒的時候這阻抗的能力相差多少。但是我想現在先暫停一下。當我們更深入研究夢的心理的時候,我們會發現夢的形成還可以從別的角度來看。比方說,可能那個時候對抗夢思表達的阻抗會迴避不見,可力量絲毫不少,二者都可以促進夢的形成,而且都是發生在睡眠狀態下。現在我們要暫時在這裡停頓一下,待會再繼續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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