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解析 第62章 ·夢的運行 (23)
    這裡還有一個關於這種相反感情的很好的夢例,弗倫茨也曾經記載過,曾經有一位老紳士半夜把自己的太太吵醒,因為他在睡眠中毫無拘束地大笑,後來這個人就敘述了以下這個夢:「我睡在床上,一位我認識的紳士走進了那個房間。我想把燈打開,可辦不到,我一次又一次地嘗試,但是都沒有成功。之後我太太從床上下來協助我,但是她也同樣辦不到,因為穿著睡衣在外人面前覺得有點害羞,因此她同樣也放棄了嘗試,然後又回到床上。這一切是那樣的可笑,使我忍不住大笑。太太問:『你到底在笑什麼?你笑什麼?』可我還是一直大笑,直到我醒來。」第二天,這位紳士感到很憂鬱,同時又很頭痛,他自己認為是因為笑得太過分而感到不安。

    仔細分析起來,這個夢就不是那樣好笑了。進入房間的那位他認識的紳士,從夢的隱約含義來看是死亡「偉大的未知」的思想——一個前一天在他腦海中顯現的思想。這位老紳士患著一種嚴重的動脈硬化症,因此有理由在那天想到死亡。而不可控制地大笑,則是置換了因為他不得不死亡所帶來的哭泣,因此他不能再扭亮的是生命之光。這憂鬱的思想與他睡前嘗試的性交有關,他實驗過,不過又失敗了,即便太太寬容而諒解地幫助他,他知道自己不行,已經開始在走下坡路了。夢的運動成功地把性無能與對死亡的憂鬱以一種很滑稽的景象表達出來,而且把哭泣變成大笑。

    有一類特殊的夢,可以將其稱之為「偽君子」,而且是對願望達成一種類似於定理的重大的考驗。這是從希爾弗丁女醫師在維也納精神分析協會提供了羅賽格的夢後,才引起了我的注意力。

    羅賽格在自己的那本《你被解雇了》中記下了這個故事:

    「平常我認為我睡得很死,可近來好多晚上卻不能很好地入睡,即便我的職業是學生和文學家,可好多年以來我都背著一個不能解脫的裁縫生活的影子——像一個不能甩掉的鬼影。」

    「在白天的時候,我並不會經常或強烈地想到過去,正如剝去野蠻人外皮而想熱烈地幹一番事業那個樣子,我這位充滿幹勁的年輕人也會想到有關自己晚上的夢。只有在我養成思索的習慣以後,或者是身體內野蠻人的本性還存在時,我才發現只要做夢,我在夢裡都是一個裁縫工,長時間地在師傅的店裡工作而沒有薪俸。坐在他身旁縫補熨燙服裝時,我很清楚自己不再屬於這工作,在成為中產階級以後,我還有很多更有意義的事情要做,可夢裡我總是在度假,老是在外旅行,而且坐在師傅旁邊幫他的忙,對此我感到不舒服,還會浪費太多的寶貴時間,而這些時間又可以用來做一些更重要的事情。如果布料裁得不太準,就要挨師傅的罵,但是他從來沒有提及薪酬的問題,只是彎腰站在黑暗的店裡,我經常想寫個報告來告假。有一次我辦到了,不過師傅毫不理會,之後我又坐在他的旁邊縫著衣服。」

    「在這些辛勞的工作以後,我醒來的時候是何等快樂呀!這根本就不是我自己決定的,如果這連續的夢再發生的話,我要堅定地把它甩開並說:『其實這只不過是個錯誤的感覺,我正躺在床上,我要睡覺。』但是第二個晚上我又坐在裁縫店裡了。」

    「於是這個夢持續了好幾年,而且很有規律,有一次我和師傅在阿爾佩霍夫的家(這是我當學徒時首次寄住的農夫家)工作,師傅對我的工作特別生氣。『我想知道你的腦筋溜到哪裡去了?』他大聲地叫道,並很嚴肅地望著我。我想最合理的反應應該是站起來對他說,我工作的目的只是為了讓他高興,然後離開他,可我從來沒有那樣做。當師傅叫另一個學徒過來,然後命令我離開好讓他有座位坐下來的時候,我沒有任何的反應而移到角落去縫補。同一天,有另外一個工人,也就是一個狡猾的偽君子被聘用——他是一個很有名的浪蕩鬼——在十九年前曾經在我們這裡幹過,但是有一次從酒館回來卻掉進了城裡的湖裡。他要坐下來的時候已經沒有空位了,我帶著一種很疑惑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師傅,但是他向我這麼說:『我認為你做裁縫沒有天分,所以現在你可以走了。從今以後,我們就一刀兩斷而且互不相認了。』我太害怕因此醒了過來。」

    「灰色的晨曦從那扇沒有掛上窗簾的窗子照進房間來,各種藝術著作環繞著我,我那漂亮的書架上擺著那永恆的荷馬,偉大的但丁,不可超越的莎士比亞,還有輝煌的歌德——都是燦爛光耀的不朽人物。隔壁房間裡傳出孩子醒來和母親開玩笑的笑聲。我感到自己似乎又重新體會到一種如同田園詩般的甜蜜、平和、詩意的精神生活。這是我一直深深感到的沉思的歡樂。但是使我感到不痛快的,不是自己上交辭呈,反而是被師傅開除。」

    「這是多麼奇怪呀!自從夢見被辭了之後,我就再次享受平和了,再也沒有夢見纏繞了那麼久的裁縫生涯了——這個很虛偽樸素的生活的確是使人快樂的,可是卻在我以後的生活中留下好長的陰影……」

    在這一系列的夢中(夢者是個作家,他小時候是個裁縫工),我們很難發現願望實現。夢者的歡樂完全構建在他白天生活的基礎上;晚上做夢的時候,他又再次回到他努力掙脫的痛苦的生活中。一些相似的夢使我對這個問題能稍微瞭解。就在我還是個年輕的醫生的時候,有很長一段時間給化學研究所工作,不過沒辦法掌握好這門科學所要求的技巧,因此在清醒的時候,我一直特別不願意想起這乏味和丟臉的工作。但是我卻一直夢見自己在實驗室工作,分析和做其他的各種事情,這些夢和考試的夢同樣讓人感到不快而且也不明確。當分析其中的一個夢的時候,我一直注意「分析」這個詞——使我拿到解開這些夢的鑰匙。從那些日子開始我就是一個分析家,我現在做的就是那些被讚許的分析工作,當然實際上是精神分析。

    因此我發現:如果我對早上的分析工作感到滿意,而且吹噓自己是如何的成功,那麼當天晚上做的夢就會提醒著另一件——也就是我沒有理由感到滿意甚至是失敗的分析工作,這其實是對奮鬥成功者懲罰的夢,就像那位裁縫工變為作家後所做的夢一樣,但是夢為什麼會自我批評?為什麼會磨滅自我奮鬥的成功驕傲呢?為什麼會呈現合理的警告卻不是強硬地達成願望呢?就像我前面說過的一樣,這問題的解答是艱難的。我們也許可以這樣來說,這種夢的基礎可能是由一種誇張而野心勃勃的幻想造成的,不過以後這潑冷水的侮辱思想卻取而代之,我們不能忘掉心靈中被虐待的衝動,這可能造成了這類相反。

    與達成願望的夢相比而言,我很贊成將這類夢命名為「處罰的夢」,這才不會與我前面所提的各種觀點矛盾,不過只是言語上的一些缺憾讓我們認為,兩個相對立的極端會合在一起是很新奇的。對這種夢的詳細研究,會使得我們又再發現另一個元素。在我有關實驗室的很多夢當中,有一個背景很模糊,而且我又恰好處在醫學生涯中最憂慮和最不成功的年齡。我現在還沒有職位,而且不知道要怎樣賺錢生活,可與此同時卻還發現我有好幾個可以選擇的結婚對象。我又變年輕了,而且她也年輕了——這位和我共度好多年困苦生活的婦女。於是,一個一直在老年人內心念叨的願望變成了潛意識的夢的煽動者。這種心靈上的虛榮及自我批評之間的對立,決定了夢的內涵,那些深埋的欲成為年輕人的願望將這衝突變成夢。就是在清醒的時刻我們有時候也會這樣對自己說:「今天所有事情都很順利,只是之前的那些日子是痛苦的。不過這都一樣,因為那些時光是美好的——那個時候我還年輕。」

    另一類會經常遇到而且認為是虛偽的夢,其內容是和一些長久以來已斷了友誼者的和諧交往。這些夢例的分析都會顯現出一些使自己與他們斷絕來往或已經成為敵人的事情。只是在夢中卻描述成完全相反的關係。

    那麼就作者或詩人記憶中的夢來說,我們知道他們肯定會省掉那些他們認為不是很重要的或者是分散我們注意力的夢的內容。所以這對於我們來說是一個大難題,但是只要他們將那些內容填補後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蘭克曾經向我說過一個關於格林的童話中「小裁縫」擁有同樣命運的夢,那位裁縫後來成了一個英雄,並且還被招為駙馬。有一天晚上他夢見之前的手藝,那個時候他正躺在公主(他的太太)的身旁。因此公主大生疑心,第二晚就叫武裝的守衛藏在可以聽見夢者說夢話的地方,並且準備將他逮捕,只是小裁縫事先受到警告,因此得以糾正他的夢。

    要使夢思感情可以轉化為我的夢中所呈現的感情,是要經過一個很繁雜的程序的,就如同刪除、減輕及倒置等,但是這種程序在經過系統地分析後合成的夢例中可以被分辨出來。下面我將再援引一些感情的夢例,它們將證實這些說法。

    5·如果我們再追溯到那個奇怪的夢,即有關老布魯克讓我解剖自己骨盆的夢(見第六章)。我們很容易發現在此夢裡,我缺乏在這種情況下所應有的害怕感覺。從很多方面來說這都是某種願望的達成,解剖即指我在這本關於夢的書中所作的自我分析——這程序在現實生活裡對我有很大的困擾,導致我推遲了一年多不讓它出版。後來想到我可能可以克服這種不快樂的感覺,因此造成了我夢中不害怕的感覺,我也很高興不再變為灰色。我頭發現在已經長得夠灰了,這警告我不能再繼續推遲下去。在夢的結尾部分,要我的孩子完成我的艱難旅程的目標才可以表現出來。

    那麼接下來我們再來討論一下兩個夢醒後感到快樂的例子。第一個例子,得到快樂的理由是希望,「這就是我的所謂『曾經夢見這個』的意義」,而且感到快樂的因素實際上是我的第一個孩子的出生。而第二個例子感到快樂的理由是我認為某些預期的事情終於成了事實,而實際上所指的與前個夢例相似!這是我在有了第二個孩子時的快樂。在這些夢例中,夢思裡的情感持續到夢中;不過我們可以有把握地說,夢中的事情並不是如此簡單的。如果對此二例予以更深地分析,我們很容易發現這個避過審核的快樂是受到了另一個來源的加強。這另一個來源有理由懼怕審核,而其伴隨的感情,如果表面不用一些相似而合理的快樂(來自一些被核准的源流)來掩蓋,只將自己置身於其掩護之下,毫無疑問是會遭受阻抗的。

    不幸的是,我不可能在這些夢例中說明這點,但是由生活另一部分所取得的例子,可以使這個意義變得清晰。有一位我很厭惡的熟人,每當他發生什麼不好的事,我都會有一種很快樂的感覺。可是我性格中的道德部分卻不允許這衝動得逞,我不敢表現出希望他倒運的想法,可每當他遭受到這些不應當遭到的厄運時,我都要壓制著自己的滿意,與此同時迫使自己去表現得很遺憾,任何人肯定都會在某個時候碰到我這種狀況。但是後來卻發生了一件事,這個很讓我討厭的人做了一件壞事正處在罪有應得的狀況下,這時我因為他得到了懲罰而感到很快樂滿足,而且和其他公正無私的人擁有同樣的意見。

    不過發現自己的滿足要比他人來得更為強烈一些,那是因為有別的來源支持(由我的憎恨),即便直到那個時刻前一直受到審核的阻擋,可在這變化的狀況下,它仍可以廣泛發生在社交生活中。被厭惡或者是最不受歡迎的少數人如果犯了過錯的話,經常會受到這種待遇,他們所受到的懲罰經常在應得以外再添上那些惡意,而這種感情在之前並沒有產生任何後果。那些懲罰他們的人肯定是不公正的,但是他們自己卻不知道。所以那長久的壓制解除後所獲的快樂將它蒙蔽了。在這種狀況下,感情從根本上說是對的,可量卻不對了;就在自我批評對某一點不予置評之後,它很容易忘記對第二點的審核。就好似一道門被推開後,人們很輕易地都擠進來了,這要比開始你所希望放進來的人數多很多。

    神經質性格的一個主要特點是:某一因素產生的結果,即便在根本上是合適的,但是量卻太大了——就心理學已經瞭解的來說,也可適用上述的句子,多餘的部分仍是那些之前受壓制而留在潛意識裡的情感所引發的。這些感情與一個真正的因素相聯繫,而使它的產生與其他的原因——一個合法且沒有瑕疵的情感——連接在一起。因此,我們注意到被壓制和壓制機制之間的聯繫,並不完全僅是互相地抵消,有時候二者也會緊密合作,互相加強而造成一種病態的效果(這也是同樣值得注意的)。

    現在,讓我們運用這些精神機制的提示來探討夢中感情的表達吧!一個在夢中顯示的快樂,即便可以在夢思裡找到其因素,也不一定可以完全用此聯繫來加以解釋。平常我們還要在夢思中找尋另一個本源——它是受到審核壓制的。因為這壓制的聯繫,所以這緣由平時所產生的效果不是快樂卻是與其相反。但是因為第一種感情緣由的存在,使得第二個緣由的快樂不再受壓制的影響,而且使得第一個來源的滿足得以加強。因此夢中的感情是由幾個來源組合而成的,而且受到這些夢思的過度決定。那就是在夢的運作過程中,那些可以產生同樣感情的緣由,擠在一起共同製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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