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解析 第57章 ·夢的運行 (18)
    可這又為了什麼呢?下面我們將探討荒誕的夢的意義和它發生的動機。上述夢的謎底是這樣的:我很需要在夢中用一些荒誕的極不可理解的關係加在「fahren」這個詞上,〔在夢和分析中,已重複使用的德文「fahren」這個詞,在英文中當做「駕」(汽車)和「乘」(火車),兩者的翻譯要看上下文不同而定。〕因為在夢思裡要有一個被表現的思想。一個晚上,我在一位聰明好客的女士家裡,她在同一個夢的其他部分以管家的身份出現,我聽到兩條我沒辦法解答的謎。別人都知道答案了,而我雖然經努力卻還是沒有找到答案,只不過是增加了別人的笑料而已。實際上這兩條謎語是建立在「Nachkommen」和「Vorfahren」兩個相關的語句上。整個謎語是:

    在主人的再三要求下,

    司機最後完成了,

    每個人都擁有的,

    它就在墳墓裡休息。

    答案:Vorfahren(即「駕駛」、「祖先」;它的字面意思是「走在前面」或「之前的」)。

    而使人迷惑的是,另一條謎語的前半部分與前面那首詩完全一樣。

    在主人的再三要求下,

    司機最後終於完成了;

    不是每個人都擁有的,

    它休息在搖籃中。

    答案:「Nachkommen」(即「跟在後面」、「後裔」;字面的意思是「跟著來」和「繼承者」)。

    就在我看到都恩伯爵管理著國家的時候,我忍不住墜入了費加羅的境界。他這樣讚揚偉大的紳士們,說他們是與煩惱共生的,因此這兩條謎語就成為夢中運作的中間思想。又因為貴族和司機很容易被攪在一起,有一段時間我們又把司機稱為「Schwager」(馬車伕或者是堂兄弟)。然後就通過凝縮的作用把我兄弟引入到同一個畫面中,而這夢背後的內涵是:「為自己的祖先而感到驕傲是可笑荒誕的;最好是自己變成祖先。」這個決斷(即很多事情是可笑荒誕的)就造成了夢裡的荒誕。這使夢其他比較模糊的部分也顯得明朗了,即我為什麼會想到之前和司機駛過一段路途了〔vorhergefahren(之前駕駛過)——vorgefahren(駕駛過)——vorfahren(祖先)〕。

    如果夢思裡面包含這樣一個判斷(即某些東西是荒誕的),那麼夢就會變為荒誕。也就是說,夢者潛意識的思想與此同時擁有批評與荒誕的動機。因此,荒誕是夢在運作中表現其互相矛盾的一種方法。而其他的方法是把夢思的內容顛倒過來,或者是產生一種動作來抑制感知。但是夢中的荒誕性不能簡單地翻譯為「不」,因為它畢竟是用來表達夢思中的情緒的,它是夢思中所包含的矛盾與嘲笑的組合。只有在這種目的下,夢的動作才會造出一些荒誕性來,才能將一部分隱含的意義轉變成表象意義。

    實際上我們已經提及過一個擁有下列意義的荒誕的夢。對這個夢我只是加以解釋而沒有進行詳細的分析,是有關瓦格納的歌劇:歌劇一直演到早晨七點四十五分才結束,在劇中,指揮者是站在高台上的……很明顯,它是指:「這是個雜亂沒有順序的世界,是一個瘋狂的社會;那些本應得到某些東西的人沒辦法得到;而那些游手好閒、阿諛奉承的人卻得到了。」之後,夢者又把她自己的命運與她的表妹(姐)的命運進行比較。在我們分析過的第一個荒誕的夢中,它和死去的父親有關聯,這並不是巧合。在這種例子中,造成荒誕的夢的情況擁有同樣的特性。因為父親的權威,很早的時候就受到了孩子們的批評,他對孩子的嚴格要求卻使得孩子們(因為自衛的緣故)緊密注意父親的每一個弱點;但是在我們的腦海裡,由父親的印象所激起的孝心(尤其在父親死後)卻嚴格地審核著,不讓任何這種批評抵達意識所表達的層面上來。

    4·這是另外一個有關死去父親的荒誕的夢。

    我接到故鄉的市議會寄來的一封信,是有關某人在一八五一年住院的費用問題。那個時候他在我家因為發生痙攣而不得不住院。對於這件事我感到很奇怪,因為在一八五一年我還沒有出生,而且可能與此有關的父親已經去世了。於是我到隔壁房間,父親正躺在床上,之後我告訴他這件事,使我驚奇的是,他曾記得在一八五一年裡,有一次他喝醉了酒被關了起來,那個時候他正在替T公司做事。所以我就問:「那麼,你是經常喝酒的?那麼你後來是否緊接著就結婚了呢?」大概算起來我是在一八五六年出生的,似乎正是在接下來的一年。

    從前面的探索我們可以得到啟迪,此夢之所以一直呈現其荒誕性,只不過是暗含著夢思中擁有特殊而且使人痛苦的感情衝動。這種爭辯在這夢裡公開地表達出來,在家父成為受嘲弄的對象時,我們將更為驚訝和奇怪。從表面來看,這種公開外露的態度與我們所謂夢的運作的審核相矛盾,但是進一步解析就會發現,在這例子中家父只不過是一種展現的人物,而各式各樣諷嘲都指向另一位隱藏著的人物的時候,我們就可以明白這種狀況了。即便夢經常表現出對某人的反抗(一般背後隱含著夢者的父親),但是在這裡卻恰好相反。表面上是父親而實際上卻代表著另一個人,因此這個夢能在這種不經偽裝的狀態下進行(而這個人物經常被視為是神聖的),這是因為自己能確定所指的人,肯定不是父親本人。

    這個夢發生在我聽說一位年長的同事(它的判斷力被認為是不會錯的),對待我的一位精神病人的治療已經進入第五個年頭而大感驚奇並表示不能讚許的時候。在一種不被察覺的偽裝下,暗含著此同事很久以來一直想代替家父所不能完成(滿足)的責任(關於費用,醫院的住費問題)。當我們之間的聯繫變得不友好時,我的感情衝突正如父親與兒子發生誤解時所產生的那樣。因為父親的地位和他之前給予兒子的幫助不可避免地產生了作用,夢思因為這個指責而加以激烈地抗議。這種指責最初是指我對病人的治療,後來就擴充到其他事物上。我想,難道他會知道有誰會治得比我更好嗎?難道他不知道,除了我這種方法外,這種病是完全沒辦法治癒的嗎?那麼四或五年的時間與一輩子相比又算得了什麼?何況在治療過程中,病人的狀況又變得如此的舒適呢!

    這個夢之所以能給人帶來荒誕感,是因為有很多從不同夢思而來的句子,不經過中間的連接直接地安排在一起了。因此,這句「我到隔壁房間見他」和前句話所牽扯到的主題失去聯繫,這恰好明確地表現出我向父親匯報那未經他同意的婚約的事情,因此這句話表現了老頭子寬宏很多,與另外一個人的行為形成鮮明的對比。我們注意到,在夢裡我爸爸允許受別人嘲弄,這是因為在夢思中他被列為模範的對象。審核的特性,要求我們不可以談論被壓抑的事情,但是卻可以說說關於此事物的謊言。記起他「有一次喝醉了,被關了起來」,實際上這句話已經不再與家父有關。

    他所代表的人物毋庸置疑就是有名的梅涅特,我是懷著很虔敬的心情跟隨其後,而他對我的態度,在最初的讚賞以後,就轉變為公開的仇視。這個夢引發了一些舊事,他曾告訴我,他年輕的時候曾一度因為習慣於服用氯仿而中毒被送到療養院去。它又使我記起他死前不久曾發生的一件事:在研究男性歇斯底里症時,我寫了一些不承認其存在的事物並與他激烈爭論。當我在他患病時看望他,並詢問病情的時候,他說了很多關於其病症的話,而且這樣決斷:「你要知道,我自己就是男性歇斯底里症最典型的例子。」因此他終於認同了他固執地反對了很久的事,這使我感到既驚訝又滿足。但是在夢裡我怎麼會用父親來比喻梅涅特呢?我又看不見兩者之間有哪些相似的地方。此夢很精簡,可足以表達出夢思中這個條件句子:「如果我是教授或樞密院顧問官的兒子的話,那麼我肯定能做得更快。」因此,在夢裡我把父親變成了教授和顧問官。

    夢裡最使人迷惑的荒誕性要算是對一八五一年的看法了。對我來說這似乎與一八五六年沒有區別,就好像五年的差距是沒有任何意義似的。最後這句話也就是夢思所要表達的,四五年正好是我得到前述那位同事支持的時間,而且又是我讓未婚妻等待的時間(之後才結婚);這是夢思所追求的一種巧合,因為這是我使病人能完全治癒所耗費的最長時間。「五年算得了什麼?」夢思這麼說,「對我來說,這根本就不算一回事,不值得考慮,我還是不得不用足夠的時間。如果你不相信,那你就等著看吧,我會像過去成功地完成別的事情一樣來完成這件事,我肯定會成功。」此外,五十一本身卻由另一種方法決定了擁有相反的意義(如果不去考慮前面那個世紀的數字的話),這也是為什麼它會在夢中出現多次的原因。五十一歲對男人來說似乎是一個很危險的年齡,我認識好些同事突然在這個年齡死去;而在這些人之中,有一位經過很長時間的拖延,在死前幾天才被晉陞為教授。

    5·以下又是一個關於數字的荒誕的夢。

    我的一位熟人,M先生曾被人在文章中激烈地批評,我們認為這是真的過分了,這個評論家我們認為可能是歌德。M先生被這個攻擊弄慘了,他在餐桌上向大家訴苦,不過這個痛苦的個人經歷並不影響他對歌德的尊敬。我試著找出它的時間順序,即便是不大可能的,歌德死於一八三二年,那他對M先生的批評要比那個時間早,因此當時M先生肯定還很年輕,在我看來那個時候他可能只有十八歲。可我不清楚現在是什麼年代,因此整個計算變得很曖昧。很巧,這篇批評文章,歌德刊登在《自然》雜誌上的有名論文裡。

    下面我將找出這些混亂情節的內容。M先生是我在餐桌上認識的,不久前他要求我去治療他那全身癱瘓的弟弟。這個懷疑是正確的,在那次的診療中發生了一件使人尷尬的事情。在與病人談話時,病人在沒有任何要求下突然說出他哥哥小時候的很多荒唐事。我詢問病人有關他出生的日期,與此同時讓他做幾道小計算題,以便測定其記憶力的程度,他卻答得很好。從這裡面可以看出我在夢裡的情景正像是那位癱瘓的病人,我不清楚現在是什麼年代。夢的其他部分卻來源於最近的另一件事。我的一位朋友是一本醫學雜誌的編輯,最近他的雜誌上刊登了一篇文章,猛烈批評我的另一位德國朋友弗利斯新近出版的一本書。

    這篇抨擊文章是一位年輕的評論家寫的,而實際上他是沒有資格來這樣做的。我想我是應該去進行交涉要求他改正。編輯朋友對這事感到遺憾,覺得不應該刊登那篇文章,不過他卻不願在雜誌上做更改。然後我就與該雜誌斷交了,可是在辭職書上我寫道:「希望我們的私人感情不受這個事件的影響。」此夢的第三個來源是一位女病人——那個時候這個記憶還很清晰——她那位患精神病的弟弟墜入一種狂暴地喊叫著「自然!自然!」的聲音中,曾經有為他診治的醫生覺得呼喊的內容是來源於他所閱讀的歌德對自然的卓越論文,而且也說明了他在研究自然哲學時的過分勞累。但是我卻認為這是與性有關的——即便是無文化的人對自然也是這樣的,後來這位十八歲的病人竟然將自己的生殖器割掉了,這最起碼表明我還沒有錯到哪裡去。

    我順便要提一下的是有關我朋友那本遭到激烈批評的書(另一位書評家說過「不知道是自己還是作者本人瘋了」)——它講述了一個人一生中發生的事,並顯示了歌德的一生不僅僅是時間的倍數,而且還擁有生物學上的意義。因此很容易知道,我在夢中置身於此朋友的處境(我試圖找出其時間順序),可我的表現就像是個癱瘓者似的,因此夢就變成了一團荒誕的聚合。夢思就這麼嘲諷:「當然他(我的朋友弗氏)是一個發瘋的傻瓜,而你們(批評家)是懂得很多的天才,難道就不能剛好倒過來嗎?」如在這個夢中,這種相反的例子比比皆是,比方說,歌德批評這個年輕人就是件荒誕的事,而一位年輕人卻很有可能去貶低偉大的歌德;還有我在計算歌德死亡的年代時,卻援引了癱瘓病人出生的時間,對此這裡已經有了詳細的討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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