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的解析 第19章 ·夢是願望的達成 (1)
    當一個人經過跋山涉水、披荊斬棘的過程後,終於登上一片視野遼闊的空曠地,而發現下去便是一路坦途的時候,他最好停下來,而且要好好地想一想,他的下一步怎麼走才好。同樣,我們現在在學習「釋夢」的途中,也該做一些工作。現在我們正發現那乍現的曙光。夢,它不是空穴來風,不是毫無意義的,不是荒誕的,也不是一部分意識昏睡,而是只有少部分一睡就不會醒的產物。它完全是有意義的精神現象。實際上,它是一種願望的實現。我覺得它可以算是一種清醒狀態精神活動的延續。它是由一些高度錯綜複雜的智慧活動所產生的。但是,當我們正為這些發現而得意時,突然又發現一大堆的問題出現在眼前。

    果然夢是理論上所謂的願望的達成,那麼這種達成以如此特殊的方式出現又該如何解釋呢?在形成我們醒後所記得的夢像前,到底我們的夢意識要經過多少變形呢?還有就是這些變形又是如何發生的呢?夢的原始材料又是從何而來呢?還有夢中的許許多多特點,例如,其中內容怎麼會互相矛盾呢?夢可以對我們的內在精神活動有所指引嗎?或者說是能指正我們白天所持的觀念嗎?我堅持認為,現在這一大堆問題最好暫時擱置一旁,我們都必須只專注一條路徑。我們已發現夢是願望的達成,下一步驟就是決定了,這是否為所有夢的共同特點呢?或者那只不過是一個我們剛剛分析過的夢的特殊內容(有關伊瑪打針的夢)?因為我們甚至已經得出「所有夢均有其意義與精神價值」的論點,我們仍需考慮「每一個夢的意義並不是都一樣」的可能性。我們所考慮過的第一個夢是我們的心願的達成,可很可能第二個夢是一種暗含的發現,我們的第三個夢是一種內心的自我檢討,而第四個夢竟然只是回憶的喚醒。是否在願望達成以外,還有其他的夢呢?或難不成只有這一種夢?

    夢所代表的「願望實現」經常都是極為明顯的,使人感到很奇怪:為什麼夢會到最近才開始為人所瞭解?對於我來說,有些夢,我可以以實驗手法隨意地引用,例如,如果我當天晚上吃了很鹹的食物,那麼夜晚我就會渴得醒過來。可在這「醒過來」之前,經常有一個內容同樣的夢——在夢中我正大口大口地喝著水,那種感覺就像乾涸已久的喉頭,流入了清涼徹骨的冰水那樣的爽口。而後我驚醒了,發現我的確想喝水,這個夢的因素就是我醒來後就會感到渴。這種感知引發喝水的慾望,但是夢告訴我使這心願實現,因此它確實有其功能,其本質我下面會提及。我平日睡眠都是極好的,不會輕易被身體的需求所喚醒。要是我能用這喝水的夢來解決我的口渴的話,我就不會渴得醒過來。它就是這樣一種很「方便的夢」,夢就像這樣代替了我們的動作。但是不幸的是,這種飲水止渴的需要,就不像我對M大夫、奧圖等復仇的渴望那樣,用夢就可能滿足,可其動機是同樣的。

    就在不久前,我做了一個與這有點不同的夢。因為那次我在上床前,就已感到很口渴,於是我將床頭櫃上的一杯開水喝完以後才去睡覺。到了深夜,我又因為口渴而感到很不舒服。此時想要再喝水就得起床,可走到我大床邊的小茶几上拿茶杯實在是麻煩。因此,我在夢中夢見我太太從一個甕子內取水給我喝。我還記得這甕子是我過去從意大利西部古邦安達盧西亞買回來藏著的一個骨灰罈。但是,那水喝起來感覺是那樣的鹹(可能是內含骨灰吧),這使我驚醒過來。因為願望的實現是夢僅存的目的,其內容有可能是利己的。實際上,貪圖安適與體貼別人是互相衝突的。夢見骨灰罈很可能又是一次內心願望的實現,很遺憾我沒能再擁有那罈子,正如放在我太太床側的茶杯一樣,我再也沒拿到。而且,這罈子很適合我夢中的鹹味,就是因為這個樣子才能使我驚醒。

    在我年輕的時候,經常做這種「方便的夢」。那個時候,我經常工作到深夜,早上起床對我來說成了一件很困難的事。因此,早晨我經常夢到已經起床在洗漱,不再為不能起床而焦灼,因此我才能繼續大睡。一個和我同樣貪睡的同事也有過同樣的夢,而且他的夢顯得更荒誕、更有趣。他以前租了一間距醫院很近的房間,每天早晨在某一時刻女房東就會叫他起床。有天早上,他正在熟睡的時候,那房東又來敲門:「親愛的裴皮先生,起床吧!到時候該上醫院去了。」於是,他做了下面的夢:那個時候他正躺在醫院某個病房的床上,同時他頭上掛著一張病歷表,上面寫著「裴皮·M,醫科學生,二十二歲」,因此他又一翻身,然後繼續睡下去,事後,他坦白承認了做這個夢的目的僅僅是貪睡而已!

    這裡另有一個例子:我的一個女病人曾經做過一次失敗的下頜手術,而且受醫師指示,需要每天在疼痛的頰側作冷敷。但是,她一旦睡著了,就會把那冷敷的布料全部撕掉。有一天,她又在睡夢中把自己的敷布撕掉了,因此我說了她幾句,沒想到她竟會有如下的辯詞:「這次我真的是無計可施了,那完全是由夜間所做的夢引發的。夢中我坐在那個歌劇院的包廂內,聚精會神地聽演唱。突然就想到梅耶先生正躺在療養院裡受著下頜痛的折磨。然後我自語道:『既然現在自己沒有痛感,那麼我就不需要這些冷敷,因此可以丟棄它們了。』」這不幸的病人所做的夢,使我想起當我們置身於危難境地時,經常都會說:「好吧!既然已經這樣了就想些更快樂的事吧!」而這個夢恰是這種「快樂的事」。至於被這病人所指為下頜疼痛的梅耶先生,不過是她偶爾想到的一位朋友而已。

    我曾經在一個健康人的身上收集了一些「願望實現」的夢。一位熟知我的夢的觀點的朋友,曾經將這些觀點解釋給他太太聽。有一天他告訴我:「我太太昨晚夢到她的月經又快來了,而這意思你應該很明白吧!」當然,我很明白當一個年輕太太夢見自己月經快來時,實際上是她想來月經。然後我就可以推斷,她很希望再自由一段時間,而不受生下子女後的拖累。但這是懷孕的前兆,還有我的另一位朋友寫信告訴我,他太太最近夢見上衣沾滿了乳汁,因為這也是懷孕的前兆。可這已不是他們的頭胎,而這位年輕的母親,她的心裡是多麼熱切的盼望,這將要誕生的第二胎比第一胎可以有更多的乳汁吃。

    還有一位年輕女人,因為常年在隔離病房內照顧她的患傳染病的小孩,長時間都不能參加社交活動。後來她做了個夢,夢見她自己的兒子康復,她與包括都德、鮑格特、普魯斯特在內的很多作家在一起,這些人對她都很友善親切。在夢中,這些人的面貌完全和她所收藏的畫像的模樣一樣,只有普魯斯特的容貌她不熟悉,可他看起來就像前一天從外界進入這病房從事消毒工作的人。明顯的是,這夢可以解釋為:「以後將不再有枯燥的看護工作了,快樂的日子就要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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