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哲學史 第48章 巴洛克時期的哲學體系 (1)
    既然我們能夠在數學中得到一種毋庸置疑的推論方法,那麼有人會問,為什麼我們就不能把人類的一切認識——其他所有科學,特別是哲學——都建立在這樣一個類似的基礎之上呢?17世紀哲學的發展帶有一種相對的完整性和連貫性,至少在歐洲大陸是如此。為了解決相同的哲學基本問題,人們冥思苦想,為此人們也作了各種嘗試,並就他們所得出的結果進行相互溝通和討論,因而這個時代為問題的解決提供了特別有利的條件。

    文藝復興時期就已經日臻成熟的理性主義在這個時代獲得了長足的發展,數學成為人類認識的理想,因為數學超越民族和個體的特殊性,原則上說,它是一種人人可以接近並容易理解的大眾科學。因此,這個時代的哲學與數學是密不可分的。這一點首先表現在,其最偉大的代表人物如笛卡兒、萊布尼茨和帕斯卡爾本人都是天才的數學家,而斯賓諾莎的思想大廈就是用幾何學的方式建立起來的。在這裡,它與另一個時代特徵也緊密相關,即人們都在追求一種清晰明瞭的形象,追求一種和諧的結構,追求對整體的所有部分的權衡斟酌,這種追求在數學中得到了培養,並且也在數學中被特別清晰地表達出來,但是這種追求並非僅僅局限於數學中,它也不僅僅顯現於哲學中,它還顯現於文化生活的所有領域,顯現於國家和戰爭藝術中,顯現於建築、文學藝術和音樂中。

    因此這個時代哲學思想的共同特徵就是:數學認識的理想;試圖為哲學尋找一種與之相適應的普遍有效的和可靠的認識方法;理性的統治地位;希望以很少的幾個確定的基本概念為依據創立一種無所不包的龐大哲學體系。以上這些特徵在這一時期的三個最偉大哲學體系中特別突出地表現出來,儘管它們並不是這一時期出現的唯一的哲學體系——或毋寧說它們是西方文明國家哲學生活的最集中體現,但是這一時期哲學所討論的主要問題以及人們為解決這些問題所作的各種嘗試都完整地包含在這三個體系中了,因此,考察笛卡兒、斯賓諾莎和萊布尼茨的哲學體系就會為瞭解17世紀的歐洲哲學提供一種整體印象。

    1笛卡兒

    [1]生平和著作

    笛卡兒的第一本著作的書名可能是《論世界》,當他於1633年聽說對伽利略的審判之時,這本書也幾乎快要完成了。聽到伽利略的遭遇,他為了避免引起類似的衝突就銷毀了他的手稿,當然其中的部分思想後來又被他寫進了他的其他著作中。出於同樣的謹慎,他匿名發表了下一本著作《方法論》。四年之後,他的主要著作《第一哲學第一哲學即形而上學。沉思集》出版了,內容涉及上帝的存在和靈魂的不朽。笛卡兒把這本書題獻給了巴黎大學神學系,目的並不是為了保護自己避免遭受教會的攻擊,而是因為他相信,他的思想能夠為宗教事務作一份貢獻。儘管如此,他的書還是被列入禁書的名單,新教徒和國家方面都以類似的方式譴責他。1644年,笛卡兒系統地整理了他的思想並出版了《哲學原理》。在他的其他著作中,值得一提的還有《論人類幸福的書信集》和《論心靈的激情》。

    [2]基本思想

    笛卡兒認為我們在這裡好像又聽到了弗朗西斯·培根的聲音。:科學應該有益於全體人類,並能夠促進人類的進步,它不僅通過技術手段能夠減輕人的勞動強度,而且能幫助人實現自我價值。哲學應該為此提供一種牢固可靠的基礎,對笛卡兒來說,這一切只有通過嚴格的理性方式才能實現,而這一切與人的信仰無關。為此必須尋找一種絕對確定無誤的數學方法。正如笛卡爾所著《沉思集》的書名所顯示的那樣,笛卡兒思想的兩個基本主題就是上帝和靈魂,這與奧古斯丁和中世紀哲學並無不同。但是笛卡兒在處理這些主題時所採用的方式與先前的思想家們有所不同,他是按照嚴格的邏輯分析進行的,因為他的目的就是,使哲學變成一種萬能數學,變成一種科學,經過嚴格的推理,一切都可以從最簡單的基本概念演繹出來。人為什麼要研究哲學和科學?人為什麼應該研究哲學和數學?23歲時,笛卡兒就在一系列先知式的幻夢中堅信自己終生的事業,就是從事哲學和科學研究。如何才能獲得確鑿無疑的「第一原理」呢?

    在這裡,笛卡兒提出了如下問題:我們如何才能獲得可靠的知識?我們的哪些見解和判斷具有不可磨滅的有效性?——後來康德在其《超驗哲學》中又重新提出了這個問題。這裡,我們先來看一下由笛卡兒所發展出來的獨特方法:如若一切認識到的東西都可以從最簡單的原理中推導出來,那麼我首先必須做的事情就是確定我的出發點的可靠性。那麼什麼才是可靠的呢?為了保險起見,我一開始最好假定什麼都是不可靠的。我將懷疑一切,目的是想看一看,什麼東西能夠經受得住這種徹底的懷疑。我不僅懷疑從課堂上,從書本裡,以及從與人交往中學到的所有東西,而且還懷疑,我周圍的世界是不是真實地存在,它是不是我的純粹的幻覺,或者世界是不是如我所感覺到的那樣存在——眾所周知,我們會被各種各樣感官錯覺所蒙蔽;而且對於看來是最為真實可信的東西,對於數學的基本原理,我也必須產生懷疑,因為有可能我們人類的理智並不適宜於認識真理,並且經常會將我們引入歧途。

    笛卡兒在他的思想中引入上帝的概念,這令人感覺有些突然,我們會覺得,這與他極端的懷疑態度並不相符。讓我們同樣感到突然的是,笛卡兒在引入上帝的概念之後,又令人吃驚地摒棄了他先前所表達的對外在世界的現實性的懷疑。完滿的本性必然具有真實性,如果上帝不是真實的,那他就不是完滿的。因此,如果說真實的上帝會欺騙我,會用一種迷惑人的騙術,拿我周圍的世界來蒙騙我,這根本就是不可想像的事情。

    「所以我就把我以前用來進行證明的那些理由都一律擯棄,認為是虛假的。最後,我覺察到我們醒著的時候所有的那些思想,也同樣能夠在我們睡著的時候跑到我們心裡來,雖然那時沒有一樣是真實的,因此,我就決定把一切曾經進入我的心智的事物都認為並不比我夢中的幻覺更為真實。可是等我一旦注意到,當我願意像這樣想著一切都是假的時候,這個在想這件事的『我』必然應當是某種東西,並且覺察到『我思想,所以我存在』這條真理是這樣確實,這樣可靠,連懷疑派的任何一種最狂妄的假定都不能使它發生動搖,於是我就立刻斷定,我可以毫無疑慮地接受這條真理,把它當做我所研求的哲學的第一條原理。」

    「接著我就對我所懷疑的東西進行思考,並且想到因此我的存在並不是完全完滿的,因為我明白地見到,認識比起懷疑來是一種更大的完滿性,於是我就思量來研究:我是從哪裡得到這個關於比我自己更完滿的東西的思想的?我很明顯地知道,這應當是從一種事實上更加完滿的本性而來的……因為說比較完滿的東西出於並且依賴於比較不完滿的東西,其矛盾實在不下於說有某種東西是從虛無中產生的,所以,我是不能夠從我自己把這個觀念造出來的;因此只能說,是由一個真正比我更完滿的本性把這個觀念放進我心裡來的,而且這個本性具有我所能想到的一切完滿性,就是說,簡單一句話,它就是上帝。」在笛卡兒的心中,上帝的觀念就是作為一種無限的、全知全能的本性,這個觀念不可能來自人對外界的感知,因為它總是只把有限的自然物顯示給人。人也不可能在自身之內造出上帝的觀念來,因為,作為一個有限的不完滿的本性,人怎麼能夠在自身之內製造出一種無限的完滿的本性的觀念呢?這樣,笛卡兒就堅定地確信,上帝是必然存在的。

    可是由此又產生了一個新問題:如果具有真實性的上帝可以確保人能夠認識真理,那麼正如已被證實的那樣,我們又怎麼會犯錯誤呢?由此也提出了一個辨神論問題,這個問題曾經被此前的思想家們從倫理學的角度加以討論,目的是想為萬能的上帝作辯護,因為有人因為世界上存在著罪惡而對上帝產生了懷疑,如今笛卡兒又從認識論的角度對這個問題重新加以考察。人們曾經試圖從倫理學的觀點出發來回答這個問題,認為上帝為了創造一個完善的世界,必須給人類以自由,而這種自由正是罪惡的根源所在,因為人類可能會濫用這種自由。笛卡兒也以類似的方式對這個問題作出了回答,他指出,這與意志自由有關。「自由意志會使人肯定這種觀念,卻否定另一種觀念。所有錯誤的根源就存在於這種意志活動中,而不在觀念本身。我們自己有權決定,是正確的還是錯誤的思想和認識。」只有當我們遵循一種無比確鑿和清晰的認識標準,而對其他一切都持懷疑態度,這樣我們才能不犯錯誤,並從而獲得一個正確的世界圖景。勾畫這樣一幅圖景就是笛卡兒為自己設定的下一個任務。

    經過對人的精神及其觀念進行仔細地考察,他首先發現上帝的觀念,在這裡,上帝是一個無限的和非被創造的實體。接著,他又發現兩種被創造的實體的觀念:首先是精神,是思想。在笛卡兒那裡,精神和思想是完全非空間的和非物質的,因為如他所說,「我可以想像我的思想,而不必再去考慮它在空間中的廣延。」其次是物質世界,可是物質世界的存在並不像我們所感覺到的那樣,我們所感覺到的物質的質量,如色彩、味道、溫熱、柔軟等,這些都不能滿足笛卡兒對「清晰明確」標準的要求,和這個理性主義時代的其他思想家一樣,他也鄙視人的感官經驗,認為那過於模糊不清。「思想著的」理智只有用透徹的、理性的、「數學的」概念表達自身,這才真正算得上是完全有效的認識。物質世界的特點就是其廣延性,即它佔有空間。因此,在空間中的廣延性也就是物質世界的本質。物質就是空間,空間由物質組成,不存在空洞的空間。

    在廣延的概念中就已經蘊涵著運動的可能性——只要存在第一推動者,它不可能來自物質本身,而只能來自上帝。上帝所賦予物質世界的運動總量會永遠保持平衡——這是對能量守恆定律的首次預言!因此,整個物理學可以用嚴格的數學方式,以廣延、運動和靜止這三個概念為基礎來構建自身。世界萬物,包括生命體的發展,都可以用這幾個基本概念去作數學和機械的解釋。

    於是笛卡兒就嘗試去發展這樣一種物理學。與此相關的細節部分我們在這裡可以略過不提,但是對於他得出的一個結論我們卻應該特別加以注意,這個結論與動物有關。由於笛卡兒將精神概念僅僅限制在思想方面,而在此意義上說,動物是沒有思想的,因此動物與精神世界無關。動物是純粹的機械裝置,和機器沒有什麼兩樣。當我們鞭打一個動物時,它會喊叫,這就像我們按下管風琴的琴鍵時它會發出樂音一樣。雖然笛卡兒的這個思想前後一致,但是這個觀點卻是不能令人接受的,它與後來的唯物主義者得出的結論只有一步之遙,在他們那裡,人也只不過是一種特別複雜的機器而已。

    當然笛卡兒與那些唯物主義者並不相同,對他來說,廣延和思想、肉體和精神在人身上是結合為一體的。如果這兩種實體各不相同,那麼該如何想像它們兩者能夠緊密地聯結在一種生物物體裡面,甚至能夠相互影響呢?對於這個問題,笛卡兒並沒有作出令人滿意的回答——他提出過一種幾乎令人難以接受的觀點,認為我們身上有一個器官,它在肉體和精神之間起調節作用。不過笛卡兒倒是更傾向於認為,這兩種實體互不相干,這就像太陽光線在暴風中仍然巋然不動一樣,因為光線與暴風的性質是完全不同的!笛卡兒後繼者的工作就從這裡開始了。

    [3]笛卡兒主義的影響和發展

    我們在下面的敘述中將會看到,斯賓諾莎和萊布尼茨的偉大思想體系是如何站在笛卡兒的肩上發展出來的。在這裡,我們首先要指出的是,笛卡兒思想經過所謂的偶因論者之手而得到了進一步發展,而且笛卡兒思想與法國詹森派宗教觀念也以一種奇特的方式結合到了一起。笛卡兒思想產生的歷史影響是極其深遠的,笛卡兒被認為是現代哲學之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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