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哲學史 第7章 短暫停頓後的空前繁榮 (3)
    「我年輕的時候也和其他人一樣心裡懷著一個志向:一旦我長大成人,我就會立即投身政界。但是,後來的生活經歷卻改變了我的這個決定。我們那時的社會狀況被許多人所厭惡,所以就發生了一次顛覆活動。有51人領導了這次革命……但是其中的30人在整個政府中擁有無限的權力。他們中間有幾個是我的親戚和熟人,這些人馬上就開始設法拉我入伙……當時我少不更事,所經歷的事情也就不足為怪了。那時我想,他們將要把國家從不公道的生活狀況中拯救出來並能使之走上正義之途,所以我就急切地注意著他們的一舉一動。於是我就看到,這些人不久之後就又重蹈覆轍了。別的不說,他們竟然交給我一個任務,讓我和我的一個年老的朋友蘇格拉底——我會毫不猶豫地說,他是那個時代最正直的人——連同其他人一起強行把一個市民處死,目的是……想讓他指蘇格拉底。與他們同流合污。但是,他並沒有服從他們的意願,而是寧願擔風險也不去參與他們的那種罪惡勾當。當我看到這些事情以及其他一些諸如此類的,但也並非雞毛蒜皮的事情以後,我就感到厭惡至極,於是我就決定從這種罪惡的統治之中退隱而出。

    不久之後,那30個政客以及他們的政權就被推翻了。於是,我對政治的興趣又慢慢地復萌了……可是又發生了一件事情,幾個有權勢的人把我們的朋友蘇格拉底送上了法庭,他們拿最惡毒的罪名指控他:他們把他推上法庭的理由是,他褻瀆神明。他們判處了他死刑……當我看到這一切,看到那些當權者所施行的統治,看到當時的法律狀況和社會風氣,尤其是隨著年齡的增長我也越來越看透了這喧囂塵世,因而也就更清楚地認識到,搞政治是多麼不容易,因為若沒有朋友和可以信賴的同黨就根本不可能成功……而且國家的立法腐敗和社會風氣敗壞也日益嚴重……雖然我始終都沒有停止過思考這些問題,希望能找到解決之道,使國家的狀況有所改善,並且總是期待著能夠有施展抱負的機會,但是最終我認識到,國家的現狀整個說來是糟糕透頂,因為它的法律現狀幾乎已經到了不可救藥的地步,除非能夠有一個神奇的新機構來挽救它。於是我經過再三思考終於得出一個結論:必須崇尚真正的哲學,因為只有真正的哲學才能為社會和個人生活帶來正義之見;必須使哲學家成為政治家,或者使政治家奇跡般地成為哲學家,要不然,人類的不幸就不可能終止。」

    以上是柏拉圖的一段自述,引自他的一封信札研究者認為這封信札是真實的。,從中我們可以獲得一個有關他的生活的大概印象,並且也可以瞭解到他的哲學思想和政治思想的一些動機。

    [2]柏拉圖的著作

    柏拉圖給我們留下了大量的著作,這些著作的大部分都出自柏拉圖本人之手,其中也包括幾封書信,同樣可以確定的是,對柏拉圖來說,口頭傳授也比書面表達更為重要。他對於從事寫作的人沒有說過表示尊敬的話,這種態度在許多如柏拉圖這樣的傑出著作家身上也並不少見。他直截了當地說,他從來都不相信能夠用書面文字來表達他的思想內涵,文字的東西可能會遭受猜忌或不被理解。對此,他說:「我沒有著作,而且以後也不會有,因為這不像別的事情,如果學會了就可以說出來,而它是突然之間產生的,就像被一個跳躍著的火花點燃了,這是心靈的閃光,從此以後它就會自我保存。」對於我們後人來說,畢竟他的著作還是我們瞭解他的哲學思想的唯一源泉,而且這些幾乎是違背他自己的意願而寫出的著作仍然是那麼超群出眾。這些著作的寫作時間前後持續達50年之久,在個別問題的處理上,柏拉圖的觀點並沒有發生很大的變化,但是在大部分問題上他的觀點經常地發生著明顯改變。

    柏拉圖式的對話當然也不是不假思索任意而為的,由詭辯學派所倡導,並在蘇格拉底那裡日臻完善的對話藝術不可能不對柏拉圖產生影響。自從柏拉圖之後,希臘人、羅馬人以及後來的其他歐洲人都常常用對話的形式表達哲學思想。與系統地表述思想相比,對話形式具有它自己的優點,它更加形象和生動。在對話中,不同的人物可以各執己見,他們既可以表示贊同也可以表示反對,並且也可以從不同的側面去考察同一個問題。此外,對話形式還有一個優點,就是作者本人在對話結束時不必總是調解不同意見之間的分歧,並且他也無須表明自己的最終立場。這既可以表示作者的猶豫不決和模稜兩可的態度,也可以表示作者清楚地知道並且深信,人的思想永遠都不可能達到完全的統一,意見分歧和思想對立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柏拉圖就屬於後一種情況。柏拉圖的對話語言極其優美,參與對話人物的性格突出且觀點鮮明,它們是世界文學寶庫中的不朽之作。

    [3]方法論的註解

    柏拉圖自己從來就沒有創立一個前後一貫的「體系」,而且從柏拉圖現有的著作中我們也不可能輕而易舉地推斷出一種體系來。與早期的傑出希臘思想家不同,柏拉圖寫作時使用的是自己的哲學概念語言,或者說,他自己新造了一些概念。而且他的著作中的術語前後也並不一致,幾乎每一部著作在思想上都有所創新。一種「體系化的」陳述必然會借助於虛構,因而也就存在這樣一種危險,即把柏拉圖的思想硬塞進一個既不屬於他,也與他的思想不相符的框子裡。這個框子是敘述者按照自己的觀點選取的,許多哲學家就這樣試圖按照自己的意圖解釋過去的一切,用以作為他們自己的思想體系的前期準備。在極端的情況下,我們甚至可以這樣說,過去的哲學文獻好像已經成了他們本人著作的一種註腳。所以,以系統的形式闡述柏拉圖的哲學,一個接一個地分別討論柏拉圖的各個哲學議題並陳述與其相關的思想,這種方法不可行。由於這個原因,對柏拉圖的研究需要一種追本溯源的敘述方式,這就是說,在敘述他的思想時,我們要追尋他思想發展的脈絡,這就要求相當的細緻入微。柏拉圖的思想在發展過程中有時會出現前後銜接不上的情況,這就需要我們把他中斷了的思緒重新連接起來,而不能跳過去忽略不計。

    每個思想家都是「帶有矛盾的人」,幾乎沒有一個思想家的著作能夠始終保持前後一致。對於我們這篇導論來說,我們也不可能前後一致地遵循這兩種方法中的一種方法,我們將遵循以下原則,也就是按照從形而上學理論到倫理學再到政治學的順序來討論柏拉圖的思想體系。每一種哲學史的敘述基本上都會遇到這樣的方法上的困難,我們之所以指出這一點,是因為我們接下來將要討論柏拉圖著作中的內容豐富和錯綜複雜的哲學思想。

    此外,細心的讀者也可能會在對話中發現一些容易引起爭議的結論和推論。在這種情況下,柏拉圖是不是想為其爭論的對手設置一個陷阱——或者他的論證中存在的缺陷是不是在無意中產生的——關於這些問題人們寫過大量的研究文章。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某些哲學史家認為柏拉圖寫作對話只是為了「消遣」,這些對話是指導人們從事哲學研究的入門性的著作,而柏拉圖思想的核心部分都是由他口頭傳授的。柏拉圖自己曾經發表的一些意見倒是能夠佐證這種論點。

    [4]歷史的出發點

    就像赫拉克利特所認為的那樣,每一個事物都需要一個對立面,因此,每個哲學家也需要一個思想對手。柏拉圖努力想使自己脫離智者學派的影響,但是,他卻沒有認識到,他自己也是站在智者學派思想家們的肩上的。即使在最偉大的哲學家那裡,我們也不可以期待他能夠以完全公正的態度對待自己的對手。除了柏拉圖從智者學派那裡繼承下來並加以發展的辯證法之外,柏拉圖與智者學派主要有兩點共同之處。首先,柏拉圖也對流行的知識產生懷疑,他表示,人的感官知覺不可能感知事物的本來面目,而只能感知始終在變化著的事物的現象。如果我們通過將大量的感官知覺合併到一起,並從而形成一種普遍的觀念,這樣其接近真實的可能性會大一些,但是,它更多的仍然是以一種說服(通過感官)為基礎的,而並非以他們的清晰的意識為基礎。其次,和智者學派思想家們一樣,柏拉圖也懷疑流行的道德觀念,而且他也對故步自封的元老制以及政治家們的所謂豐功偉績持懷疑態度。如同流行的觀念所缺乏的,它們也都缺乏一種能夠賦予一個行為某種價值的能力:能夠清楚地意識到,為什麼這個事情是好的和正確的。

    至此為止,柏拉圖與智者學派還是意見一致的。但是,當涉及理智和道德問題時,他們之間就產生了明顯的意見分歧。智者學派思想家們說:對於思想和行為來說並不存在普遍的有約束力的標準。在柏拉圖看來,哲學的任務恰恰就在於此,也就是說它要表明,這樣的標準是存在的,而且它還要告訴人們該如何獲得這種標準武器。其他的一切都只是一種準備——是入門性的基礎知識。在這裡,柏拉圖發展了蘇格拉底的思想,而且這也是他的哲學出發點的積極的一面。但是,柏拉圖遠遠地超過了他的老師,蘇格拉底曾說:「我自知自己一無所知。」對此柏拉圖的意見是,在永恆的理念之中存在著我們思想和行為的標準,我們能夠通過思想和預感來把握這種標準。

    柏拉圖的思想不僅與智者學派的思想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而且它還與早期的思想家如德謨克里特的思想產生了分歧。與德謨克里特不同,柏拉圖認為,世界是一種宇宙理性的標誌和產物,這樣,他的世界觀就與早期希臘詩人和哲學家帶有悲觀色彩的世界觀形成了對照。在柏拉圖那裡,那個灰暗的宇宙背景被迫引退了,因此,他的哲學就成了一種「光明的形而上學」。

    柏拉圖的思想首先是在他那個時代的思想的激發下產生的,在其他思想家那裡情況也是如此。同樣,面對他那個時代的思想,柏拉圖的態度是矛盾的,在這一點上,柏拉圖與其他思想家也是一樣的。他接受了所處時代的一些思想並對其加以發展,而對於另一些思想他是持反對態度的並努力加以克服。就此而言,柏拉圖思想的出發點既有積極的一面又有消極的一面。柏拉圖極力反對和克服的就是詭辯術。在他的對話中,他總是讓智者們再三出場,他先讓他們坦率地闡明自己的立場,然後他再對其加以反駁。在他看來,普羅塔哥拉的那句話——人是萬物的尺度,不存在普遍的標準——是一個基本錯誤。他說,這樣一種學說必然會摧毀知識以及道德的基礎。智者們的修辭術是一種說服他人的藝術,但是把它作為一種哲學的方法則不適合。

    [5]理念論

    從事哲學思考的原動力和方法

    只有那些具備哲學思考的原動力的人才能夠獲得對理念的認識,柏拉圖稱這種原動力為「Eros」——愛慾。這個詞原來在希臘語中代表情愛或性慾——愛神也被稱為厄洛斯,柏拉圖為這個詞賦予了一種更高的超凡脫俗的意義。Eros就是追求,是從感性上升到理性,是塵世的人對永生的渴望,同時也是意欲喚醒他人心中的這種衝動的期盼。一個美麗的身體所能帶來的愉悅是Eros的最低層次,一切與美相關的活動都接近於這種衝動,尤其是被視為哲學的前奏的音樂,此外還有數學,因為數學教導人們撇開感性的東西而專注於純粹的形式。

    值得一提的是,我們通常所說的「柏拉圖式的愛」,這個概念指的是男女之間的純粹精神的愛或純粹的「友誼」,在這裡,肉體的慾望已經被消除了,但這是對柏拉圖的一種誤解。柏拉圖只是說過這樣的話:「那些愛肉體更甚於愛靈魂的庸俗的情侶是不好的。」柏拉圖根本就沒有提到過要消除肉體的慾望。此外,柏拉圖說這句話時指的也根本不是男女之間的愛,而是指的同性之間的愛,同性愛在當時也是很普遍的事情,所以柏拉圖提及此事也並不感覺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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