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的另一張臉 第34章 寬容王朝下的蘇軾很幸福
    蘇東坡是北宋著名文學家、書畫家、詞人、詩人和美食家,也是歷史上著名的「唐宋八大家」之一,豪放派詞人代表。蘇東坡的詞率真、孤傲、豁達、超脫,對後代的影響巨深。蘇東坡的命運與許多文人一樣都是坎坷崎嶇的,但幸運的是他生在宋朝,若他不是生於宋朝,恐怕早死一百回了。

    倘若蘇東坡不是生在宋代,這位文人也許不一定能從烏台詩獄走出來,也不一定能在條件艱苦的嶺南繼續生存下去,更不一定能渡過瓊州海峽,活著回到中原。皇帝和文人之間,其實存在著微妙的平衡關係。如果皇帝老琢磨文人,那麼文人就沒有好日子過,那一時期的文學佳作不知道有多少隨著文人的殺頭而被扼殺在萌芽中;如果皇帝寬容一點,心胸開闊一點,那一時期的文學史必然要好看一點,豐富一點。歷史上的王安石是政治家中的狠角色,居然就是整不倒蘇東坡。蘇東坡曾經因寫過一篇很著名的文章《商鞅論》得罪了王安石,其中有這樣一段話:「後之君子,有商君之罪,而無商君之功,享商君之福,而未受商君之禍者,吾為之懼矣。」而文中所指的「後之君子」正是王安石,蘇東坡覺得王安石像商紂一樣應該受到懲罰。而王安石的支持者呂惠卿、章惇、曾布、李定、舒亶、鄧綰……個個心狠手辣。

    中國文人在創造歷史的同時也用作品記錄著歷史,所以在封建社會,皇帝和文人的關係很微妙,唐朝和宋朝屬於同一種類型,明朝和清朝又同屬另一種類型。唐、宋的皇帝對文人看不順眼的很少,也不會輕易舉刀子誅殺文人;明、清的皇帝則不同,生起氣來動不動就砍文人腦袋,嚴重的還要誅文人九族。王安石全面變法,宋神宗是抱著支持態度的。但宋神宗並沒有贊同王安石和他的黨羽對蘇東坡痛下殺手。神宗下令把蘇東坡關了起來,但最後還是放了。宋神宗對蘇東坡詩裡的指桑罵槐並不往心裡去,即使別人挑撥說他在罵皇上您呀,神宗也不為所動。挑撥者檢舉蘇軾的奏折中的詩句「根到九泉無曲處,世間唯有蟄龍知」說:「陛下飛龍在天,蘇軾不求陛下您,反而去求助地下的蟄龍,這是做人臣子的嗎?」神宗說:「詩人之詞不能這麼來理解的,他寫他想要寫的東西,跟我有什麼關係?」神宗算是個明白皇帝,至少能進行正常的思考,不因為幾句讒言就勃然大怒失去了理智,這件事也表明了宋朝最高統治者不那麼跟文人較勁。試想,如果蘇軾若生於明朝,不幸碰上朱元璋,恐怕早被朱元璋殺了。

    唐朝的皇帝跟宋朝的皇帝差不多。武則天當政的時候,駱賓王受徐敬業之邀,寫了一篇《討武曌檄》,駱賓王將武則天罵得狗血淋頭。當駱賓王的檄文被傳到武則天手裡的時候,她雖然也很生氣,但怒氣平息之後,她非但沒有殺駱賓王,反而很好奇:這樣一個有才華的人,宰相怎麼未能及時發現並安排他到朝廷裡工作呢。同樣的事情在「安史之亂」後玄宗西逃時也發生過。肅宗初當政,根基不牢固,李白覺得永王有戲,於是加入永王的陣營。誰知道最後卻是唐肅宗繼承大統,那些曾經對肅宗不敬的、不買賬的,通通給鎮壓了,李白也被押送長安問罪。如果李白生於明朝或是清朝,免不了是要被殺頭的。肅宗對李白還算是仁慈的,只是將他流放夜郎,繼續做他的詩去!

    李唐和趙宋兩朝對待文人的態度,在中國歷史上是比較寬容的,對文人也比較信任。趙宋一朝,對文人授予很高的官,要高於唐朝。除了王安石,范仲淹、司馬光都是進入朝廷中心決策層面的要員。說起宋朝開國皇帝趙匡胤,一般人都會想起他的「行伍出身」,但從他的父親起,趙家已經是經歷過後唐、後晉、後漢至後周數朝的軍人世家。他們家在涿州是名門望戶,擁有財富自不必細說,更重要的是,這樣的人家所擁有的貴族門第的精神傳統。趙匡胤一家對文化和文人的認同和尊重是那些思想行為固執死板,意識落後的農民和小生產者所不具有的。

    宋朝皇帝對文人的寬容,是有其貴族門第的家族傳統的。不僅在中國,放眼全世界,都極少有這樣的統治者。宋人葉夢得在他的作品《避暑漫抄》中寫過這樣一段話:「宋太祖在建隆三年的時候,秘密地叫人刻了一塊碑,立在太廟寢殿的夾室裡,把這塊碑叫做誓碑……碑上有三行誓詞,一行說:『柴氏子孫,犯了罪不得加刑,即使是謀反的大罪,只能賜他們在獄內自盡,不能在市井街頭砍頭示眾,也不能對他的親屬實行連坐。』另一行寫:『不能殺士大夫和那些上書諫言的大臣。』還有一行寫:『子孫若有違背這個誓言的,老天必然要懲罰他。』」一千多年前的封建王朝統治者有如此覺悟實屬難得。

    明朝和清朝的帝王視文人的性命為螻蟻,動不動就砍頭誅九族,文字獄也很猖獗,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明朝的開國皇帝朱元璋沒有多少文化而且是以無賴的姿態奪得江山的。再比如清朝時期的康、雍、乾三帝,即便他們文化素質相當高,但依然帶有武夫的落後思想,使他們除了依仗武力強行征服外,也不得不啟用有識之士管理這個國家。明朝由於統治者文化涵養比較低覺得抬不起頭來的弱勢心態以及清朝統治者種種難以克服的自卑心理,遂使文化成為明清兩朝絕對不能碰觸的敏感話題。於是,明清兩代的文人吃了不少苦頭。往往當政者的弱勢心態與權力結合在一起,知識分子的黑暗日子就來臨了;統治者的自卑心理與暴虐結合在一起,知識分子就更是沒有出頭的日子了。

    翻開「二十四史」,不難看出,但凡愛拿知識分子開刀的皇帝,通常是來自草根階層並且文化程度不高的皇帝。這種人認為知識分子是「非我族類」的,跟知識分子存在界隔感情,並且這種錯誤觀念根深蒂固,常常要經數代的文化熏陶,直到他們的子孫也成為知識分子,才能有所扭轉。明朝的朱元璋,就是最典型的例子。無疑,蘇東坡在中國的文學史上是偉大的,但他同時也是幸運的。宋朝皇帝的寬容、開明才使後人有福看到蘇東坡這麼多的名詞佳句。而蘇東坡在詩、文、詞、書、畫等方面也沒有辜負皇帝的美意,在文學取得了登峰造極的成就,他是中國歷史上少有的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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