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後芳草碧紅塵 第1章 序言:從這裡出發
    一

    最近的一次感動,是在一個葉片零落的深秋。來源於閱讀,來源於信仰。

    浩淼的青海湖中央有一座孤零零的小山,名曰海心山。海心山四面臨水,常年刮著冷冽寒風,最低溫度達到零下三十度。山上常年缺水少糧,飲用水靠著一方深井點點滴滴地積攢著;食物卻需要穿過遼闊青海湖才能購買到。然而,就是在這樣的荒蕪小山之上,始終堅守著一座尼姑庵——蓮花庵。住持膚色黝黑,並不能熟練地使用普通話,可是,她帶著自己的弟子,帶著一顆虔誠的心,在如此惡劣的環境之下,堅守了整整五年!

    同樣是這位住持,帶著她的兩名弟子,從青海湖一路跪拜到拉薩大昭寺,數千里路程,三年零一個月,令人敬佩。那一路,黯淡了僧衣,破損了布鞋,可是內心存在信仰,她們願意用身體去丈量那份熱情。如此渺小,又如此偉大。

    這份倔強與堅持讓我想起一個人,一個同樣用著身體丈量熱情的人,一個湮沒在塵世歷史卻始終綻放著璀璨光芒的人。

    清光緒六年秋,他出生於天津。

    他的父親李筱樓是當時搖搖欲墜的清政府最後一批進士,與直隸總督李鴻章是同年,更是一生摯友。李筱樓曾任吏部主事,後棄官從商,經營鹽業,是天津最大的鹽商,兼營銀號,可謂家財萬貫。李筱樓雖富,卻秉性仁慈,曾開辦慈善團體「備濟社」,救濟貧寒,施捨衣食,深受百姓尊重。

    他的母親王氏,是李筱樓納的第五房姨太太。彼時,李筱樓已經六十八歲。

    他雖出生在富貴之家,卻未能享受太多。童年時,年邁的父親撒手歸去,留下一個支離破碎的家。是時,其兄長早已成年;其生母不過是地位低微的五姨太;在那樣的封建大家庭裡,那樣的境遇,其中甘苦,可想而知。

    此後的經歷,猶如戲劇,又如幻影,真正應了一句佛家箴言:「如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

    也曾風流倜儻、章台走馬;也曾激昂高呼、呼朋喚友;也曾指點江山、激揚文字;一切落幕後,留下的不過是一串足跡,一襲僧衣。可是這串足跡,每一個都清晰雋永,猶如明珠映入史冊;這襲僧衣灼灼生輝,永度世人。

    他的一生,可以用一個字來形容:獨。

    既是獨一無二的「獨」,也是特立獨行的「獨」,更是寂寞孤獨的「獨」。少年時寄情花柳,青年時名動天下,壯年時揮斷青絲,老年時潛心佛法。他的前半生,閱歷無限,絢麗多姿,堪比一部最精彩的電影;他的後半生,鉛華盡洗,波瀾不興,寫成一卷最高深的經卷。

    他多才,勝於納蘭容若;他多情,一如倉央嘉措。

    他是誰?

    在幽暗的深夜裡,我仰問蒼穹。

    他是「二十文章驚海內」的少年李叔同,他更是「以教印心,以律嚴身,內外清淨,菩提之因(語出太虛大師)」的律宗十一祖弘一法師!

    這是多麼矛盾的組合,卻神跡一般地出現在他的身上。無論白衣如雪,無論緇衣似灰,他都如一輪明月照耀了歷史的天空,留下令人汗顏的足跡,供後人瞻仰。

    星河永久流淌。

    看著裊娜的煙灰慢慢燃盡,我又一次想起一個問題:多才多藝的李叔同為何要出家呢?這個問題困擾了學術界許久,無數人試圖揣測天才的心意,弄清出家緣由,可是,都無法說清楚。儘管,李叔同先生自己撰文解釋了出家因由,可是依然如雲如霧,令人摸不透、看不清真相。

    關於李叔同先生出家緣由,猜測頗多,卻不外乎以下四種,一是家庭環境影響;二是失戀;三是報國無望;四是家族企業破產。

    情況究竟如何?我們看看李叔同先生親筆寫的《我在西湖出家的經過》一文,其中有這樣一段話:

    到了民國五年的夏天,我因為看到日本雜誌中有說及關於斷食可以治療各種疾病,當時我就起了好奇心,想來斷食一下……等到十一月底,我到了虎跑寺,就住在方丈樓下的那間屋子裡。我住進去以後,常看見一位出家人在我的窗前經過(即是住在樓上的那一位)。我看到他卻十分的歡喜呢!因此,就時常和他談話;同時,他也拿佛經來給我看。

    我以前從五歲時,即時常和出家人見面,時常看見出家人到我的家裡唸經及拜懺。於十二三歲時,也曾學了放焰口……這回到虎跑寺去住,看到他們那種生活,卻很歡喜而且羨慕起來。

    這一次我到虎跑寺去斷食,可以說是我出家的近因了。

    由此可見,李叔同先生出家,大抵與他所處的環境有關,這其中,既有其父多年研究佛學的影響,亦有杭州這樣一個佛教盛行地的地理環境影響。至於其他諸如「失戀出家」、「報國無望出家」、「破產出家」之類說法,依我看來,皆是虛言,以訛傳訛所致,不足為信。

    時光飛逝,轉眼一百三十一個春秋流走。

    可是,如果有一天,我領你出發,從這裡,從大師的字裡行間,去領略時光的美好,去領略人生的春天;如果有一天,從這裡出發,從大師的詩詞人生中尋覓,找一份詩的深情、佛的博大。

    你,願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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